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路,少年心 第一章 夥計
清晨時分,太陽緩緩升起。
一家名叫四月風的客棧門口,有個少年伸著懶腰走了出來,迎著陽光看向了東麵的大河。
大河叫做千金河,聽說寬達千丈,長度更是綿延萬裏,至於是真是假,少年懶的去深究。
少年名叫季人離,是客棧的雜事夥計,平日裏端酒傳菜,洗鍋刷碗,少有空閑時間。
名字是少年自己取的。
他還記得那一天,有個中年漢子喝醉了酒,非要拉著他識字,因為實在推脫不開,隻能硬著頭皮跟著比劃。
但來來回回三遍,依然寫不出‘客棧’二字,見他實在蠢笨,漢子也就沒了興致,隨後百無聊賴的打聽起他的身世來。
客棧後院的管事名叫白胭脂,她曾告訴少年,十五年前,她看到有個懷抱嬰孩的宮裝女子,白天一直坐在門外流淚,直到傍晚時分,女子才消失不見。
半夜的時候,白胭脂被一陣怪聲驚醒,循著聲音,她來到大堂西側的灶房內,發現裏麵一片狼藉,還有個嬰孩一頭栽在水桶內,已經奄奄一息,她這才想起白天宮裝女子抱在懷中的嬰孩。
白胭脂說,傻小子餓的沒辦法,先是喝了半瓶醬油,後來口渴了找水喝,一不小心栽在水桶裏,差點淹死。
聽了少年的身世後,醉酒漢子先是一番感慨,然後借著醉意,跑出門外,手指青天破口大罵,少年看的出來,漢子應該是個不得誌的讀書人,罵了很多晦澀難懂的話,少年聽的雲裏霧裏,後來,漢子醉倒在地,好心的少年連忙跑去將其扶起。
就在漢子不省人事之前,口中念念叨叨的說,少年小小年紀就‘寄人籬下’,可憐、可悲。
被人叫了十多年‘醬油瓶’的少年,聽了後如獲至寶,雖然不明其意,但想著從讀書人口中說出的話,應該差不到哪去。
於是他冥思苦想一夜,第二天一早的時候,又請教了一個平時話語不多,但每每開口總喜歡咬文嚼字的夥計,最後,在客棧宣布自己取名叫季人離。
少年長這麽大,從沒有離開過客棧,也沒走出過小鎮,雖然小鎮不大,隻有一條裏許長的青石大街,住戶也隻有十幾家。
但因為緊鄰東麵的千金河渡口,平時過路的客人很多,每天看著形形色色的行人,算是少年僅有的樂趣之一。
客棧老板是個看麵相三十來歲的婦人,一直被人稱作紅姨,雖然並非少年娘親,但這麽多年的朝夕相處,情誼絕不比一般的母子差,估計是看少年年紀不小,一直張羅著要給少年
娶親,但少年每次都敷衍了事,因為他有一個心結,他想離開客棧,去弄清自己的生世。
此時,就在少年愣神間,不遠處的青石大街上,有個銀衣男子緩步走來,像是第一次來到此地,四處打量,當走到客棧門口時,男子停下腳步,抬頭看著匾額上‘四月風’三個大字,若有所思,隨後,徑直跨步走入。
還沒反應過來的少年,冷不丁的看到一個人走了進來,下意識的讓到旁邊,連招呼的話也忘了說。
男子沒有計較,進到客棧後,抬眼環視一圈,然後走到一張沒人的桌子坐下,開口說道:“小哥是看出來我身無分文,所以連個招呼也不打?”
少年撓了撓頭,咧嘴說道:“客官真會說笑,我哪裏會這種本事!對了,客官要吃點什麽?包子饅頭,還是……”
男子淡淡道:“不吃!”
少年眉頭皺起,試探道:“真的沒錢?”
男子不鹹不淡的說道:“隻是偶然路過此地,就進來坐坐!沒帶銀錢!”
眼看少年麵色漸漸不耐,又補了一句,說道:“如果坐坐也要錢的話,我也可以出去!”
