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感觉,那老人的面孔看起来很熟悉。是了,那是他的爷爷。这是他混乱的思维弹给他的第一反应。那应当确实是他的爷爷,但阿克哈利斯对他只有模糊的印象。
他试探地叫:“爷爷。”
“嗯。”老人回应道。
老人没有继续说话,阿克哈利斯也无话可说。
逐渐地,阿克哈利斯的感官依次回归。他感受到自己胸前贴着电极,手上血管里插着吊针。身体上下大多数肌肉非常僵硬,关节麻木地呻吟着。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成功了。
爷爷突然说:“准备一下。医生稍后来。”话音落下,病房内又陷入了沉寂。
医生来了。他快步走到床头,查看仪器上的各项数据。确认无误后,他把阿克哈利斯的病床摇了起来。阿克哈利斯感觉自己像铰链一样缓慢地折起,上身抵抗着重力,绕着髋关节旋转,最后差不多坐直了起来,半靠在床板上。
他花了一段时间适应新的姿势。这期间,医生摘下了他身上的电极。
“感觉怎么样?”医生问。
“还行。”阿克哈利斯如实回答。
一名护士推着轮椅走了进来,随后和医生一起把阿克哈利斯搬到轮椅上坐好。输液袋被挂到轮椅上,他被推了出去。
走廊空空荡荡,一路上没有遇到其他人。两侧的病房都紧紧拉着门帘,门口也没有标示病人信息。空气异常干净,没有医院常见的消毒水气味。
他们来到走廊尽头,停在一部升降电梯门前。
医生对爷爷说:“抱歉,请您止步。我们要进行一些检查。”
爷爷点了点头,抱着双臂看着他们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带着三人快速下降。大约十几秒后,电梯门再次开启。门外是一个小房间,除了正中间的眼科检查仪之外,没有别的陈设。正对着电梯门的墙上开着另一扇门,但此刻是紧闭的。
他被推到检查仪后。“我们要对你的视力进行一些检查。”医生说。
他们检查了阿克哈利斯的视力、色觉和视野,以及其他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项目。随后他被带上某种头罩,以检查他的眼球和视神经。漫长的等待后,头罩被摘了下来。“一切正常。”医生对护士说。
他们打开那扇门,把他推进门后的另一个检查房间,开始检查他的听觉,随后又依次进入更多房间,对他的呼吸、骨骼和脏器等做了一番全面的检查。
检查完毕后,他们打开最后一扇门。门后出现的不再是房间,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装有扶手,尽头是另一部电梯。
“现在我们开始练习站立。”医生说。随后,他拔掉了阿克哈利斯手上的吊针。
阿克哈利斯被搀扶着缓慢站起。虽然动作已经相当轻柔,但依然使他短暂地头晕目眩起来。而当他缓过来时,全身大半的重量已经落在有些虚弱的双腿上。医生和护士依然扶着他,他自己也紧握着扶手。
医生和护士逐渐放开了手,让阿克哈利斯自己寻找平衡。
就这样站立了一会儿,几分钟后,阿克哈利斯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他又坐回轮椅上,并被允许休息一段时间。
他感受着自己逐渐恢复了功能的四肢,突然问:“发生了什么?在我醒来之前。”
“呃……你生了一场病,”医生有些含糊地说,“昏迷了一段时间。因此你的记忆会有些混乱。但你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了。”
阿克哈利斯将信将疑,不过他依然点了点头:“谢谢。”
第二次相对顺利一点。他自己很快找到了平衡,然后开始小步行走。这次他走到走廊的一半。他感到活力正在源源不断地重新注入自己的躯干。
第三次,他从走廊的一端完整地走到了另一端。随后护士用轮椅把他推回起点,休息片刻后又让他走了一遍。身体越来越灵活,但疲惫也逐渐袭了上来。
“不需要着急,”医生说,“恢复是一个逐渐的过程。”
他们依然让阿克哈利斯坐在轮椅上,乘着这部电梯上升到原先的楼层,然后回到病房。爷爷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待着他们。
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爷爷点了点头。
医生又说:“这几天除了锻炼时间,他还需要坐轮椅。一周后来复查,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正常活动了。”
爷爷说:“好的。”
“我已经把一些注意事项发到您的邮箱里了。如果有特殊情况,请联系我们。”
“嗯。非常感谢。”
