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抽點空回來看看
“你是大忙人，我可比不得，難得回來一趟你好好陪舅舅喝兩盅，晚上咱哥倆再出去喝個痛快！”程軍豪爽得把杯裏的酒一飲而盡，顯然是常應酬的人。
邱洋也把酒幹掉，程軍讓他覺得親切，而後拍了拍他的肩，“嗯，晚上還是去老地方吧。”
他口中所謂的老地方就是沿江邊上的堤壩，水泥築成的，縫隙裏長了許多青草，夜晚到那裏，或坐或躺，紅色的月亮照在江麵上，聽著船行的‘轟轟’聲，看長江滾滾而去，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邱洋曲膝坐在堤壩上，拉開一罐青島啤酒，手肘支著水泥地，不管仰躺在旁邊的程軍，自顧自喝起來，“你現在還在國稅局工作？”
程軍雙手交錯枕在腦後，望著天上的圓月，“是啊，做得真他媽鬱悶，我想出去闖闖，如果再跟那幫人混下去，指不定哪天你就得往牢裏給我送飯！”
邱洋對內地的機關單位並不是很了解，但他清楚以程軍莽撞的性格，想來也混得不怎麽好。
“你要知道你這可是鐵飯碗啊，多少人求都求不來，最好想清楚！”
“呸，我才不稀罕！”程軍偏頭啐了一口，“有時想想覺得人真不該長大，以前我們三個人坐這裏的時候，我還壯誌淩雲得說將來要出去賺大錢，而你和顧笙歌卻說隻想安心上完學，畢業後回到家鄉找份穩定的工作，然後就結婚過過小日子，我當時還笑你們倆沒出息，沒想到現在我們的處境居然反過來了。”
江風拂到臉上，微微的濕冷，邱洋默默得喝酒，波瀾壯闊的江麵倒映著城市五光十色的燈火，江水流逝，燈火依然，如果他和顧笙歌也像那些燈火一樣，不管時間的長河怎樣流逝，一切都一如從前，那該多好。
“程軍，你…後來有沒再見過她？”
“我想想…沒有！不過那女人也真沒良心，跟你分手之後竟然連我也開始躲了！”
程軍的話讓他很是不悅，他聽不得任何人說她的壞話，遂語氣有些僵硬道，“她就是個愛慕虛榮的人！”
“啊？”程軍突得坐起來，偏頭看向他。
“算了，都過去了，笙歌現在也在B市，我見到她了。”
“嗯？那…那你們倆複合了？”
“怎麽可能，她嫁了個有頭有臉的丈夫，而我也有了女朋友了，一個…跟她挺相似的女孩。”
聞言，程軍臉色一變，語氣不滿，“我不信哪個女孩能跟笙歌相似，就算有，這世上也找不出像笙歌這樣好的女人！”
邱洋猛得捏扁易拉罐，用力擲在地上，‘當當當’幾聲，罐子磕碰幾下才停住。
“那你說我怎麽辦？分手這麽多年，難道我要像王寶釧一樣繼續苦等她回頭？”
程軍手支著水泥地跳起來，“可你也別忘了，當初笙歌從跟你談戀愛開始就吃了多少苦！你也知道她爸媽當時有多反對你們，但她還是義無反顧的跟你在一起，而你那時候是怎麽說的？你說你這輩子哪怕就是死，哪怕隻剩下鬼魂也會永遠守著她！笙歌喜歡上你這樣的負心漢，真是她倒了八輩子黴！”
邱洋也站起來，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笑道，“我知道你話裏的意思，笙歌喜歡上我是倒黴，如果喜歡上你才是幸運，對嗎？”
聞言，程軍雙目噴火，單手上前揪住他的衣領，掄起拳頭，卻久久沒有揮出去。
江風吹亂他們的頭發，兩人四目對峙，火藥味亦漸漸散去，程軍頹然得放開了他的衣領。
“算了，那是你們倆之間的事，這麽多年都過去了，我也無權再說什麽！”
他緩緩坐下，隨手抓了把草扔出去，“其實…很久以前，我就想揍你了！”
“我知道。”邱洋隨即拉開一罐啤酒猛灌了一口。
