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進古洞府
第89章 進古洞府
八月十五，正午。
雲層低垂，濃黑如墨，天地一片暗淡。
雨還沒有落下，江面上已生出濃濃的水霧，霧氣向著兩岸蔓延，大地都被水霧淹沒了。
古洞府陣法和鳴春江相連，現在大門將要開啟，洞門的法陣已開始運轉，整條江的水氣也被引動了。
鳴春江邊，山野間，樹林里，小河邊，城鎮中，到處都有修行人和異類在等待。
雨一下，就是古洞府開啟的時候。
……
竹屋裡很暗，很靜，濕冷的風從窗戶里吹進來，吹動了輕薄的床紗，卻吹不散屋裡的壓抑。
謝羿盤膝坐在床上，指尖輕拂劍鋒。
法氣從指尖吐出，融與飛星劍的劍氣中。
劍身上絲絲縷縷的森寒劍氣順著他的指尖迴流，在他四肢百骸之中奔騰。
他在洗劍，也在練劍。
人氣與劍氣相合，可以讓劍與自身契合，驅御如指臂使。
古洞府開啟在即，現在最適合做的事就是擦拭佩劍。
就像老話說的，臨陣磨槍，不亮也光。
但是在他擦拭寶劍的過程中，心中漸漸生出一種難以壓制的衝動。
他想用劍鋒割破手指，看著鮮血流出來，將劍鋒染紅。
這種嗜血的躁動如火焰般升騰，在他心裡熊熊燃燒著。
他身上也漸漸滲出了法氣，鮮紅如血，如火舌般舔食著虛空，一股嗜血殺戮的渴望隨之瀰漫。
在他屋子兩邊，分別住著焦弟和崔英男。
此刻焦弟趴在窗戶邊，看著鳴春江上，面無表情，後背卻有冷汗滲出來。
崔英男坐在蒲團上打坐養神。
她渾身精孔都閉合了，沒有冒汗，呼吸和心跳卻比平時快了很多。
他們兩個都感受到了那種不祥的躁動，本來因為古洞府緊張的內心，越加緊繃起來。
「不好，古洞府開啟在即，開山爺太過興奮了。」
謝羿也意識到不妙了。
開山爺是大凶神，嗜血好鬥，祂還沒進入古洞府，就已感應到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
那種對殺戮和鮮血的渴望，不斷通過儺面傳到謝羿心裡，讓他渾身氣機隨之躁動，生出了濃濃的殺氣和煞氣。
謝羿心中暗道：「我不能留在這裡，否則會影響到焦弟和英男。」
如果他們三個都被這種氣息影響，要消耗心力去應對，那對進入古洞府太不利了。
他歸劍入鞘，抬頭朝虛空說道：「我先去壓一壓殺氣，待會兒古洞府開了，你們先別進去，等我出來了再說。」
話音一落，他心念一動，袖中飛出一個核桃大的白色牙球。
牙球上符光一閃，他的人瞬間就被吸入其中。
他一走，焦弟和崔英男就鬆了口氣。
鬼工球第四層，雪花紛飛，小山銀裝素裹，湖面已結了一層薄冰。
謝羿渾身法氣血紅，升騰如火，如一個血紅色的太陽從九天墜落，將空中的飛雪都染成了紅色。
他將湖面的冰層撞出一個大洞，直接往湖底鑽去。
湖底幽深昏暗，水氣冰寒刺骨。
很快，他就游到了湖底，盤膝坐在泥沙中，將周身鮮紅法氣強行攝入體內，然後閉合了渾身精孔。
他坐在湖底，體內紅光閃爍，似有一顆太陽要從他身體里跳出來一樣。
謝羿沒想到，這次開山爺的煞氣爆發得如此之猛烈。
他心中隱隱猜到了原因。
兩天前開山爺在總堂受祭，進到了神位之中，那上面有天條，是專門禁錮儺神的東西。
「對開山爺而言，那東西更像是個籠子，看來祂老人家受祭之後，心裡一直憋著火呢。」
謝羿只有苦笑，開山爺的脾氣暴躁，現在沒直接爆發出來，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他來到湖底，是要借外力來幫他抵擋開山爺的殺意煞氣的侵蝕。
只要他扛過這一段時間，等開山爺自己冷靜下來就好了。
謝羿雙目緊閉，凝神靜氣，緊守心中一絲清明，然後開始施展凈瓶觀想法。
他想象肉身如凈瓶，窄口狹頸闊肚皮，冰玉之質，晶瑩剔透。
此刻他渾身精孔緊鎖，一點氣息不漏，周遭水流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排開，形成一個凈瓶形狀。
