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別離
第47章 別離
日近黃昏，劉綱還在床上睡覺。
他中午吃完杏子，困意涌生，沾床就倒，直到現在都沒醒。
那些杏子是靈雨滋生，其中蘊含靈氣，靈氣鬱結在他肚子里，他需要好好睡一覺，消化完了才會醒。
謝羿坐在桌邊，正拿著那本千字文在看。
千字文是古時一位大儒所寫，主要分為四個部分，分別講述了天地開劈，萬物演化的過程，玄黃洲歷代王朝的興衰，做人的修養和德行，還有人間十洲著名的風物人情。
此書對仗工整，朗朗上口，易誦易記，是人間孩童啟蒙常用的書籍。
這本千字文的內容沒有變動，與人間流傳的千字文一樣。
只是其中字跡是修行人所寫，蘊含了青山書院的山水法意，是青山書院的入門法書，專供開靈之用。
這雖是本法書，卻不是秘密之物，外人也是可以看的。
若真是秘密之物，程瞎子也不會將此物交到一個山野小童手上。
謝羿看著書中方正的小字，只覺其字意沉凝如山，法氣流淌如雲水，就像是一座座雲水纏繞的青山。
青山巍峨沉靜，可鎮定心神，雲水清澈潔凈，其可洗去妄念雜念。
這種山水相映法意，正是從青山書院的我見青山圖演化出來的。
凡人觀看此書，字落在眼裡，印在心裡，心念與書中法意連通，便可借山水法意洗滌心靈，壯大靈性。
時間一長，字就在心裡生了根，法意也烙印在心裡。
只待靈光乍現，心念與法意交融如一，便能推開肉身中那扇緊閉的妙門，感應到天地之靈氣。
這就是此書引導凡人開靈的過程和法理。
謝羿知道程先生既然送法書給劉綱，自然是看過劉綱資質的，知道劉綱有修行的天賦。
「劉綱一直不能開靈，定是某個環節出現了問題。」
他心中思索著，要用這本千字文順利開靈，其中有兩點非常關鍵。
第一，要了解書中文字的含義，見字知意，那字才能清晰完整的印在心裡。
若不認識字，不清楚字句的含義，心中迷惑，如被雲霧遮眼，看了那字也轉眼就忘，更別說感悟其中法意了。
第二，要藉此書開靈，不光要知道文字含義，還要領悟書中的山水法意。
心念與法意相合，法書洗鍊心念靈性的效果才最好，靈性不斷壯大，才有希望開靈。
謝羿合上法書，心中暗道：「等劉綱醒來，我讓他讀一遍千字文，就能知道是哪個原因了，不過我可以先做個準備。」
夜色降臨，月光如水，屋裡燭火昏黃。
天黑了好一會兒，劉綱才從睡夢中醒來，此刻正坐在凳子上，大聲誦讀千字文。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謝羿坐在一旁，雙目閉合，正在認真聽劉綱讀書。
他不光在聽劉綱讀的字，還在聽劉綱的語氣，語調，語速，呼吸和心跳。
此刻劉綱心念與法書相連，讀書時遇到不理解的字句，心存疑惑，聲音就會有停頓或者起伏。
謝羿一直安靜聽著，很快劉綱就將千字文讀完了。
他讀完之後，露出一臉驚訝，他沒想到自己讀得這麼順，這麼快。
謝羿笑著道：「很好，讀書時字句連貫順暢，看來你對這這本千字文已經非常熟悉了。」
「我每個月都會去程先生那裡學，這本書他逐字逐句解釋過，我早就記住了。」劉綱有些得意地笑了。
中午吃飯時，謝羿聽劉旺說過此事，他點了點頭，問道：「你一直不能開靈，程先生有沒有說過原因？」
「他說我對字中法意理解的還不夠深，叫我不要著急，有空多去他那裡看畫，說那幅山水畫對我讀書有幫助。」劉綱說道。
謝羿點頭，聽完劉綱讀書，他就知道劉綱的問題不在文章本身，而在法意領悟上。
程先生是劉綱的啟蒙老師，自然能看出這一點。
那幅畫一定是靈畫，蘊含山水法意，只有這樣的山水畫，才能讓劉綱快速領悟山水法意，在明年開春之前開靈。
畫的本質是化實為虛，將眼前有形之物，化成心內無形之物，再將其外形描繪在之上，將其神韻傾注於一紙丹青之中。
要表現法意神韻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圖畫遠比文字和話語要直觀的多，看一眼便能印在心裡。 「你去看過嗎？感覺如何？」謝羿問道。