“你和笙歌交往的時候我就想揍你了！”
“我知道。”
“但我看你那時候那麽高興，知道你隻是單純的想找個人分享喜悅和幸福，我那時就在想，如果換成我是你，我那德性大概也跟你差不多！”
“我知道。”
“你知道個鬼！”程軍提高了音量，“邱洋，早知道你這麽不珍惜她，當時我就不該斷了那份決心！”
“你要真絕了那份心思，剛剛就不會總想著拿拳頭對我。”
邱洋淡然一笑，接著說，“不過話說回來，即便你當時不放棄又能怎麽樣？笙歌她又不愛你！”
程軍猛灌了一口酒，語氣忿忿，“這世界真他媽的不公平，我大一開始就喜歡她，你和她大二的時候才認識，她竟然舍棄我，去喜歡你！”
“上大學時你不該欺負她的，那樣或許還有點機會！”
“就算我沒機會又怎麽樣，你們如今不也照樣分道揚鑣了？”程軍望著他鐵青的臉，露出一抹勝利而慘然的笑。
邱洋也笑了，兩人像傻子一樣，笑了半天後，異口同聲，“是啊，最後…還是因為錢的關係，我也沒得到她…”
另一邊
自顧笙歌送了那隻摻有自己肋骨灰的杯子後，媒體的交點又再次聚在了他們這對假恩愛夫妻身上，為了不讓人發現破綻，她和陸北辰的相處已近似於夫妻生活，他不但每日都按時下班回別墅，就連晚餐也是常在‘家’吃。
而顧笙歌則是在心裏叫苦不迭，因為每天早上她起來後都要去隔壁房間先把他叫起來，然後去廚房做早餐，泡咖啡。
而陸北辰下班後也不會提前打電話跟她說會不會去別墅吃飯，她隻好每天傍晚把飯菜做多一些，如此一來不管他回與不回，都有了準備。
這一個多星期以來，她像家庭主婦一樣做飯洗衣，把那麽大個地方收拾得幹淨淨，沒讓保姆插手幫忙，就是為了讓狗仔們抓不到任何破綻，瞧瞧，她多盡責！
陸北辰每天傍晚回到別墅後便會坐在沙發上看看電視，或是去書房裏看看書，其間她總會給他煮杯咖啡或是沏壺清茶。
他自得自滿的心理迅速膨脹，也就樂得享受，下班後便自然而然得推掉了不必要的應酬，坐司機的車直奔‘家’裏。
兩人都各懷心思，卻又相處得異常和諧，至少沒有吵嘴爭執。
他不禁開始想：也許這就是家的味道吧！
但顧笙歌想得卻是：這些狗仔到底還要盯多久？這種每天朝夕相處的生活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晚飯時候，陸北辰看著桌上簡單的幾個家常小菜，突然體貼得問顧笙歌，“每天這麽做飯，累不累？”
顧笙歌語氣有些漫不經心，“為了不讓躲避在附近的狗仔發現我們的關係，我隻能每天親力親為的伺候你嘍。”
陸北辰心下一喜，緊接著他又問，“那洗衣服累不累？”
顧笙歌笑得更是燦然，“你那些大件的衣服都是拿去幹洗店幹洗的，隻有幾件貼身衣物需要手洗，當然不會辛苦。”
盡管嘴上說得很違心，可她心裏卻很欣喜得在想：陸北辰啊陸北辰，我這陣子如此賣力的照顧你的起居，你是不是很感動？是不是準備給我額外的辛苦費了？
對麵的他果然笑逐顏開，夾了塊魚到她碗裏，語氣是罕見的溫柔，“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顧笙歌以為他指的是給辛苦費的事，於是心裏更是樂得開懷，當即道，“以後你愛吃什麽就說一聲，我好去讓保姆去菜場買！”
“好。”
瞧瞧，這倆人雖然心思各不同，但也相處得很開心融洽！
翌日
陸北辰下班之際途經珠寶店，想著自己自和她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開始雖然沒給她任何承諾甚至連基本的關心亦從未有過，但她這段時間卻仍盡心盡力得為他做飯洗衣，是不是該送她點什麽表示表示？
