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了一会儿,赵花晴便说带凤怀音出去逛逛。
容歌城到底是最繁华的王都,放眼望去街道上摩肩接踵,张袂成阴,挥汗成雨。两旁的街道上挂满了各种伞形的装饰物和小灯笼,店铺门口摆放的东西也比云浮谷多得多。
凤怀音头一次逛容歌城,忍不住左看看又看看。赵花晴也是脾气极好,一直耐心地跟她讲这些东西所关联的民间故事。凤怀音发现她的知识储备过于惊人,遇见什么都能头头是道地说出些东西来。
两人进了一家玉饰店逛饰品,店中并无几人,凤怀音和赵花晴身后各跟着两个侍女,一副普通的官家小姐样子。
凤怀音看上一支丹顶鹤头造型的玉簪,那簪上两只丹顶鹤脖颈相交,细长的嘴巴尖尖伸出,姿态十分优美。
她拉着赵花晴问:“你觉得这支如何?”
赵花晴连连点头:“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此簪意蕴高雅,玉色朗润,实乃佳品。”
凤怀音便想买了送她,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讥笑:“好一个声闻于野,赵小姐在乡野没少听吧!”
凤怀音转头看向来人,只见一水粉色衣衫的女子正一脸嘲讽地看着赵花晴,看起来面目不善。那女子身旁还站着另外两个女子,凤怀音一看,一个是云起书院门口遇到的黄小姐黄诗情,还有一个是怀员公主。她们身后还跟了一群粉面公子哥,后面还有一大队侍从、丫鬟,好不热闹。
怀员公主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凤怀音,拉着脸蹲身行礼:“见过昭南公主。”
那水粉衣衫的女子是黄诗情的表妹林斐然,黄将军夫人的侄女。林家也是容歌八小姓之一的世家,只是比起东宁四大家族地位还是差上许多。林斐然自幼和黄诗情交好,又借黄诗情的关系搭上了怀员公主,平素没少仗势欺人。她最讨厌的就是左右逢源的赵花晴,每次见到都要挖苦一番,反正这个庶女一向是个受气包,不敢告诉哥哥们,赵府其它小姐郡主们又不喜欢她。
但此时她脸色一变,没想到赵花晴竟然搭上了昭南公主,赶紧和其余人一起向凤怀音行礼。
凤怀音淡淡道:“免礼吧。”
赵花晴拉着凤怀音的手想走,可林斐然不乐意了,心想这昭南公主也就是个山野长大的丑女,有什么好怕呢?再说怀员公主才是真正的公主,她可是很清楚怀员公主对凤怀音的敌意——怀员公主自幼仰慕南宫叙,可南宫叙却为了凤怀音空了五年正妃之位,不给怀员公主半点机会。
林斐然喊道:“赵小姐,方才的话,你还没回我呢!”
怀员公主一行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凤怀音看向她们身后那群对着她们阿谀奉承的粉面公子,只觉得有些犯恶心。她开口道:“不知这位小姐是?”
林斐然自我介绍道:“昭南公主,我是林家大小姐林斐然。”
凤怀音眉毛一挑:“林家是哪家?是容歌的家族吗?我怎么没听过。”她当然知道八小姓,但是她就是故意做出一副从未听过的样子。
林斐然气得咬牙,黄诗情就插嘴道:“昭南公主在乡野长了这么大才回来,当然没听过。我娘亲就是林家的人,林家也是容歌八小姓之一的大户人家。”
林斐然立马又神气起来。
凤怀音冷笑一声:“八小姓太多了,我记不住,四大姓我倒是勉强记住了。我身边这位赵小姐就是四大姓之一赵氏之女,似乎轮不到你一个八小姓的林小姐呼来喝去。若是林小姐不认识这个赵字,倒是可以进宫问问皇后娘娘赵该怎么写。”
林斐然脸都气红了,求助地看着怀员公主。
怀员公主的母妃瑶贵妃毕竟是黄诗情父亲的亲妹妹,虽然怀员公主颇烦黄诗情和林斐然每次都拿她当枪使,却又离不开二人的追捧,只好出面说:“怀音妹妹,林小姐与我们也是手帕交,你这话说的可是有点难听了。”
凤怀音不喜欢这种女子之间的口舌之争,干脆说:“姐姐教训的是,若无什么事,妹妹就先走一步了。”说完她拉着赵花晴就要走。
林斐然正要再说,只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站住!”
一群人让开一条道,一个一袭黑衣重甲的高大男子从人群中穿梭而来,眉心那一点红色添了几分凌厉。
黄诗情顿时两眼放光,她可是喜欢越王很久了!
越王走到凤怀音身边:“你们来买什么?”
赵花晴看到越王,有些莫名的情绪在眼中涌动,又想说些什么,又不太敢说。
凤怀音取下那支丹顶鹤玉簪,说:“我看上了这个。”
越王叫来店家:“这个簪子,拿两个一模一样的,装起来。”
店家赶紧接过,用盒子装好,递给凤怀音。越王付了钱,又问凤怀音:“还有别的吗?”
殿中的人全都傻眼了,越王竟然会给女子买东西?
凤怀音怕他什么都要买双份,摇摇头说:“没有了。”
越王冷冷地说:“那本王送你回去。”
怀员公主奇怪道:“哥哥,你很闲吗?”
