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安樂死同意書
然而何秀文得到的卻也是其他科研人員的搖頭。
「這是一種由人工合成的新物質,並且裡面混雜著很多干擾項,我們目前為止沒有辦法弄清楚到底是哪種物質在發生作用。」
何秀文沉默下來以後,有一名科研人員說道:「組長,如果要通過徹底弄清楚它的原理再逆推出解藥,需要的時間就太久了。他們撐不了這麼久。」
「怎麼可能撐不了,所有急救儀器都在他們身邊五米的地方配好了,一旦戒斷反應達到上限,心臟驟停,立刻上急救器救。」
「組長……我們已經試過了,救是救的回來,不過我們的醫護人員已經撐不住了……」
有親自去察看過戒毒現場的科研人員說道。
「什麼撐不住?」
不是戒毒人員撐不住,而是醫護人員撐不住,這倒是讓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科研人員們互相看了一眼,嘆了一口氣。
「醫護人員在對戒毒人員進行兩次和兩次以上的急救救回來以後,不僅沒有救人的喜悅,反而有殺人的罪惡……」
「什麼意思?」
「組長,你可以想象有一個溺水的人,拚死將頭從深海中探出來,然後又被你拚命地按回水中。這就是醫護人員此刻在做的事情……」
「每一個被救回來的人不僅不會感激,反而會攻擊,和更加瘋狂的尋求自殺。」
「而你知道嗎,這些人每一個都需要用鐵鏈綁在鐵十字架上,不然他們就會活活把自己撞死。」
「醫生雖然在救人,但是沒有人覺得自己在救人,就好像是在給一個苦苦求死之人不斷上刑。」
「再這麼繼續下去,不僅戒毒人員的精神崩潰,我們這邊的醫護人員也要崩潰了……」
何秀文聽到科研人員的這番說辭,從沒有親身去往戒毒第一線的他,只是想想那個畫面就覺得恐怖。
回到自己實驗室的何秀文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將大概的情況和總統大人彙報了。
「最樂觀的估計,解藥需要多久能夠研究出來……」
總統似乎也被戒毒的嚴酷程度驚到了,聲音都有些不自然地問道。
何秀文沉默了片刻后如實彙報道:「總統大人,其實,毒品不一定非會有對應的解藥。他和毒藥不同,神經這些東西損傷了就是損傷了,我們目前沒有辦法修復已經破損的神經。」
何秀文說謊了,不一定沒有解藥,但是研究出解藥的時間和最後是否能夠成功都是未知數。
他已經不想再讓那些人受折磨下去了。
如果他說可能有希望,那麼總統無論是出於自己的政治生涯考慮還是民心考慮,都不會下令處死。
但是代價是什麼呢。
電話那頭同樣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還是下令道:「經本人簽字畫押同意后,可以執行安樂死。」
「是。」
何秀文鬆了一口氣。
這是對誰都好的結果,他們這些科研人員一直研究不出來那可能存在又可能不存在的解藥,會受到莫大的自責。
而醫護人員一直將試圖從水下探出頭呼吸的戒毒人員又按回去水中,也備受煎熬。
長久下去,不僅戒毒人員瘋了,醫護人員和科研人員也都要瘋了。
而對於戒毒人員來說,求死已經是他們唯一的目標了。
唯一可能有問題的就是安樂死目前在大部分領域都是非法行為,只有總統才有權力下令這次的行動。
酷似監獄的戒毒所外,十幾根粗大的鐵管將兩個世界隔開。
監獄外面,一名穿著白衣服的科研人員拿著資料快速走了過來。
負責隨時對這個小女孩進行急救的醫護人員陳瀟在看到總統授權的允許進行安樂死的命令后深深地鬆了一口氣。 陳瀟將監獄大門打開,走到雖然被鐵鏈鎖著,但是卻從來沒有過自殺行為的鄧琳雪走了過去。
鄧琳雪那嬌小的身軀不斷顫抖著,幾根雖然被擦拭地很乾凈,但是卻凌亂地散落著的頭髮擋在眼前。
陳瀟是負責鄧琳雪的急救醫生,一旦對方的戒斷反應超過承受極限,心臟停跳,她就會立刻上來用急救設備在最短的時間內搶救回來。
和其他戒毒人員不同,鄧琳雪沒有大喊大叫,更沒有瘋狂磕頭尋死,也沒有其他任何瘋狂的舉動。
在整個過程中她除了一言不發地忍耐著戒斷反應的一切痛苦,身體不斷顫抖以外,沒有任何地其他過激行為。
陳瀟站在外面,她不能像其他醫護人員一樣,當聽到裡面的人停止哀嚎后就知道出事了,立刻進去急救。
她需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對方,直到對方那嬌小的身體不再因巨大的痛苦而顫抖后,才知道對方「死」了。
然後再衝進去急救。
在這個過程,鄧琳雪始終一聲不發,顯得是那麼地格格不入。
陳瀟在拿到總統的特許令后立刻打開牢房門沖了進去。
「孩子,一切已經可以結束了,你……」
她心痛地將對方垂落在眼前的頭髮撥開,對上她那雙炯炯有神而有充滿堅毅的眼睛。
一瞬間,在對上對方眼神的一瞬間。
陳瀟愣住了,甚至於後面的「你可以安心上路了」的話硬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輕輕撫摸在對方的小臉上的手可以感覺到對方的身體仍然是顫抖的,是恐懼的,是承受著非人痛苦的。
但是,她的眼睛告訴了陳瀟。
沒有。
我可以一直撐下去。
一瞬間,陳瀟拿在手裡的安樂死的同意書卻是怎麼也遞不出去。
最後,她還是咬了咬嘴唇后,艱難地說道:「如果你選擇放棄,我可以幫你代為簽署……」
鄧琳雪低下了頭,身體因為巨大的痛苦而動彈不得,甚至做不出任何回應。
但是不回應,本身就是她忍耐后的回答。
陳瀟愣住了,她很想直接直接拿過對方的手,在紙上進行按押。
但是,這是對方的選擇。
她要選擇承受下去,這種連意志力堅強的特工都忍受不了的痛苦,這種不知道還要一直持續到多久的痛苦,她要選擇永遠地承受下去。
自己最愛的父親的頭顱在自己的面前炸開的那一幕,鄧琳雪永遠不可能忘記。
之前她其實有好幾次都是能忍下來的,但是因為父親對她的過度溺愛,導致她的戒斷反應時間一次一次被主動縮短。
本可以延長,卻因為父親心軟,而一次比一次短。
如果她忍下來了,如果她不這麼任性。
如果她能將戒斷反應的時間一次比一次延長。
那麼父親是否又會因為看到了成功的希望,而沒有在最後關頭選擇自殺呢——
一切都是自己的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