於是他讓司機停車，在珠寶店裏選了一昂貴的條鑽石項鏈，價值二十多萬！
當下便讓店員用禮盒包裝好，帶回了別墅。
顧笙歌在樓下洗碗，就見陸北辰直接往書房走去，以往他送她禮物都是悄悄放在梳妝台上，然後讓她自己去拆。
不知今天怎的，他有點不想跟從前一樣用打發的方式把禮物送出去，於是他踱來踱去，最終決定換個方式！
直到聽見顧笙歌上樓的腳步聲，他才從書房走到臥室。
她以為他是要喝茶，便道，“水還沒煮開，一會下去給你泡。”
然後便自顧自得坐在梳妝台前開始抹護手霜。
見狀，陸北辰又是一陣感動，從背後環住她，“我沒說要喝茶！”
她身形一怔，這廝怎麽突然對她親熱起來了？讓她一時很不習慣，剛想伸手推開他之際，頓覺脖頸處一涼。
她抬頭看到鏡子裏的鑽石項鏈在燈光下折射出亮眼的光芒，當下驚喜得掩住嘴，經過目測這條項鏈怎麽都要二三十萬以上，遠遠超出她這些日子以來的辛苦費！
她轉過身看向陸北辰，一時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陸北辰以為她是驚喜於他送禮物的方式，頓時覺得自己花的心思很值得，當即加深了臉上的笑意。
陸北辰暗想：以前送她項鏈她都從未喜笑顏開過，而這次她能這麽開心，他篤定，她是被自己的送禮方式給感動了！
兩個各思奇想，倒也很是融洽！
隔天
顧笙歌約了夏嵐一起去逛街，一來是想看她過得怎麽樣，二來想帶她去散散心放鬆放鬆…
自上車後夏嵐都沒怎麽說話，而她的臉明顯比之前好了些…
她沒認真聽坐在旁邊的夏嵐說些什麽，雙眸望著霧中的匆忙的路人，還有櫥窗裏的亮光，她很輕很輕得道，“嵐嵐，你看外麵天色好灰，讓每個人都看不清自己的心。”
見夏嵐沒回答，她繼續專心得開著車，透過那麽點兒少得可憐的光亮，看著前方的路，然而那光亮，也隻能照亮那麽短短的一程…
誰，又能看到很久以後呢？
邱洋在回B市的前一天突然興起的去了顧笙歌舅舅的住處，隻是他恰恰不知道她的舅舅已經人間蒸發了好幾年，但當他走到鐵門前時發現門是虛掩著的，他便走了進去緊接著看到一個佝僂著背正在整理東西的背影，男人回頭看到他之際身形一愣…
他回到B市後每天正常上班下班，有條不紊得處理公事，偶爾會細心體貼得發條信息給蘇穎：這段時間我很忙，你要照顧好自己，下雨出門記得帶傘，諸如此類。
為了證明自己沒對蘇穎說謊，他在冷氣充足的辦公室裏亦是忙得汗流夾背，隔間秘書辦公室的電話不停的響起…
“請市場部的李經理報告這季度的預計銷售額！”
“通知海外市場部下午開會！”
“通知人力資源部張經理，下班後我同他討論有關員工積極性方麵的問題！”
……
他是真的很忙，最早一個到公司，最後一個離開公司，他有做不完的事情，他想不通自己都這麽忙了，為什麽還有閑心打電話給顧笙歌？
空空蕩蕩的辦公室，天花板上的日光燈亮如白晝，他看所有的東西都是白色的，隻有手機亮著藍光，那上麵顯示正在撥出的號碼，聽筒裏傳出‘嘟…嘟…嘟”
“喂，你好。”
他慌亂得拿起手機附到耳邊，卻忘了該說什麽。
“喂，你好，哪位？”
說什麽？
跟她是說他是邱洋，是那個當初不明就裏出手打了她耳光的混蛋？
“喂，請說話！”
對了，就說突然想看看她最近過得好不好，他終於為找到借口而欣喜若狂，急急開口，“我是邱洋。”
“嘟嘟嘟…”
辦公室內又恢複了如初的寂靜，他黯然的望著不肯多給他一秒的手機，清脆帶點惱怒的聲音在耳邊回響不已，心頭是那種如同浪潮激來，又緩緩退潮的失落。
