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大海依然风平浪静。穆氏舶行七艘海沧船泊在小岛周围。
杜炳正的船上,一群杂役正小心翼翼把早膳端到舱里的正厅。穆翊帆带着杜、钟两位堂主及白晔、无岐正坐在这里准备用膳。
一夜惊魂,如今看到这精细的白粥、精致的点心和可口的小菜都甚觉亲切。几个人吃的津津有味,只有无岐吃了几口停下来,心不在焉的朝外面瞧瞧。
穆翊帆见了不由笑笑,对他说:“让她多睡一会儿,等会醒了自有杂役去送吃食。”
无岐窘迫的低了头,大口的喝粥。
白晔见了却不以为然:“不如让无岐公子陪穆姑娘一起用膳,省的相互挂念。”
他说得很是认真,却让无岐更加尴尬,忙说:“不妨事。”说完更加大口的食粥。
钟岳成和杜炳正偷笑不止。
笑得无岐脸都红了。
穆翊帆见了替他解围:“白兄弟不落世俗,说的倒是坦诚。只是阿成和阿正两个,存的什么心思?竟要把我这世侄逗得吃不下吗?”
钟岳成止了笑,想想说道:“主人容禀!我俩只是看无岐公子的神情像极了主人当年听说孟娘子要卖船时那个坐立不安。想起往事感慨万千,不由会心一笑。”
穆翊帆听了这话,佯装恼怒:“阿成特也能说。我对依婷何时有过坐立不安?”心内却被牵出前尘往事种种,爱恨痴缠,何其苦累。看眼前年轻一辈也要走这情路艰辛,红尘万丈,谁能逃过情丝三千?只盼他们能少些幽怨误会,多些甜蜜幸福罢了。
拉回思绪,又补充了一句:“明日将粥做的稠些,将阿成的嘴巴粘上,看他还敢总是起我的底。”
这回,两人终于忍不住,纷纷将头扭到一旁狂笑不止。
早膳在轻快的氛围中结束。
穆翊帆重又坐在正厅里,等着各路消息送来。他一回到船上就吩咐人分成几路去搜查岛上余孽、清查各船的人员、搜寻郑六七和马贵。几人各有分工,一顿忙活。
刚刚坐定,有人来报:张长保和宋全胜被抬上船了。穆翊帆招手让他们进来。只见舱门外抬进来两个人,均是浑身鲜血嗷嗷哀号。定睛看时,只见张长保左腿靠近膝盖处被炸出一个大洞,血淋淋的露着白骨,几乎断了;宋全胜小腹包着厚厚的纱布,血还是把纱布浸透了。穆翊帆看他俩甚是可怜,忙问道:“为何成了这个样子?”
张长保痛苦的说道:“主,主人容禀。我本来在岛,岛西北驻守,宋全胜在我东南。谁知夜半他忽然开船过来,不由分说连击我三个铁火球。炸伤我水兵好几十,我派人挥舞旗语、发信号烟火都无济于事,近了他还放火箭过来,我只好还击。”
宋全胜听了张长保的话连连叫苦,因他腹部受伤,说话声音更小:“主人…我船上有奸细!”断断续续停顿了好几次才把话说清。
原来昨晚他奉钟堂主命令,待主人上岛后就火眼洞开、弓弩上弦;把投石机、铁火球均准备到位后,架不住副纲首李蛟怂恿,到船舱里和他一起偷偷饮酒。才喝了两杯就人事不省,再次醒来却是被剧烈的爆炸声惊醒的,才发觉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在舱里的柱子上。因为无法移动,他被铁火球炸裂飞溅的碎屑伤了腹部。直到早上杜炳正的人来找才知道昨晚自己的船和张长保的船发生了火并。船上还活着的水手说,夜半李副纲首突然传令向张长保的船开火。说是得到了钟堂主的命令:张长保是奸细,要全力剿灭他。
“那李蛟哪里去了?”
