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都在演

  第98章 都在演


  「見過宣……」


  符炳信剛要行禮,呂革就問道:「此間議事,皆為機密,如何帶了不相干之人?」


  符炳信連忙介紹道:「宣撫容稟,此乃下官三女婿,草廬公得意門生丁錄是也。」


  丁錄主動上前,拜道:「學生丁永銘見過宣撫使。」


  「原來是長壽公門生,失敬。」呂革扶起丁錄,問道:「長壽公出山,宋庭不費吹灰之力便平了臨江軍,有有此臂助,永銘必得重用,何以來此?」


  丁錄回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誠為可惜。」呂革感慨道:「當初一念之差犯下大錯,欲歸朝廷卻無門路,原以為永銘可為之,奈何……」


  「宣撫欲降,自縛出城,永銘不能奉陪,告辭。」丁錄轉身就走。


  「且慢。」呂革拉住,說道:「趙氏正統,何以棄之。」


  丁錄回道:「暴虐無過於趙氏,桀紂不及多矣,何以奉之?」


  「即便如此,漢家體統猶在,豈不如批發左衽?」呂革繼續試探。


  「忍一時之辱,待天時之變,如此而已。」丁錄甩開呂革,邁步離開。


  「哈哈哈……」呂革大笑著追上去,道:「永銘贖罪,吾不是,不該以虛言試探,吾等志同,當勠力應付宋賊。」


  呂革是小孩子嗎,這麼好騙?


  並不是。


  實在是丁錄給出了標準答案。


  去年,宋庭招降呂文煥,其回信中有這麼一句:「因念張巡之死守,不如李陵之詐降,猶期後圖,可作內應。」


  與丁錄回答的意思一樣,不過一個是做內應,一個擇機造反,呂革投元也是時常如此安慰自己。


  既當又立嘛,文人的尿性。


  丁錄卻不鳥呂革,再次甩開袖子,說道:「既見疑,何相留。」


  如此,呂革再無疑慮,又是陪笑謝罪,丁錄也就順勢留了下來。


  不一刻,城頭各頭目先後到來,符炳信一一介紹,總計二十三人,都是豐城本地以及左近的豪強大戶,隨從皆是子侄心腹。


  眾人落座,呂革說道:「天日放晴,宋軍不日攻城,諸位當有預備。」


  滿臉橫肉的豪強岳俊說道:「但請宣撫安心,兒郎們皆有決死之心,定要南賊好看。」


  表完決心,岳俊繼續說道:「想我等祖輩勤勞,積攢得偌大家業,趙氏小兒一言而沒,如何能忍?

  若是清平世界,說不得只能忍氣吞聲,如今有朝廷做主,豈不奮起!」


  「豐逸凶言之有理。」另一個肥頭大耳的大戶張清說道:「姓趙的坐擁天下而不珍惜,如今窮途末路,反來謀算我等產業,如此無道暴虐,必然推翻。」


  丁錄原以為一群人會商議軍略,卻不想只是抱怨……不,不是抱怨,是批判宋庭,堅定抵擋的決心。


  效果很明顯,連符炳信都跟著批判,大罵皇帝不當人子。


  丁錄就當沒聽到,只暗暗思慮怎麼打探軍情並脫身而去。


  眾人罵到傍晚散去,丁錄拉著老丈人鑽進書房,問道:「岳丈可有心腹以託付大事?」


  符炳信回道:「我這提領虛有其名,並不能干涉軍務,此間僅有符忠符義兄弟伴隨左右。」


  丁錄有些焦躁,問道:「當初如何就來的此間?」


  「善財難捨罷了。」符炳信訕笑道:「當初呂革邀請各家出兵抵擋朝廷,我便點了護院家丁百餘來此,卻不想被奪了兵丁,受制於人。」


  就在兩人密謀時,呂革到了校場,聚集了軍兵。


  伙頭軍送來晚飯,呂革卻沒有下令開飯,而是問道:「爾等可知,何以來此?」


  「殺南賊,保家產,護田地。」軍兵呼喝回應。


  「不錯,豎子無道,收爾等主人田產分於賤民,欲把爾等餓殺,豈能忍哉?」


  「不能!」


  「向日有言在先,戰死者給田百畝,今日分下!」呂革揮手喝道:「來啊,把本縣地契搬過來!」


  有軍兵搬著箱子走過來,裡面裝著的正是豐城縣地契。


  呂革又讓軍兵搬來椅子,取來筆墨,坐下說道:「南賊要收爾等田地,朝廷卻給爾等田地,即日起,豐城田地皆為爾等所有,豐城賤民皆為爾等佃戶。


  不納稅,不交租,坐享其成!