医生向阿克哈利斯讲解如何操控轮椅,让它能顺利地前进、后退和转弯。这样他就可以相对自由地移动了。于是他自己摆弄着轮椅上的操纵杆,跟在爷爷身后乘电梯到一楼。在住院部办理完出院手续,他们便从大门离开了医院。
阿克哈利斯回头看了一眼门上的标牌:西谷大学校医院住院部。
一辆自动驾驶汽车在门口路边等着他们。爷爷径自坐到前排;后排的车门自动打开,降下一段斜坡,以便阿克哈利斯的轮椅上车。后排没有座椅,但有固定轮椅的装置。他刚把自己固定住,车便立刻缓缓发动了。
“我们回家。”爷爷的声音从前排传来。
车里的空调被调到最舒适的温度,从四面的出风口轻柔地送来冷空气。车在平坦的路面上行驶,非常稳定,感受不到一点颠簸。
阿克哈利斯从车窗向外看去。他们所坐的车沿着一条双向四车道马路行驶,路边的建筑从大学里的教学楼、宿舍楼、餐厅和体育馆,逐渐变成了低密度住宅区。住宅区的建筑风格也沿道路变化着,从有着相同设计的沿街二层别墅,逐渐变成风格迥异的、带前院的大房子。
车突然拐进一座房子门前的车道,停在门口。
他们下了车。阿克哈利斯打量着这座陌生的房子,感觉十分陌生。
“这是你父母以前的房子。”爷爷说,“我们这几天先住在这里。”
父母。阿克哈利斯回想着。曾经有人告诉过他,他们在西谷大学执教,但在他出生后不久便双双离世了。他的记忆里没有更多关于他们的信息。
房屋应当已经空置了很久,但显然在近期清扫过。家具略微有些陈旧,但都是干净的。一进门先是玄关,然后是客厅、餐厅,通往楼上的楼梯旁有一间客房。客房门框的宽度对轮椅而言刚刚足够。
“这几天你先住在这里。”爷爷说,“我最近比较忙,不常在家。你可以用这个联系我。”
他递给阿克哈利斯一块手表。阿克哈利斯研究了一下,成功用它给爷爷发送了一条信息。
“您用什么收消息呢?”他问。
爷爷指了指头顶:“脑机。”
脑机。一种直接与脑神经相连的微型计算机,以使人们更轻松方便地通讯,并可以增强大脑的部分功能。由各国政府组织公民在年满十八岁时免费安装。
阿克哈利斯十二岁,自然没有安装。
“一周后复查,两周后学校开学。”爷爷说,“下周二分班考试,你可以准备一下。需要的书我已经带过来了。”
他指了指角落里的桌子,上面放着一摞书。
“厨房里有烹饪机,饿了就自己做饭。注意休息。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爷爷便转身离开了。 ——
半小时后,西谷大学校园的一角。原本已经荒废的几座旧楼被围栏圈起,开始从内到外大幅翻修。墙体改造、重新布线、墙漆、地板、设施,一切都要在两周之内完成。功能各异的建设机器人在各处无休无止地工作着,测量、搬砖、砌墙、铺设线路和管道。
在热火朝天的工地中央,两个人并肩站着,观望着这一切的进行。那两人一个正值壮年却有些佝偻,一个年岁已高而身材魁梧。
“将军,阿克哈利斯怎样?”壮年的人突然问。
“很好。”将军——年老些的那个人——答道,“至少看不出异常。”
壮年男人似乎舒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他感叹道,“在所有解冻的孩子里,我最担心的就是他。”
将军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于是你就把他给了我,”他平淡地陈述道,“而不是把他留在你身边。”
“我认为这样会更好。”
“埃尔文教授。”
“我在。”壮年男人回应道。
“我们对你的项目投入了百分百的希望。”
“但愿结果不会让你们失望。”教授耸了耸肩,“我无法对任何事情做出保证。”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拿不到经费,也得不到投资了。”
“是吗?”教授咧嘴笑了,“也许吧。我不像我的一些同行那样善于说话。”
“对我们而言,你比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更值得信任。”
“只是有着共同的利益罢了。”教授望着前方,语气里有些自嘲,“否则,你们又怎么会愿意把钱投在这种地方呢?”
“请不要这样说。”将军声音低沉,“埃尔文教授,您知道我们合作的工作意味着什么。”
“当然。”
“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将来也不会一成不变。”将军严肃地说,“我们很高兴能与您这样有勇气、也有远见的人合作。”
“是吗?也许吧。被给予厚望,我也很是荣幸。”
“埃尔文教授。”
“我在。”
“在安排测试之前,请来我家里小坐一下吧。”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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