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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九章 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

  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在意起了她的一顰一笑,一怒一悲,甚至幼稚得在言語上欺負她,挖苦她,又是什麽時候開始,習慣了看電視時她坐在一旁看書,玩手機遊戲,打毛衣?

  他的眼睛驀得睜大,她的每個表情都印在腦子裏,竟是那麽清晰,他甚至猜到了此刻的她應該正斜躺在床上翻書。


  想到這他起身一腳跨出浴池,擦幹溫漉漉的身體,披了浴袍開門,像是證實一般走到她臥室門口推開門,定睛望著站在窗前的她…


  顧笙歌從書裏抬起頭,便見他站在門口,而後她忙把書扔到一旁,走到他麵前替他係好浴袍帶子,又進浴室拿了幹毛巾,“咦…你今天怎麽沒洗頭?”


  她沒留意到他的表情,折回浴室掛好毛巾。


  陸北辰卻仍愣愣得站在那裏,似乎不知道該有什麽樣的反應,精明的大腦一片空白,隻想著證實,而結果卻是他完全應付不來的。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對彼此已熟悉到了這地步?

  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的自然而然?


  等到他回神時,她已站在他麵前,用手指戳戳他的胸口,“你杵在這兒是專擋路的嗎?”


  “你要做什麽?”‘門神’頗不自然地問,但還是側了身讓她過路。


  顧笙歌手指向藤篋子裏換下的衣物,揚了揚自己手上的浴袍,“我要去洗澡了,順便洗洗你的衣服,你一直杵在這,害我進出都不方便。”


  “你是瞧我不順眼吧?難不成你洗完澡後喜歡走來走去?”


  真是好心沒好報,若不是看他累了,想讓他早點休息,她才懶得提醒他別站著發呆呢!

  顧笙歌挫敗得垮下肩膀,她歎了口氣,“算了,你愛杵多久就杵多久,我不介意洗澡的時候門外站了個身家上億的保鏢!”


  說完,她轉身朝自己房間的衛生間走去,陸北辰跟在她身後,見她要進去之際忙忙伸了腿進去,隔著開說,“我沒洗頭,你先幫我洗。”


  嗬,還真是霸道!

  於是,他坐在浴池邊緣的大理石台上,她則站在浴池裏麵,雙手狠狠摳著他的頭皮,邊摳邊想著,怎樣抓掉他一把頭發還不會被他察覺她是故意的。


  陸北辰舒服得眯起眼睛,嘴仍是不閑,“泡沫掉我眼睛裏了…給我抓抓耳朵…你少噴點兒水,都滑到脖子裏了,喂!你到底會不會洗頭?!”


  顧笙歌悶笑,手裏抓著一小撮他粘了泡沫的黑發,語氣慢悠悠,“不會,而且你問得太晚了!”


  話落,她又凶狠在他頭皮上摳起來。


  陸北辰哼了聲,又眯上眼,這次是痛得眯了眼,“下個星期跟我去一趟北方。”


  “去北方做什麽?”


  “我想好好去去度個假。”


  頭皮又傳來一陣麻麻的痛,他蹙緊了眉,把頭扭開脫離魔爪,“顧笙歌,你存心的是不是?痛死了!”


  “哦…對不起。”


  顧笙歌忙回了神道歉,手的力度放柔了些,“為什麽突然想要去北方?”


  “正好可以順便到那邊分公司視察。”其實他的隻說了一半,另個原因是前幾天她有跟他念叨起北方該下雪了,有好幾年沒看過雪景了。


  所以他便決定帶她去看一看雪景。


  再說了,他若是不早點帶她離開B市,她的生日鐵定會跟邱洋那廝一起過!


  “度假還不忘了工作?陸總還真是個生意人!”


  她低低得咕噥一句,有些為難,“可是每年的生日我都是一個人過的!”


  “現在我想陪你過一次生日,不行嗎?”


  嗯?

  陪她過一次生日?

  他今天是怎麽了?

  不僅神色有些奇怪,就連說出來的話都很奇怪,完全不似他之前的風格。


  罷了,反正她也快要跟他離婚了,沒準可以趁度假的時候跟他提一下,索性也就依了他。


  於是她點點頭,忘了他背對著她,根本看不到,手仍是有一下沒一下得摳著,好一會兒,又聽到他的聲音,“往年你的生日我都送過你什麽?”


