第1章 捉和尚

  第1章 捉和尚


  正午十分,窗外的鳥影在一層嫩綠里浮動,不時傳出幾聲嘰喳吵鬧。


  謝清韻躺靠在美人榻上,光著腳,裙擺下露出半截小腿,光潔玉白。


  她頭枕著手臂,慵慵懶懶,溫柔繾綣美如一副畫。


  卻在聽見鳥叫聲后突然睜開眼,眸中肅殺之氣撲面而來:「潤六,給朕將那鳥兒殺了。」


  名喚潤六的太監面無表情出門去,不過須臾,窗外便再沒了鳥鳴。


  謝清韻卻已經沒了睡意,低頭玩弄起自己的指甲。


  她的指甲長又尖,頂端包著一層銀鍍的月,利如刃。


  謝清韻漫不經心玩著,指尖不經意劃過指腹,鮮血便即刻涌了出來。


  她下意識抬起手,伸出舌尖輕舔了一口自己的指腹。


  有血跡殘留唇角,美人瞬間成了鬼魅。


  然而下一刻謝清韻便轉了表情,驚叫起來,帶著幾分不知所措:「啊——朕流血了,快來人,朕流血了——」


  太醫們很快魚貫而入,又很快魚貫而出。


  房間里謝清韻的指尖血跡已經幹了,但她依然在哭。


  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宛如稚童。


  最後離開的太醫跪在潤六身前,卑微且誠懇勸道:「大人,陛下的病在心不在身,請恕我等實在無能為力。」


  潤六低頭俯視著他,鳳眼中透出一絲殺機。


  太醫只覺得渾身血液一瞬間涼透,忙住了嘴,用力磕頭道:「臣失言,臣失言。」


  始終未發一言的潤六終於開了口:「都出去。」


  嗓音沙啞,卻擁有著絕對的權利與力量。


  房間里很快隨著這句話安靜了下去。


  窗外樹蔭浮動,愈顯靜謐幽深。


  謝清韻這會兒早已止住了哭鬧,坐回了美人榻上,臉上掛著幾分戲謔。


  彷彿適才的一切不過是她演的一場戲,只為看眾人臉上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


  潤六俯下身,跪在謝清韻身前,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輕輕抬起她的腳放在自己胸口,為她拭去腳上塵土。


  謝清韻忍不住低下頭盯著潤六那張蒼白無血色的臉看起來——


  劍眉,鳳眼,薄唇。


  美麗,卻了無生氣,像個提線木偶。


  她輕笑起來:「潤六,沒有了你,朕可該怎麼辦?」


  潤六沒有抬眼,依舊溫柔地替她擦拭著:「陛下這話言重了。」


  謝清韻換了另一隻腳給他,想了想,又道:「潤六,適才太醫說得有理。」


  「你這些日便為朕尋個能念經的和尚來吧。」


  「也給朕治治這心病。」


  聽到這話,潤六手上動作稍頓,半晌,還是緩緩道了一句好。


  謝清韻又笑起來:「朕就喜歡你這樣的,朕做什麼也不干涉。」


  潤六此時已經替她擦好了腳,正輕柔地幫謝清韻穿鞋,捧著她的腳,仿若捧著一件珍寶,小心翼翼。


  聽見了謝清韻的話,也權當沒聽見,仍是不發一言。


  謝清韻還在絮絮叨叨:「不過你可要為朕找個好看的和尚來,不要老的,也不要丑的。」


  「最好像你這般的,好看,順眼,聽話,朕喜歡。」


  謝清韻笑起來,眼眸清澈透亮,璀璨彷彿天上星。


  只是潤六不敢抬頭看。 他怕自己一旦抬頭看了,原本被小心翼翼維繫起來的,就再也回不去了。


  ……………………………………………………


  白馬寺里向來香火鼎盛。


  只是這一日卻直到日中都無一香客前來。


  幾個掃地的小沙彌正奇怪,就見日光中走來一群赤衣玄冠的男人。


  他們的身影被烈日烤得有些失焦,只是那手上的綉春刀明晃晃,在炎炎烈日下依舊泛著冷光。


  「是錦衣衛。」


  其中一個小沙彌瞪大眼,扯了扯另一個:「快去尋方丈!」


  「方丈出門講經,並不在寺中。」另一個小沙彌道。


  「我去尋大師兄!」有一個小沙彌轉頭就跑。


  說話間,那群錦衣衛已到了寺門前。


  雲陽掃了一眼門前立著的幾個小沙彌的臉,嫌棄搖搖頭:「先捆起來。」


  一群錦衣衛浩浩蕩蕩,如入無人之境般在白馬寺里肆意橫行。


  遇見和尚便綁,而後丟進平日供香客上香的佛堂中。


  慧誠在小沙彌的引導下,匆匆趕了過來。


  他自幼隨方丈修習,多少懂得一些該如何與官家人打交道。


  只是這錦衣衛還是頭一回見。


  慧誠幾分忐忑,將胸口的佛珠掛上虎口,對著雲陽微微俯身:「阿彌陀佛。」


  「這位施主,請問……」


  他話還沒說完,雲陽眼睛已經亮起來:「這個不錯,綁起來綁起來。」


  經過錦衣衛們半個時辰的辛勤付出,雲陽看著香堂里終於擠得滿到快溢出的光頭和尚們,打了個響指。


  錦衣衛迅速收隊。


  雲陽問:「都搜完了吧?」


  「回稟雲僉事,寺中都搜完了。」


  一人道:「只是聽說白馬寺的後山上還有一處廟堂,供一僧人清修之用,不知要不要派人上去看看?」


  雲陽搖搖頭,他死死盯著慧誠那張白凈的臉,笑得燦爛:「不必了,這個濃眉大眼的不錯,潤公公會滿意的。」


  慧誠雖然一肚子不解,但是他忍了下來:「這位大人若想貧僧隨您去什麼地方,倒也不必如此興師動眾。」


  「只是貧僧生平只會誦經念佛,倒是不知這位大人為何看中了貧僧。」


  「這也不緊要,但您綁了寺中所有人就不對了。」


  「您若有所求,大可平心靜氣,好商好量,貧僧也未必就不會隨您去。」


  「可是您卻非要通過這種方式來知會貧僧,實在是下下之舉。」


  「不過貧僧也並未有責備您的意思,佛曰眾生皆苦,或許您也有您的苦衷。」


  「貧僧也不過是稍作勸誡,亦是希望您日後可超脫凡俗,不再受嗔痴之苦。」


  慧誠一開口,便是滔滔不絕,沒完沒了。


  雲陽越聽越皺眉,最後實在忍不住了:「來個人,把他嘴給我堵上。」


  慧誠立即閉了嘴,看著幾個錦衣衛拿著抹布正逼向自己,無奈嘆了口氣:「好吧,若您定要帶貧僧走,還請容貧僧最後一件事。」


  「貧僧想在走之前,拜別天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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