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三千院

  第318章 三千院


  幽燕,莫州。


  白雪皚皚,布滿山樑,天空中是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飄落,聚集起來,掩蓋住地面上猩紅的血跡。


  一具屍體瞪著灰白的眼睛,死死盯著同樣灰白的天空,他嘴角邊的鬍鬚亦是結滿冰渣,卻是已經死透了。


  在他的右手邊,一支斷裂的長矛橫躺著,歪歪斜斜的指向前方的村莊。


  從他這裡走過去,是綿延百米的斑駁血跡,幾十具屍體如野草般躺在雪地中,卻無人顧問。


  村莊里內,一漠北渠帥斜戴著貂帽,提著褲子腳步蹣跚的從一處民房裡走出來,他面色享受,嘴中卻是罵罵咧咧的。


  「南人村婦,終究不如城裡的美人嬌嫩。」


  外間的幾個漠北士卒卻是嘿嘿一笑,搶著湧進民房內,半響過後,里內便再次傳來了一道婦人的嚎哭聲。


  渠帥吐了口唾沫,踉蹌著腿,準備再去別處看看。


  整個村莊,男人都已被殺絕了。


  就是可惜餘下的女人了,因為他們這隊人說私自混出城的,不能帶回去。


  不知道城裡那些姓耶律的在害怕什麼,這般大的雪,恐怕連長生天都害怕,南人再厲害,也敢在這鬼天氣中攻城不成?

  渠帥咂咂嘴,想了想。


  便都殺了吧,總之城內還有那麼多南人婦人。


  他從地上撿了一把雪,在粗糙的臉上搓了搓,才抬起頭來。


  但下一刻,他的眼睛卻是虛掩了起來。


  在連綿無際的鵝毛大雪中,遠處好似有一道高大的影子,騎馬立在村口處向他死死的張望過來。


  渠帥被唬了一跳,但馬上就喝罵出來:「哪個部里的小子!找死是吧!」


  他邊走邊罵,毫無顧忌。


  這南人村子屬他最大,誰還敢以下犯上不成?

  但視線中,他卻看見那一騎卻也是迎著他慢慢的過來。


  待臨得近了,這渠帥才霎時止聲,後背亦是滲出冷汗來。


  那騎在馬上的人,分明是個穿著南面甲胄,外披雪白色大氅的漢人!


  他一隻手馬上摸向腰間刀柄,同時口中欲要招呼出聲。


  但驟然,一股仿若實質的壓迫感卻從天而降,繼而緊緊的將他完全包裹住,好似四面都有一堵堵石牆,向他死死的緊壓過來。


  這渠帥額頭直冒冷汗,雙腿顫慄,不過只堅持了半息的時間,雙膝便重重的向雪地中跪了下去。


  他的嘴大張著,嗓子里卻只能發出嘶嘶的沙啞聲,面容亦是變成了痛苦面具,看著那一騎不斷的向他慢慢過來。


  只見那馬背上的騎士,一雙劍目中儘是漠然,神色間亦只有冷意。


  渠帥不斷運轉全身功力,嘴巴一張一合,費盡全力終於吐出了幾個字:「饒、饒……命」


  四面氣壓卻在驟然之間合為一處,巨大的重壓瞬間將他碾成齏粉,鮮血迸濺出來,撞在了空氣中的氣牆上,被隔絕的灑在地面。


  「聖上。」


  村莊里閃出一道人影,卻是鍾小葵持著一把染有血跡的鉤索,單膝跪在了李璟的坐騎前面。


  在她的視線中,李璟身後的雪影里,開始不斷飄出一面面「唐」字旌旗。


  一座座火炮被甲士推著,湧上了這處足以俯瞰半個莫州城的山樑上。


  「如何。」


  李璟忍著胸中的怒火,低聲問到。


  鍾小葵挺直後背,抱拳回道:


  「臣已問出莫州實情,城內現在守軍有一萬餘,其中漠北軍六成,原燕地守軍佔四成……村中婦人,只救出了五十餘人。」


  李璟額上的青筋微微暴起,他喚起鍾小葵,沉默的策馬步入村莊內。


  村子不大,此刻橫七豎八的仰躺著約莫近百的漠北人屍體,房屋間能看出先前有抵抗打鬥的痕迹。 這座村子里男人的屍首,都已經被大雪掩蓋住,只餘下五十個婦人或是年輕女子,慘遭凌辱。


  重重的嘆了口氣,李璟騎在馬上,眺望著遠處山下的莫州城。


  以他的視力,能看見一個個人影,在城內閑逛走動。


  他偏過頭,詢問鍾小葵:「城內燕地將卒,可有回信?」


  「其主將雖言願隨聖上驅逐異族,但使者觀之,卻頗有些含糊其辭,不得肯下決心。」


  「呵。」


  李璟冷笑一聲,揮了揮手。


  其後的一座座火炮開始在神機營校官的指揮下調準角度,將炮口揚了起來。


  「朕不想再等了,既然從了賊,手上便免不了沾有百姓的血——傳令,讓王彥章部準備攻城。」


  鍾小葵低頭稱是,從後面臉頰被凍的通紅的敬翔身旁匆匆過去。


  刻鐘過後,幾十座火炮便開始肆掠莫州城牆,呈覆蓋式的打擊莫州城頭的守軍。


  但凡登上城牆的漠北軍,基本上都被轟成渣渣。


  早已在城外部署的王彥章,亦是發起了突襲攻擊,壕橋輕而易舉的便搭過了護城河,攻城車亦是輕而易舉的抵上了城頭。


  城內還準備著過年的漠北人,只一日便被砍了六千多個腦袋。


  城內但凡是頭頂不蓄髮,垂著小辮的異族面孔,皆被斬首。


  聖上說了,漢家兒郎過年,就是要拿漠北人下酒的!


  ————


  幽州城內,某處監牢之中。


  容貌間頗有滄桑感的中年大叔,手腳皆戴有鐐銬,此刻坐在監牢中的石凳上,神色疲憊。他身上雖無受刑的痕迹,但卻很是消瘦。


  此時此刻,他與對面一個大冷天依然赤腳的高挑倩影大眼瞪小眼。


  ……如果說那個呆愣面具上的兩個小點點也算是眼睛的話。


  滄桑中年終於堅持不住了,他嘴角一抽,苦笑道:「大薩滿,在下真不知道你家元帥被送到哪去了……」


  身著露臍法袍的耶律質舞冷哼一聲,輕輕摸著一旁法杖上的鈴鐺,悅耳的嗓音很是低沉:「料你也不敢騙人。」


  一臉滄桑的中年大叔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一聲,繼而抬起手,聳肩道:「不知大薩滿今日,欲想問在下些什麼。」


  耶律質舞赤足輕抬,霎時便至他的身前。


  「不急,後面你就知道了。」


  滄桑中年只覺頭皮發麻,正欲抬手,忽然聽見一道鈴聲幽幽傳入他的耳中。


  意識模糊間,他只感覺一道道繁雜的咒語,開始衝擊他的大腦。


  ……


  天色漸晚,幽州城門輕輕打開一角。


  一個身著青衣皮甲的高大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他眯眼看了看天邊漸漸顯露的月亮,神色自然。


  在他身後,走出一個頭戴兜帽的身影。


  兜帽的陰影中,悅耳聲音響起:「去,帶我尋到李璟。」


  「三千院,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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