  “什麽都沒送過!”


  他倏然仰起頭,“一樣沒送過?”


  “都是每次我生日過了之後,你才想起來補張支票!”


  嗯,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兒。


  他仔細回憶,以前來這裏的次數不多,不太可能剛巧趕上她生日就來了這裏,過後說起,也是敷衍了事。


  “那我也送了你支票,也沒虧待你。”他為自己辯解,然後站起身。


  “好了,我自己衝水,你先去外麵待一會兒吧。”


  顧笙歌淨了手走到外麵,赤足踩在樺木地板上,腳板心有些發涼,驀然回頭,一步一個濕濕的腳印,斷斷續續地連到那扇緊閉的木門,一潑潑的水聲穿透那扇門,在空靜的房間裏隱隱約約地響起,她突然感到寂寞,希望那水聲能大些,再大聲些,她回走了幾步,幾近貼在門邊,直到水聲停了,才走回床邊開了電視,連續地換台,新聞,廣告,娛樂八卦…


  她隻想這屋裏有點聲音。


  “你可以去洗了,怎麽今天想到看電視了?”陸北辰用手撥著濕發,在對上那似被遺棄的眼神後,他心神一震。


  她怔怔得望了他很久,才在心裏問自己,怎麽突然想到看電視了?


  耳朵裏傳來體育台的歡呼喝彩聲,一浪緊接一浪,她蹙緊了眉頭,然後望向陸北辰,臉上漾起一抹舒心地笑意,“你也覺得開電視很吵吧?我剛剛也這樣想來著。”


  她關了電視機,他一說話,她就覺得電視是多餘的噪音。


  陸北辰見她又進浴室裏拿毛巾,要給他擦頭發,忙拉住她,“不用給我擦了,你回你房間洗澡吧,然後早點休息,我也該去書房看文件了。”


  “好,那你也別看太晚了,陸-總!”


  “嗯,知道了。”


  夜間降溫了,窗戶上樹影搖曳,冬寒的風嘶吼咆哮,暖暖的被窩逐漸升溫。


  陸北辰忙完公事後動作極輕的推開了她房間的門,然後一步一步的走到她床邊,躡手躡腳爬上了床,而後輕柔得吻住她的唇。


  仿佛吻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他才放開她,月色下她麵色緋紅,眸中滿是錯愕。


  “顧笙歌,我想…我是喜歡上你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在這安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顧笙歌仍舊驚訝的沒有說話,隻因她此刻腦袋一片混亂,心跳亦是跳得很快,快得好似隨時都會從口中跳出來般。


  而更讓她疑惑的是,她竟然對他的吻不反感,反而…


  反而還有種說不上來的羞澀…


  瘋了!


  瘋了!


  顧笙歌啊顧笙歌,你的腦袋一定是不清醒了,才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


  “睡吧,時間不早了,我什麽都不做就是想好好的抱抱你。”


  “哦…好。”


  翌日

  黑色的JaguaR豪華房車往別墅駛去,望向柏油路的盡頭,幾棟尖頂的歐式藍房子。


  顧笙歌隻瞄了一眼,便把頭轉向窗外,透過綠蔭蔭的玻璃窗膜,北方的海灘上隻遺留了幾串長長的腳印。


  當然這些都是她猜的,淺白色的沙灘上見不到個把人,但這麽美麗的海灘肯定是有人來過的,即便是冰涼的冬天,總有一些心懷浪漫的人無法抗拒藍色的海水,一人多高的浪花,和微紅的雲霞。


  聽著海潮的澎湃聲,車子很快駛進一幢藍房子院內,白色的鏤花大門,兩層的精致小樓,他們在底樓的大理石台階旁下了車。


  清洌的海風攏上身,她拉緊了豁風的大衣領口,挽著閑適的陸北辰進了新住處。


  在玄關處脫了鞋,她繞過紅木格子屏風,踩在光可鑒人的複合式木地板上,低頭看到自己蒼黑的影子,孩子氣般的將右腳在地板上來回磨蹭了幾下,抬頭赫然對上陸北辰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略微窘迫,“這…地板是熱的?”


  陸北辰看看她的雙腳,再把眼光移到她臉上,“要不要把臉也貼到地上測測溫度?”


  顧笙歌還他一個‘無聊’的白眼,“我不是沒見過嘛!”


