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來客
第10章 來客
吳老二他娘站在雪中,等著李青還姜。
這個年逾花甲的老太太守了四十年寡,練就出一副驢脾氣。
李青燉完鷹肉還剩了一小塊,本打算留著燉兔子用。
但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乾脆,都還給她得了,多得部分算作利息。
「我只要屬於我的那些。」
吳老二她娘接過生薑,從上面咬下一口,吐出來,還給李青,攥著剩下的部分,扭頭而去。
李青一怔,看著手心裡,裹著吳老二他娘口水的,如豆粒大小的生薑,不由得嘆道:「人才!」
寒風凜冽,雪越下越大。
爐火的溫度始終上不來,李青只好上板兒歇業。
最重要的是,他左手腕仍有餘痛,難以掄錘。
屋子裡。
李元氏和海棠忙活著,堂屋內的臭味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抱柴,生火。
添了半鍋水,灶坑裡捅進四五塊木頭,一家人偎在炕頭,閑話家常。
「青兒,上次的事,不是已經事過境遷了嗎?蔣爺怎麼還來找茬?」李元氏心有餘悸。
「娘,不是事過境遷,而是事到臨頭。」
李青把那日打獵的全部經過講了一遍。
李元氏這才明白了蔣爺的來意,她身子一緊,神色惶遽,完全沒了主意:
「這可如何是好?要不……咱跑?可是……萬一你爹回來了,他找不到咱,該咋辦?」
李青淵思寂慮,沒有作聲。
海棠猶豫了一下,說道:「娘,我有個法子,不知道行不行?」
「說來聽聽。」李元氏這個時候缺的就法子。
海棠瞄了李青一眼,才道:
「青哥和蔣爺剛才的一番較量,我雖然沒親眼看到,只聽他這麼一說,可見他二人的實力不分伯仲。
「其實…我也有點功夫,讓我和青哥聯手,今晚就去宰了他,永絕後患。」
李青聽后,拍手稱快:「孤,正有此意!」
「不行!」李元氏雙手一揮,臉色大變:「你們瘋了,宰蔣爺?你們以為宰豬宰羊呢,他一個大活人,能老老實實躺在那讓你們宰?真是大白天說夢話!」
「哥,你們要宰人,我也去,我還沒看見過宰人呢。」李悅躺在李青和李元氏中間,兩條腿凳著牆玩。
「這孩羔子,別瞎說。」李元氏在李悅腦門兒上一戳,斥道:「腳下來,牆皮都被你登下來了,丫頭家的,沒個正形!」
李青開口:「我看海棠這主意不錯,蔣爺是該死,不過現在不能殺,過兩天,他和黑風寨大當家有個賭約,我要利用這個機會撈他一筆。」
「青兒,咱別玩兒火了行嗎?讓娘過兩天消停日子吧。」
李元氏話音未落,只聽外面傳來一陣拍門聲。
「這麼大的雪,會是誰?」李元氏一驚,說著就要下炕。
「娘,我去。」
李青跳下炕,健步而出。
院子里的雪積了足有半尺,李青沒走幾步,鞋子里已甩進不少的雪。
打開大門,一個頭戴斗笠,身披斗篷的男人出現在李青面前。
此人三十齣頭,體形消瘦,身後背著一根長棍,被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不知道是木棍還是鐵棍,他一見李青,聲音沙啞地說道:
「請問,這是李鐵匠家嗎?」
「今日不營業,打鐵改日再來。」李青說著,就關門。
「不,我不是來打鐵的,我找李鐵。」來人趕忙伸手,頂住大門。
李青一怔,打量著對方——
『此人直呼爹的名諱,可見彼此是認識的。
『秦王為鑄寶劍,徵集了天下有名的鐵匠,此事人盡皆知,難道他不知道?』
「看你不像新城縣人,不知找家父有何貴幹?」李青問道。
「一別數載,沒想到李兄的兒子已這麼大了,真是時光荏苒!」
來人一番感嘆之後,不停地咳嗽起來。
「青兒,誰來了?」屋裡李元氏的聲音傳來。
「說是找爹的。」李青回了一聲。
「快請進來,興許能打聽出你爹的消息。」李元氏再喊。
李青將來人讓進屋,海棠和李悅躲到西屋規避。
「十年前,在漢中郡,吳家堡,我被一群歹人圍攻,幸而被李兄救下,得知他善於鐵活,我尋遍千山萬水,終得此玄鐵,今日來此,以報救命之恩。」
來人說著,將身後之物取下,交付給李青,又道:
「這方玄鐵得來不易,請務必妥善保管。」
李青對玄鐵略有耳聞,今日一見,的確是上品。
「可惜我爹被秦王抓去鑄劍,下落不明,歸家無期。」
來人深感遺憾,搖頭嘆道:「本來……還想請李兄在這玄鐵上取下一尺,煩勞他為我打造一把匕首,看來是不可能了!」
「你要打造匕首?」李青隨口一問。
來人點頭:「匕首是我一生之鐘愛,半生尋,卻不得!」
李青感覺此人說話很怪,心想,匕首很容易打造,隨便一家鐵鋪都可以做到。
李元氏端來一碗熱水,放在桌角:「喝碗熱水,潤潤嗓子。」
來人端起碗,吹了吹,將水一飲而下:「大嫂,有吃的嗎?」
「這……」李元氏沒了主意,轉眼看向李青。
李青尬笑:「實不相瞞,我們娘兒幾個已經一天沒吃飯了,鍋里只有熱水,要不是大雪封門,就拉家帶口串街要飯去了。」
來人略顯失望,放下碗,嘆了口氣,起身就要離去。
李青一把攔住他,忙道:「你先別忙著走,我家雖無糧可餐,但我可以去借,你放心,我一定可以借來,你等著我。」
李青謊稱無糧,並非是小人之心,實在是無奈之舉,這年頭,防人之心不可無。
『不認不識的,誰知道他真是爹的朋友,還是來騙吃騙喝的。
『雖說是來獻鐵的,也保不住吃飽喝足,腳底抹油。
『還是那句話,社會很簡單,複雜的是人心。
『要是單純的騙吃騙喝,倒也好打發,若是蔣爺派來的細作,那點糧食可就保不住了。』
李青出去轉了一圈兒,又鑽進西屋拿了半塊冰涼梆硬的高粱餅子,笑盈盈地來到東屋。
「運氣好,跟隔壁吳老二他娘借了半個餅子,有點涼,要不我給你去熥一下?」
「不,不必麻煩了,我不怕涼。」來人接過餅子,開始大快朵頤。
「慢點吃,涼餅子拉嗓子,你這狼吞虎咽的,小心噎著。」李青見此人的吃相有點忍俊不禁。
李元氏問道:「您說是老鐵的故友,敢問您尊姓大名?」
來者邊吃邊道:「姓慶,名軻,字次非。」
「你誰?」李青大驚,以為自己幻聽,讓其再說一遍。
那人一字一頓,將姓名又報了一遍——慶軻。
「慶軻?」
『慶軻正是荊軻的原名。』
『莫非,他就是荊軻刺秦王的荊軻!』李青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