少年扯了扯嘴角,有些鄙夷道:“幸好你進門遇到的是我,不是伍歡喜!”
男子麵露疑惑,問道:“伍歡喜又是何人?”
少年打個哈哈道:“是我們客棧的另一個夥計!”
男子想要問個究竟,但眼前的少年已經打著哈氣走開。
其實季人離想說的是,如果伍歡喜在場,方才男子話還沒說完,就會被一腳踹出去。
不過,說起伍歡喜這個人,少年有些看不透,明明是個夥計身份,但平時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在客棧做夥計的這幾年,每天直到日上三竿,才會慢悠悠的從住處來到客棧,做事也毛手毛腳,幾年來,客棧裏但凡有些年頭的鍋碗瓢盆,基本被他摔了個遍。
但客棧老板紅姨依然將他留在了這裏,無他,隻因為伍歡喜有些武功底子,遇上那些無理取鬧的客人時,敢打敢拚,不怕惹事,而且,最後總能將對方治的服服帖帖,讓紅姨省了不少心,畢竟開門做生意,客人形形色色,有好人,也有壞人,做老板的不能事事躬親,當然,最重要的是,惡人總得要有惡人去磨。
少年還記得伍歡喜說過的一句話,‘你敢打我一拳,我就敢還你一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那種!’
原本,少年以為伍歡喜就是這樣一個狠人,直到有一次,季人離跑到院牆外麵撒尿的時候,看
到伍歡喜正躲在那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少年像抓住了把柄一般,打破砂鍋問到底,伍歡喜怕少年宣揚出去太過丟臉,於是就道出了實情,說他在等一個姑娘,一個深愛的姑娘。
想到這裏,少年搖頭笑了笑,走進了灶房,裏麵幾個做飯的夥計忙的腳不沾地,少年旁若無人的拿了個包子,一口咬下,頓時香味撲鼻。
少年今天起的有點早,因為夜裏做了噩夢,之後再也睡不著,等天色逐漸發亮之時,少年再也待不住,連忙穿了衣服爬了起來,可當他再想回憶那個夢時,卻發現怎麽也想不起來。
三個包子下肚,少年心滿意足,臨走前,他又拿了兩個,走到大堂時,少年悄悄丟在了銀衣男子的手上,畢竟,沒錢還擺譜的人他見的多了,有些人明麵上衣著鮮亮,但可能肚中空空,也許已經兩三天吃不上飯,餓肚子的滋味少年深有體會,就在兩三年前,少年還經常因為偷懶,被老板紅姨關在西麵的柴房,一整天不給飯吃。
看著手中的包子,男子有些詫異,這才細細打量起少年來,少頃,他開口問道:“敢問小哥叫什麽名字?”
少年聳了聳肩,說道:“兩個包子而已,不用報答!”
男子一愣,無奈道:“小哥誤會了,隻是看你與我有些眼緣,想交個朋友!”
少年無奈道:“季人離。”
男子“哦”了一聲,點了點頭,說道:“有些意思!”
“不知小哥今年幾歲?”男子繼續問道。
聞言,少年明顯有些不耐煩,心道哪有進了客棧不點飯菜,專問夥計姓甚名誰、年歲幾何的?而且,你要是個差不多年歲的黃花大姑娘也就罷了,也許還會讓人覺得,你是見人家心善,看上人家了,但你一個大老爺們跑來問東問西的,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你猜?”少年沒好氣道。
男子也不在意,好像沒聽出少年語氣中的不滿,輕聲回道:“我猜,小哥今年有十七了!”
少年搖了搖頭,語氣有些不善,說道:“錯!剛滿十六而已!還有,我隻是個夥計,你與我套的再近乎,吃飯依舊是要給錢的!”說罷,不管一臉愕然的男子,轉身走向了後院。
不多時,太陽躍出千金河,天色已經大亮,準備今天坐船離去的客人們,紛紛收拾好行囊,三三兩兩的走出客棧,名叫季人離的少年,就跟在人群後麵,身上背著一包半人高的行李,雖然不是太重,但依舊有些吃力,他準備幫客人送到渡口那邊的大船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