“不知道。后来战况胶着,水兵们被炸,死伤惨重,船上的人没有注意他去了哪里。”宋全胜回答。
“这么说那个歹人竟是李蛟?”穆翊帆皱起了眉头。
“那李蛟有多大岁数?”白晔问到。
“他才二十三岁,是年初才破格提拔为副纲首的。”钟岳成道。
“我看他只是个小鱼虾!”白晔说道。
“依我那兄弟的脾性,能让他叫声干爹的,必不能是如此年纪和资历的。”
穆翊帆点点头,随即对钟岳成说:“他船上还有谁活着?一个个去问问当时的情况。”钟岳成回答:“已看过了,在船上还有数十个活的。现在都关在舱里,由阿正的人在审着。”
穆翊帆点点头,好言安慰了那两个纲首。让手下派随船的大夫好好诊治,就把他们安排在杜炳正的船舱里住下了。
随后对钟岳成说:“你自己船上的事查清了吗?马贵到底去哪里了?”钟岳成忙回答:“属下已去了一趟。那百十个抬钱箱的是临来时现招的杂役,名册在袁掌柜那里,具体还要等回到泉港才清楚。属下船上的水兵除了跟到岛上的八十个人,其他都在船上待命。昨夜张长保和宋全胜交战时,有个郑六七的手下到船上找马贵,让他去跟着调停。马贵带了一队人二十几个乘着五艘艄舟去了,却没有再回来。”
“既然是调停就该开着船去,哪里有自己带二十几人就去的。那个郑六七的手下和马贵看起来很可疑,郑六七恐怕也不清不楚的,一定要找到他们。”穆翊帆说道。
钟岳成点头:“白兄弟已和他几个得力的手下跟阿正和无岐公子一起到岛上去搜。若是在岛上藏匿,有他们在料想一个也不会遗漏。但若是落到海中,却是找不到了。”
穆翊帆说:“不管怎样难找,我都要得到确实的信息。”他踱了两步,又说:“我在海上遇袭、彬彬被掠;昨晚我又被人追杀一整夜,你安保堂下三大纲首发生火并,两个重伤、还有一个下落不明,你的亲信马贵也不知踪影。舶行发生这么大的事,不查个清楚明白往后我们还怎么在泉港立足?”钟岳成忙拱手行礼:“主人放心,阿成定要找到那贼人,给行里众位兄弟一个交代。”
正说着,有人来报说杜堂主和白兄弟带着郑六七回来了。穆翊帆忙让他们进来,话音未落,那几人已经进得舱内。杜炳正禀报说已搜查了全岛,死伤者无岐公子正在核对和记录,只是那五十个钱箱不见了踪影。
“不仅想杀人,还要劫财。”穆翊帆冷笑了一声。偏头又看郑六七,只见郑六七衣冠不整、满身伤痕,见了穆翊帆“噗通”就跪下了。
“主人!阿七不才,中了贼人的圈套。我本见岛上火起,猜测主人遇到危险,就带人去救。没成想半路遇贼人劫杀,我手下被斩杀殆尽,我和几个亲信慌不择路不慎掉到了白兄弟挖的陷坑里,方才保住了性命。只是陷坑太深,我们几人上不去,直到杜堂主他们来救才出来。”
穆翊帆来回的踱步,郑六七只好跪着。他又说:“主人,不是阿七不听命,而是当时情势紧急,来不及请示马副堂主。”
“这么说你上岛之时张长保和宋全胜还没有火并?”
“是。”
“那你走后安排谁暂领你的船?”
“是副纲首李谦。”
“他目前哪里?”
钟岳成过来回禀:“李谦还在他船上。我已着人去带他。”
穆翊帆不再说话,众人等了一会儿,李谦被带到。
见了穆翊帆亦是一顿辩白:“主人,从郑纲首走后,属下一直在船上尽职,并未离开过。”
“你看到张长保和宋全胜火并,有没有派人去禀报马贵,让他来调停?”穆翊帆问道。
李谦答道:“并没有。”
在场诸人听到李谦的回答均有些吃惊,都看着主人,等他发话。只见穆翊帆沉沉的说:“如此,那来找马贵的必是歹人,看来马贵凶多吉少了。”他又用目光在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逡巡一圈儿,带着隐隐的怒意,然后说:“你们每个人都说自己很清白、很无辜、很恪尽职守。可我昨夜被追杀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连自己的船都守不好,连船上都是哪些人都搞不清楚。亏得这些年咱们舶行竟然还能盈利!真的要感谢上天庇佑了!”
众人见主人发怒,都不敢言语。只有郑六七喊冤:“主人!属下真的是救您心切,没有想到后果。我船上李谦等人皆是当初跟您出生入死的弟兄,发生这种事非我所愿。但阿七愿意承担!如主人实在有气,就把阿七拿了,等回港后当着全行的面法办了我。阿七没有一句怨言!”
穆翊帆对郑六七素来喜爱,看他这样说,暂时也没有证据就不好再发作。只得扶他起来,好言相劝,把他们都安排在杜炳正的船上歇息。钟岳成急忙又派了多人,让他们再去岛上仔细搜寻。
他们都下去了以后,白晔上前对穆翊帆说:“穆行主,这岛上昨夜除了我的人就再无外人,海里也不曾来过其他的船只。所以贼人绝不可能是从别的地方而来,必然是来自穆氏舶行的四条船上。想来此人定是早有谋划,先让张纲首和宋纲首相互搏杀消耗了舶行的战力,再引诱马副堂主离开使群龙无首。郑纲首被诱到岛上,想来是想害了他。除了那一百余个运钱箱的杂役还有那宋纲首船上的副纲首、去给马副堂主送信的人必都是我兄弟的干爹事先安排的。只有一个疑点…”穆翊帆看他停住,就接着问:“想说什么就尽管说。”
“穆氏舶行本来来了十艘船,到了我原来的寨子才临时被分散成三部。此贼若是一般的人物,必不能保证自己会一直跟在您身边。”穆翊帆神情阴晴不定。白晔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过了一会儿,穆翊帆才又说:“阿成我自是信得过。马贵…”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晔见穆翊帆还有不甘心,就不再说什么。正在这时,有人来报说鼠尾礁已经去查过。岛上并没有发现任何尸体,只留下了片片血迹,把礁石都要染红了。
白晔听后紧锁眉头,说道:“这就是了。想那老贼必是穆行主亲信之一,那登岛的杀手怕是穆氏的水兵。怕被认出才全部运走或者投入大海毁尸灭迹。可叹我那兄弟,也跟着葬身大海。”
穆翊帆听白晔这样说,心内更是起了波澜。他知道昨夜带着人在岛上的只有钟岳成和郑六七,或者马贵。而这三个人都是他的心腹手足…他一点都不愿去想该怎样证实这件事。杜炳正看出穆翊帆心内凄惶,在一旁劝主人去歇息一下,耐心等候消息。穆翊帆才觉困倦,就也令白晔去休息,众人才散了各回舱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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