  “北方的冬天除了暖氣就是地熱了。”


  陸北辰脫下外套遞給保姆,接著道,“我還有些工作要處理,你先休息會,晚點出去吃飯。”


  他上樓後,顧笙歌在屋裏兜轉,客廳不大,暖烘烘的,海藍色的沙一組靠牆,一組靠窗,與地板同一色的小茶幾,幾乎是貼到地麵的,果盤裏盛著幾串紫燦燦的葡萄。


  她盤腿坐在地上,摘了顆喂到嘴裏,眯起眼睛慢慢嚼,清涼的甜汁裏帶點微酸,把核吐到手掌心上,她從幾下麵找出幾張影碟,全是獲獎的大片。


  她一向自認是小市民,這些電影即使久負盛譽,她也鮮少去看。


  眼下恰好無聊,她隨意得抽了張《吹動大麥的風》塞進dVd機裏,又爬回原處,靠在沙邊緣,抱了方枕,抓了串葡萄仰頭咬下一顆,很有閑情逸致地欣賞起電影來。


  但她運氣似乎不太好,抽中的是一部催人淚下的影片。


  整部電影綠浪翻滾,綠色是愛爾蘭國旗的顏色,到了影片最後,這個顏色才被灰蒙蒙的塵霧漸漸淡化,直至消失,什麽都看不清了,茫茫的灰,她的心隨著顏色的淡化而失落,年輕的愛爾蘭戰士被處決,淚不可仰製得溢出眼眶…


  當陸北辰拿過她手上的葡萄時,影片剛好結束了。


  “來渡假還選這麽悲傷的影片看?”他坐到她身畔笑問。


  顧笙歌抹了抹眼淚,“我以為我不懂欣賞,所以應該也不會傷心,沒想到…”


  “你的意思是你還是有品味的?”


  他從藤製的小桌上抽了紙巾遞給她,繼而道,“比起你那些吵吵鬧鬧的搞笑片來如何?”


  “那是雅俗共賞的,再說了像我這樣的小市民本來就需要娛樂,生活中原本就有許多的心酸事,誰還會去看那些悲傷沉重,還要費神領會其深度的電影,不是自虐嗎?”


  陸北辰聽著她頭頭是道的辯解,不可置否。


  顧笙歌倏然驚道,“原來你也是會看電影的!”


  “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我就不能看電影?別忘了我也年輕過,也瘋狂的迷過電影和…電影明星!”說到最後,他的表情頗為不自然,聲音也小了些。


  顧笙歌察覺到了,不動聲色,“你的意思就是你也承認自己現在很老了?”


  語畢,她故作打量般得在他身上巡梭一番後,得出一個結論,“其實…其實你也不算是很老,就是跟我站起以前的時候顯得比我老了那麽一點兒而已,你不用過份自卑的。”


  聞言陸北辰眸光掃了她一眼,遂笑了笑,老氣橫秋,“你倒是會說話,老的是心,你自然看不出來,當人把許多事看得透徹時,心就老了,人也老了!”


  她凝視他額頭上淺淺的皺紋,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酸澀,想必他被夏靜姝的病情反複無常折磨得心力交瘁了吧?


  年輕時懷著熾熱的心去真心愛一個人,然後終於等到兩人好事將近卻突然發生了該死的車禍,想來他當時的心情也是興奮而喜悅的,隻是現實太殘酷,一點一點奪去他的興奮,他的喜悅,等到他從歲月的桎梏,生活的嚴刑中掙脫出來時,已是心如死灰。


  當人把許多事看得透徹時,心老了,人也老了!


  熱情沒了,追求也沒了!


  處處防備著,給自己的內心築起高高的城牆,深不可測的背後是竭力壓抑的寂寞!

  這一刻,顧笙歌突然想上前擁抱他,就像自己的孩子般擁抱他,溫柔得拍著他的背,輕聲說:不怕,我不是還在你身邊陪著你嗎?


  然她也開始這麽做了,當雙手不自覺的攀上他的肩時,陸北辰被她突如其來的溫柔嚇了一跳,緊接著她幹笑了兩聲,“我…我也是看得懂那部電影的!”


  他的身軀陡然一震,還未牽開的嘴角凝滯了笑意,電視機屏幕一片深沉的藍,裏麵沒有任何圖像,如同他暫時停擺的思緒。


  難道…


  她是在說…


  她是懂他的?

  這是一個多具關懷和溫情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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