他人就坐在凈瓶中，頭頂天靈大竅洞開，如凈瓶之口，不斷接引周遭水寒之氣入體。 凈瓶觀想法是以身為瓶，接引天地靈氣灌頂而下，靈氣純潔如水，可洗滌靈性，去除雜念，壯大神魂。
這門觀想法出自大空寺，是佛門有名的觀想法，也叫作寶瓶觀想法，對凈化心魔，壓制心中妄念非常有用。
為了防止儺師被儺神神力侵蝕而失控，儺教做了很多準備，這觀想法就是其中之一。
謝羿入門三年，這還是第一次用到此法。
就在他壓制心中殺氣和煞氣的時候，在湖底泥沙中，忽然多了一點綠光。
一點嫩芽從泥土中長出，長大，化成一根細長的綠藤。
藤上很快長出一個花苞，花苞盛開，鮮紅嬌艷，是一朵牽牛花。
花朵正對著謝羿，其中有隻眼睛瞪得很大，正在謝羿身上上下打量著。
謝羿雖然在修鍊，但他的神念感知敏銳，在嫩芽初發時便有了警覺。
花妖在鬼工球中來去自如，根系早已遍布八層法界，只要他一進來，對方就知道了。
這一點，他也早就知道了。
他睜開眼睛，盯著那花朵，和其中眼睛對視著。
那花中眼睛和他對視良久，忽然眯了起來，發出一陣嬌媚的笑聲。
然後花中紅光閃動，一隻小手從裡面探了出來。
很快，牽牛花中鑽出一個小人，容貌美麗，頭髮，眉毛和嘴唇都是紅色的，紅的像血。
她只有三寸長，穿一件紅色長裙，像是牽牛花所化。
紅色的長裙更顯出她豐滿的身材，皮膚潔白如玉，看著像個少婦，眉眼間有種成熟女人才有的風韻。
花牽牛坐在隨波而動的花藤上，摸了摸自己的臉，嬌笑著道：「你這麼盯著人家看，難道人家臉上有花嗎？」
她說完之後，臉上顯出驚愕之色，像是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
接著她兩頰浮現兩抹嫣紅，眼神看向別處，多了一絲羞意。
她明明長得很成熟，表情作態卻像純情少女一般嬌羞。
這種極致的反差讓她多了一種強烈的魅力，一種任何男人都抗拒不了的魅力。
謝羿現在還在抵擋開山爺的煞氣攻心，沒心思感受花牽牛的魅力。
他冷冷看著花牽牛一眼，一言不發，直接閉上了眼睛。
花牽牛咯咯笑著，一點都沒生氣的意思，反而饒有興趣地看著謝羿。
金釵被拔下后，她能在鬼工球里活動，卻沒法子出去。
她身上被下了禁制，等她幫拔金釵的人出手九次之後，那禁制才能解除，她才能真正自由。
如今一個月不到，她已經幫謝羿出手三次了，殺白蓮教聖女，女屍妖，還有那個黑齒乞丐。
她知道謝羿是儺師，常在生死邊緣走動，九次機會很快就會用完。
「等他用完九次機會，我就能自由了，到時候我出去了，是吃了他還是嫁給他呢？」
花牽牛被關進鬼工球之後發過誓。
如果是男人救她出去，她就嫁給對方。
如果女人救她，她就和對方結為姐妹。
如果救她的人不願意，她就吃了對方。
現在來看，謝羿是肯定不會娶她的，但她不太想吃他。
「謝靈璧大費周章將鬼工球交給你，伱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花牽牛凝視著謝羿冷峻的臉，似乎想找出些蛛絲馬跡。
許久之後，她笑著搖頭，心中暗道：「什麼關係都不重要，我被她困了這麼多年，她欠我的，就由你來還吧。」
……
鳴春江上，大雨傾盆，江面上顯出一個巨大的漩渦。
漩渦深處有一口古井，井中光華閃動，彷彿通向一個神秘未知的世界。
江面上一道道靈光掠過，如魚兒一般躍入漩渦，消失在那古井之中。
謝羿打開門，焦弟和崔英男已在門外等待。
他看著江面上閃逝的靈光，笑道：「這次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找到孫朗和開路將軍，沿路留意石水村要的石人頭顱，還有向靈官要的萬壽靈芝，其他寶物能拿就拿，拿不到也不必勉強。」
「好。」焦弟和崔英男答道。
「洞門開了半個時辰，人應該下去得差不多了，走，該我們了。」謝羿道。
話音一落，他化作金光朝著江面上的漩渦飛去，焦弟二人緊隨其後。
很快，三人飛過江面，躍入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