越王突然转脸看着怀员公主,半天没发声。他的目光凌厉逼人,把众人都吓了一跳,怀员公主更是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个哥哥,对自己真的太凶了。
“本王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越王可以说是一点都没给亲妹妹留面子。
凤怀音尴尬道:“越王殿下,我们还没逛完……”
越王刀子一样的眼神刮在她身上:“本王再说最后一遍,叫怀越哥哥。”
空气一片安静,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黄诗情恨恨地盯着凤怀音,特别想掀开她的面具让越王看看她到底有多丑。
“怀越哥哥……我们还……”
凤怀音话还没说完,越王就打断了她:“我和你们一起。”说着,他还真就提了提剑,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凤怀音拉着赵花晴出来,越王便跟在二人身后,一路上大街上的人都忍不住退避三尺。
两人逛的拘束很多,尤其是赵花晴,一会儿想转头对越王说话,一会儿又把头缩回来,什么都不敢说。凤怀音见她这样子,奇怪道:“你有话想和越……怀越哥哥说?”
赵花晴点点头。
凤怀音便对越王说:“怀越哥哥,这位赵小姐好像有话要问你,你能不能……”
越王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说。”
赵花晴不好意思道:“越王殿下,花晴自幼喜欢读一些兵书,也复盘过您的几场出色战役,但有一处我十分奇怪,一直想找机会问问您……”
“哦,哪一处?”越王难得有了几分兴趣。
凤怀音忍不住奇怪,赵花晴刚才和她聊的,没有提到兵书吧!
“福州那一场海战,您为何让先遣部队攻打倭军主力舰队,那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本王确实是让他们送死。但他们的死不是没有价值,在他们攻打敌军主力时,本王带着我军主力舰队奇袭他们的大本营,擒贼先擒王。虽然那两千人必死,但如果不是他们,会死的人要多很多倍。”越王似乎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
赵花晴愣了一下:“也就是说,越王明知道他们必死,还是告诉他们会有援军,让他们奋战到最后一刻?”
“是。”
赵花晴垂下眼眸:“越王殿下果决坚定,心志远超常人。”
越王没再接话。凤怀音总觉得这个赵小姐有些怪怪的。
两人都没了逛街的兴致,便回了征王府。越王在征王府门口看到雍亲王府的马车,便对凤怀音说:“记得吃药。”转身离开了。
凤怀音想到那药,觉得哭笑不得。
赵花晴道:“越王殿下对昭南公主很是不同。”
凤怀音笑了起来,对她说:“告诉你一件超级好玩的事情……”
听完了越王与凤怀音大姨妈之间的故事,赵花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凤怀音把盒子里的两支玉簪拿出来一只递给赵花晴:“后天的宫宴,我们一人戴一支。”
赵花晴愣了愣,问她:“怀音,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凤怀音点点头:“这意味着,以后赵家三小姐就是我昭南公主罩着的人了。”
赵花晴眼眶一红,接过了那玉簪。
第二天,凤怀音收到了怀员公主的邀请——游巢湖。想到昨天的事,凤怀音皱起眉头:“不去。”
“我听说了昨天的事,”雍亲王妃说,“所以今天你一定要去,不仅要去,还要带上阿延,还要故意惹怒她们,还要压住自己的怒火并示弱,还要不经意地让阿延撞见。”
雍亲王妃已经开始从柜子里帮她挑衣服:“事实证明,所有涉及你的事,都会让阿延成长得很快。”
“你就不怕阿延杀了她们?”
“他有分寸。再说,杀了也没什么,我说过了,皇上会为你撑腰。”
凤怀音彻底无语了。
容歌城依巢湖和南淝河而建,因此容歌贵族一向把巢湖当作良好的游玩场所,行船宴饮,乐趣颇丰。
一上画舫,凤怀延和黄仲鸣不知道去了哪里,凤怀音被怀员公主拉着坐在巨大的画舫上看远处朦胧地天水交接处,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怀员公主突然开口:“打小,我就很羡慕你。”
凤怀音奇怪地看着她。
“我羡慕你父王母妃为了保下你的命,肯花那样的功夫,还年年过去看你。我羡慕你拥有一个特别聪明、温柔的母妃,从来不乱发脾气。我羡慕你有一个那么崇拜你的弟弟,不像我哥哥永远只知道凶我,我最羡慕你成为大应的福星,可以在大应那么多优秀的皇子中随意挑选。凤怀音,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不是我?该有昭南公主封号的应该是我,该成为大应福星的也应该是我,该父母和睦,哥哥友爱的也是我,这一切,凭什么轮得到你?”
四周没有别人,凤怀音估计着若是自己被推下水,能不能游到见到下一条船。转念一想,自己多年习武,怎么会推不过凤怀员呢。
怀员公主一点都不觉得尬,转过脸看着她说:“还好你毁容了,不然我真是恨不得每天祈祷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凤怀音觉得让花铭命毁她容貌的人是谁都不可能是怀员公主,这人跟她妈真是一个德行。
怀员公主见她依然不说话,基本确定她就是个软柿子。起身慵懒地伸个懒腰:“走吧,带你看点好玩的。”
凤怀音听话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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