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路,少年心 第二十四章 鳳惜
綠櫻房間內,柳星奎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開口問道:“綠櫻你說,當年我娘模樣那麽好看,是怎麽看上我爹的?”
綠櫻回道:“有一次,你爹娘對話的時候,提到過此事,說是有一天,你姥爺家來了個遊方的算命先生,說你娘天生是引禍之體,將來會誕下災星,讓天下生靈塗炭,也會給你姥爺家招來滅門之禍,你姥爺和舅舅不知著了什麽魔,非要將你娘溺死在水裏,然後,他們合夥將你娘捆住,丟到了附近的河中!”
柳星奎有些著急,問道:“那時候你不是在我娘身邊嗎?還有我爹呢,怎麽都不救我娘?”
綠櫻有些泄氣道:“那時候,你爹還不認識你娘,而我……也剛好離開你娘,去了深山裏閉關化形……”
柳星奎眼淚吧嗒吧嗒落下,說道:“那我娘……豈不是受了不少罪?”
綠櫻雙眼濕紅,點頭道:“嗯……之後,你娘在河裏飄了很遠,剛巧被你爹路過發現,於是你爹將你娘救起,好不容易才救活!你娘醒了之後,也不敢再回到你姥爺家,就一直跟著你爹,等我再次看到你娘時,你娘已經懷了你!”
柳星奎臉色低沉,問道:“我娘當初到底得了什麽病,你也束手無策嗎?”
綠櫻點頭道:“你娘因為當初在河裏泡的時間太長,而且又是晚秋之際,濕寒之氣早已侵入心脈髒腑,原本,你娘在生你的那一晚,就已經要堅持不住,是我靠著體內的元氣,幫你娘強行延壽!”
柳星奎笑了笑,將腦袋輕輕靠在綠櫻的肩頭,淚流滿麵!
“綠櫻,等我養好了病,我也要學術法,入修行一途!”柳星奎輕聲道。
綠櫻扶起柳星奎,怔怔的望著他。
“我想保護你……”柳星奎堅定道。
天色大亮時,柳星奎被綠櫻扶回了房,不多時小翠端著兩碗藥湯過來,綠櫻與柳星奎一人一碗,喝的隻剩下碗底的藥渣,綠櫻千恩萬謝,因為這幾日,一直是小翠悉心照料著兩人。
一直到日上三竿,季人離才開門出來,臉色有些憔悴,明顯沒有睡好,他先是到灶房看了看,鍋裏還有些溫熱的米粥,立馬盛了一碗大塊朵頤,一碗喝完再來一碗,鍋裏也見了底,順手把鍋碗也刷的幹幹淨淨。
走出灶房,他看了一圈,沒見到小翠和陸嬋娟,於是準備去瞧瞧柳星奎,轉過牆角,看到綠櫻正坐在小院內曬著太陽,他走上前去,打了招呼,綠櫻說柳星奎早上喝完藥之後,又睡了過去,至於小翠和陸嬋娟,一大早就離開秀水別院,說是去找宋遠書和陸顏,估摸著要晚上才回來。
閑來無事,季人離又走到後麵書房練起了字,直到夜幕降臨,陸嬋娟和小翠歸來,季人離自告奮勇,親自下廚燒了幾個熱菜,陸嬋娟嚐了嚐,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季人離搖頭一笑,他在四月風客棧這麽多年,恐怕也隻有廚藝和掃地這兩樣本事,還算拿得出手。
等到夜深人靜之時,季人離放下筆,一臉嫌棄的看著自己寫的字,早在一個時辰之前,陸嬋娟就抱著腦袋逃走了。
少女一直有些懷疑,他主動要當少年的識字師傅,是不是真的錯了,對於
少年的榆木腦袋,她一點辦法也無,少年被這個便宜師傅損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直低著腦袋,不敢抬頭。
此時,少年歎了口氣,將手上的宣紙揉作一團,丟進火爐內,然後邁著步子,離開別院,走向了閆君廟。
到了廟前,少年特地四處看了看,昨晚那個白衣婦人並未出現,於是,少年又拿起掃把,將閆君廟打掃一遍,之後,少年一時興起,放下掃把,在廟裏耍了一遍量天手,這一次,他清晰的感覺到,四肢內確實有一絲絲暖流匯集在小腹。
他想查找這絲感覺的原因,連忙跑到廟外,想放開手腳再打一遍試試,可眼角餘光卻發現不遠處的石凳上,正有個白色身影坐在那裏。
少年自覺尷尬,站在了原地。
“怎麽不打了,剛剛不是打的挺好的嗎?”說話之人,正是少年昨晚見到的婦人。
“隨便打的,上不了台麵!”少年有些不好意思。
少年轉過頭,發現婦人依舊光著雙腳,腳上沾滿了泥灰。
“你不冷嗎?”少年疑惑道。
“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婦人看著腳下答道。
看少年依舊皺著眉頭,婦人指了指對麵的石凳,說道:“坐吧,跟我說說話……”
少年愣愣的走到旁邊坐下,開口道:“你說你以前天天來拜閆君廟,怎麽現在不拜了?”