  前提是,守住這座城,殺掉南賊兵,保住各家田產!」


  「殺南賊,保家產,護田地。」軍兵呼喝回應。


  各個都充滿了狂熱。


  為自己的切身利益而戰,這是最高級別的戰鬥意志。


  「吾定與諸位同生死!」呂革回了一句后坐下,叫道:「符二郎。」 「在!」符炳信的家丁符二郎快速跑過來。


  「今日授爾百畝田,就在清水灣。」呂革把地契遞過去,又道:「望爾珍之惜之,傳承不絕。」


  「多謝宣撫。」符二郎跪下磕頭,道:「小人必將追隨官人,至死方休。」


  「好。」呂革扶起符二郎,又叫下一個人。


  將近四千人,呂革記住了每一個人的名字,講真,若是在連江的時候有這份熱情,早取代了陳宜中的位置。


  當夜,該營八百人全部拿到了地契,都是感恩戴德。


  聽到消息的大戶們坐不住了,齊齊去找呂革。


  岳俊說道:「豐城有田千千畝,九成在我等手中,宣撫何來田地授予諸軍?」


  「以我等田地收買軍心,如此行事與南賊何異?」


  「若是如此,我等何必玉石俱焚?不如開城納降!」


  眾人紛紛詰問。


  能攢下偌大家業者,不論善惡,家丁護院這個基本盤都是好吃好喝供養著的,但是分地?不能說沒有,只能說十分罕見。


  田地可是家族長盛不衰的基礎,非嫡長子不得繼承,其他兒子給糧不給田,至於家丁,吃喝不愁,產業就別想。


  「稍安勿躁。」呂革道:「若非如此,何以讓軍兵賣命?待滿城火起,能活者幾何?

  實不相瞞,至就任時起,吾便遣人構建地道,待誘得南兵進城,我等自可脫身。」


  「原以為要與城同亡,卻不想宣撫要有安排,下官孟浪,死罪。」岳俊立刻道歉。


  他們為了子孫後代,已經做好了獻身的準備,此時聽說呂革預備了後路,都是驚喜。


  能活著,誰願意去死?

  「諸位。」呂革說道:「若是走漏消息,軍心必然動搖,務必保密。」


  「宣撫放心。」岳俊帶頭表態,其他人紛紛拍胸口。


  啰嗦到天亮,眾人散去。


  丁錄叫來符忠符義,說道:「四門堵塞,城內皆為籠中鳥,插翅難飛,待火起時,必將灰飛煙滅,爾等可願如此?」


  二人看向符炳信,不知如何回答。


  符炳信說道:「呂革構建地道,卻只讓我翁婿出城,爾為吾心腹,如何捨棄?」


  二人跪下,哀求道:「求主人救命。」


  「求人不如求己。」丁錄說道:「城中軍兵皆在呂革手中,吾等不能插手,然其皆以為呂革將同死,待知實情,必然騷亂,彼時趁機墜城而出,可活也。」


  然後,丁錄讓二人想辦法把消息傳給其他家丁,不需要冒險傳進軍營,只要知道的人多了,軍兵自然就知道了。


  為了活命,忠義二兄弟也是拼了。


  很快,消息走漏,全城震動。


  「何人壞我大計!」呂革勃然大怒,喝道:「來啊,捉拿泄露機密者。」


  想查泄露者容易,一個個問過去就是了,遲早的事。


  但是看到一個個被捉進去,軍心越發動搖。


  丁錄聽到消息,立刻說道:「計成矣,速走!」


  符炳信不及多問,急忙跟上。


  到了城頭,不等守軍喝問,丁錄搶先說道:「呂革那廝不當人子,只要別人葬身火海,自己卻備了後路。


  如今消息走漏,就要焚城,速走,遲則必死!」


  守軍摸著懷裡的地契,猶豫不決。


  丁錄歷喝道:「如今地契在手,何以送死?」


  軍兵猶豫片刻,紛紛順著吊籃走了。


  符炳信懵逼中跟著丁錄出城,直奔宋軍大營而去。


  聽到消息,文天祥立刻整軍出營,待到城下,已無人守城。


  站在城頭上,文天祥讚歎道:「永銘機變,吾不如也!」


  「吉侯,當追捕呂革那廝。」丁錄回道。


  追捕叛逆,責無旁貸。


  此時,呂革已經跑到了贛水邊,取出隱藏的船隻,往對岸劃去。


  站在船頭上,呂革回望豐城,喃喃道:「大業未竟,當留有用之身以待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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