劉綱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之前去過程家私塾，程家的子弟都在看那幅畫，他們互相傳看，一直沒有輪到我。」
謝羿一聽就知道那些學生在排擠他，不想給他看畫。
程家村私塾的學生幾乎都是程家村的人，他們都想借畫中法意開靈，進入青山書院。
如今時間緊迫，他們同族之間都在爭搶機會，絕不會把畫讓給劉綱這個外村人看的。
謝羿沉吟片刻，從腰間銀絲小袋中拿出一卷畫，說道：「伱隨我來。」
他領著劉綱走到一處牆壁下，手將畫一拋，畫紙展開，落在牆壁之上，化成一幅巨大的水墨山水圖。
這幅山水圖是他剛才畫的，畫的是武陵山的風光，法意借鑒了楓家那幅妖靈壁畫的山水法韻。
謝羿說道：「這是我專門為你畫的靈畫，你凝聚精神，注視著壁畫，感受一下畫中的法意。」
劉綱仰頭看著牆上的畫，目瞪口呆，完全說不出話了。
牆上壁畫中濃霧瀰漫，霧中隱約有一座漆黑高大的山影，如一隻巨獸伏卧大地。
劉綱看著壁畫，那雲霧越來越近，彷彿從壁畫中漫了出來，瞬間將他籠罩住。
他眼前一花，忽然發現自己生出濃霧之中，抬頭看，頭頂有山影巍峨。
腳下是青草，草葉上滿是露水，他的腳和褲腿已被打濕，周身水霧瀰漫，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轟隆隆，一陣巨大的水聲從山中傳來。
他眼前濃霧湧來，接著眼前景象一變，他前方出現了瀑布。
巨大的水流自山間飛落，如天河傾瀉，聲勢驚人。
他看著那瀑布，心中又怕又喜。
長這麼大，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瀑布，如此大的聲音和聲勢，實在嚇人得很。
他喜的是，這瀑布是壁畫所變，他又見識到一門法術。
突然，一隻手落在他肩膀上，他眼前一花，周圍畫面變幻，他還在屋子裡。
謝羿將手從劉綱肩上拿開，看著牆上的壁畫，面帶追憶，他的聲音就像是山間的風一樣遙遠縹緲。
「三年前，我第一次進武陵山，山上就是這麼大的霧，我看不清路，走到了草叢裡，鞋子褲腳都被露水打濕了，渾身凍得直哆嗦。」
「當時我的心情也和你現在一樣，覺得修行人的世界就像深山濃霧一樣神秘，既覺得恐懼，又無限嚮往。」
「剛才我帶你感受了畫中法意，以後你每日觀摩山水，在壁畫下讀書，人氣和畫氣勾連，不出三個月，你必然可以開靈。」
謝羿轉頭看向劉綱，說道：「希望你修行之後，不要忘記今日說過的話，守住仁孝二字，你便守住了一盞明燈，修行天地如深山迷霧，你有明燈在心，便永遠不會迷失方向。」
劉綱獃獃地站在壁畫下，謝羿的聲音在他心裡回蕩著，彷彿要烙印在他心裡一樣。
直到那回聲消失，他才忽然清醒過來，四下一看，謝羿已不見了。
他心中想著謝羿剛才說的話，只覺得那話語中滿含關心和期望。
雖然他和謝羿相處時間短，卻已將謝羿當成了親近的長輩和老師。
謝羿的玄奇法術，風姿氣度，已在他心裡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包括他的人生軌跡，都因為謝羿出現而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今日一別，以後還有和先生再見的機會嗎？」
他心中生出濃濃的悲傷和不舍，雙眼發紅，大喊著沖了出去，「先生，先生，先生。」
他的喊聲驚動了院中的狗，黃狗大叫，劉旺和張九娘也從屋子裡跑了出來。
明月高懸，月撒銀輝，小院門前一株老杏孤立。
劉綱站在門前，看著這株老樹，視線已被淚水模糊，恍惚間，他看到一個身穿白袍的高大身影。
無邊月色中，一個清朗的聲音隨風飄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你不必悲傷，記住我的話，好好修行，江湖路遠，我們有緣再見。」
這種師生戲真不好寫，昨天想的頭都禿了，熬到四點，還是不滿意，真沒打打殺殺好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