“道不同,拜了也是白拜!”婦人輕聲回道。
少年不明白婦人的意思,想再開口時,婦人忽然搖頭歎了口氣,然後招呼也不打,就起身離去。
第二天,陽光明媚,照在身上格外暖和,少年幹脆搬了張桌子出來,在院子裏寫字,正巧,隔壁屋子的小翠,將布鞋拿到牆邊晾曬,少年放下筆,走到了小翠身旁。
“小翠姐,能不能……找你借雙鞋?”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小翠轉回頭,明顯一愣,眉頭不自覺的皺起,她可是聽說過,這天下間有些心術不正的男子,會有一些特殊的癖好,比如喜好女子的貼身衣物或是鞋子,難不成眼前的少年也是?
季人離看著小翠慢慢露出鄙夷之色,連忙解釋道:“小翠姐不要誤會,我這兩天去閆君廟,看到有個人一直光著腳,怪可憐的,所以……”
小翠恍然大悟,有些難為情道:“早說呀,我還以為你……”
說罷,她毫不吝嗇的在地上挑了一雙,遞到少年手中。
晚上,少年興衝衝的跑到閆君廟,興許是來的有點早,廟裏還有不少人在裏麵祭拜,香煙繚繞,季人離就坐在外麵的大樹下一直等著,估摸著已經到了亥時,廟裏的人們才全部離開。
季人離走上前去,抬腳跨過門檻,他先是把小翠給的鞋子放在一旁,再把裏麵打掃了一遍,然後背對門外,坐在門檻上,手掌托腮,看著裏麵的六尊石像,直到這一刻他才發覺,他心裏那種心安的感覺,並不是錯覺。
傻傻的呆坐大半個時辰,見那個婦人並未出現,他打了個哈氣,起身走回秀水別院,到了門口才發現
那雙布鞋忘在了閆君廟,但是想了想,一雙鞋而已,而且又是在閆君廟,估計沒人會在大神的眼皮子底下順手牽羊。
季人離卻不知道,他要等的婦人,在他離開後不久,又來到了閆君廟前麵,跟之前一樣,婦人依舊滿腳泥濘,沒有跨進廟內,隻是在門口站了片刻,又準備離開,轉頭的瞬間,她看到了門口的那雙布鞋,明顯是女子樣式。
婦人上前拿了起來,在手中端詳了片刻,又輕輕的放下,然後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轉身離開。
婦人一路上閑庭散步,約莫兩炷香的時間,她來到秀水河邊,順勢坐在河邊的石階上,將兩隻腳垂入冰涼的河水中,來回搖擺,不多時,腳上沾染的泥土已被洗淨。
有個中年男子走了過來,站在婦人旁邊,沉默不語。
“都辦妥了?”婦人頭也不回的說道。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說道:“嗯!鳳惜,我已經按照你說的,飛劍傳書給四柱山,估摸著這一兩天就能到,然後大掌教應該會遣人過來,將娟兒接走!”
四柱山位於鸚鵡州,在大越的最東方,懸於東海之上,正是道宗一脈的祖庭。
婦人點了點頭,說道:“別舍不得,你也不看看咱們現在的處境,你一個道宗門徒在大越大軍在握,本就犯了法宗的大忌,娟兒留在這裏,遲早要被你害了!去了四柱山,起碼安全無虞!”
男子歎了口氣,說道:“夫人,你以為這大將軍是我願意當的嗎?除了當年答應了皇帝鄭昱,替他領兵一甲子,最重要的,是我們道宗大掌教傳書與我,讓我坐鎮望仙關,以防法宗與涼州苟合!”
婦人不耐煩道:“姓陸的,你們這些彎彎繞繞我不管,我隻要女兒這一生都能安安穩穩!等娟兒一走,咱們就沒了後顧之憂,可以放開手來,跟那些法宗狂徒好好算算賬!”
原來,男子正是大將軍陸項,陸嬋娟的爹爹。
“隻是,臨走前你真的不跟女兒相認?”陸項有些心疼。
“哼,陸項,你真的有臉說出這樣的話?”婦人突然大怒。
陸項則站在原地,一臉愧疚,說道:“鳳惜,你還是不明白我當初的苦衷?當年若不是出此下策,你就要魂飛魄散,我要如何跟娟兒交代?”
婦人怒極反笑,說道:“交代?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就是你給娟兒的交代?你知不知道我這八年來,女兒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見,我心裏有多煎熬?”
陸項歎了口氣,說道:“八年前,你是怕娟兒年紀尚小離不開你,一時間接受不了事實,可是現在娟兒已經大了,修為也不弱,而且數月前,你也已經可以幻化出血肉之軀,你們可以相認了!”
婦人啐了一口道:“你說的輕巧,這八年來,我讓女兒一個人在秀水別院孤苦伶仃,我現在還有什麽臉麵去與她相認?”說罷,婦人居然低聲抽泣起來。
陸項小心上前,將婦人摟在懷中,悲聲說道:“可即便如此,我又怎麽忍心看你魂飛魄散?當年若不是逼迫通天神君,將你的殘魂封在這秀水河做了河神,我們倆可就永生永世再無想見之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