平靜的深海，何時才會再刮起一陣大風。
此刻他內心驟起一陣台風，狂瀾得帶著摧毀性的激烈。
邱洋和顧笙歌都沒想兩人會在七夕節這天偶遇。
商場一樓的STARBUCKS，顧笙歌穿著套黑白格子的休閑裝，戴了頂遮陽帽埋頭看書，盡管長長的帽沿遮住她了的臉，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好巧，你…你一個人？你丈夫沒陪你？”邱洋不待顧笙歌說話，便自顧自地坐下來。
她從書中抬起頭，眼裏的驚詫一閃而過，見邱洋旁若無人地坐在她對麵，她有些惱。
本來她是趁著陸北辰出差，所以偷點清閑出來看場電影，誰料到又遇到更麻煩的人！
“是啊，他出差了所以沒辦法陪我，你跟朋友來的？”她看了下四周，問。
“嗯，陪朋友來買點東西，她剛有事先走了。”邱洋沒不打算告訴他，其實他是陪蘇穎來買東西的，而當他餘光無意間看到她之際，他隨口找了個理由把蘇穎給支走。
顧笙歌暗想：他口中所指的朋友就是他女朋友吧？
她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有些尷尬的點頭，“那你自便吧。”
說完又低頭繼續看書，她可沒那麽好心會去給他買咖啡。
邱洋見她態度冷淡，頓覺有些心酸，沒多加考慮就把她手中的書抽開，全然沒察覺這種行為已然超出他們之間眼下的關係。
顧笙歌伸手奪回書，站起身欲要離開，身後卻響起邱洋沉重傷感的聲音，“在你曾經愛過我的那些短暫歲月裏，我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隻是那些日子已成過去，我想挽留卻找不到理由。”
他抓著她的手腕，眼睛凝視桌麵，臉上寫滿回憶的傷感，“笙歌，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那麽喜歡看張小嫻的書。”
咖啡廳裏沒人注意他們腳落，顧笙歌別過臉，強似鎮定，“對不起，電影即將要開場了，我要走了，別害我浪費一張VIP的電影票。”
說完，她用力抽出手，飛似得奔出了咖啡廳大門。
像是怕他追來，她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商場步行梯處，推開安全門，一股熱浪襲來，幽暗的樓梯間，隻響著她腳步聲，一聲又一聲，空寂的世界，她聽著胸口空虛的心跳，伸手抓住了扶手，一步又一步，隻有眼睛裏有層淚光閃爍。
終於跑到了三樓，她的手放在安全門把手上，外麵的世界是亮堂熱鬧的，她卻寧願待在這個又黑又悶的地方，沒有邱洋的地方…
然而她想錯了，當她轉身竟駭然看見邱洋正站在往四樓的階梯上，未等她作出反應，他已快步走到她身前，雙手支在門上，禁錮住她，讓她逃無可逃！
熟悉又陌生的貼近，伴著他低沉的聲音，“笙歌，今天是七夕qing人節！”
七夕情人節？
她突然很想笑，卻不禁流出了眼淚，“七夕又怎樣？跟我有關係嗎？”
“我…我隻想陪你看場電影！你放心，我絕對沒有其他意思，因為那是我一直沒有兌現你的…”
“邱洋！”
‘砰！’的一聲，外界的喧囂又被關在門外，邱洋轉身不解得凝視憤怒的顧笙歌，她這是怎麽了？
為什麽要關上門？
他眼睛睜大了些，期待她會跟他說些什麽。
“邱洋，你憑什麽這樣對我為所欲為？你憑什麽？！”語畢，她雙手攀上他的肩，使力拉他彎下身體，然後抬起左腿，膝蓋猛得襲向他的小腹。
邱洋手按著劇痛的肚子，眉毛因痛楚而糾結。
她雙手抱胸，淚痕滿布的臉蕩起一抹冷笑，“你哪次道歉不是因為傷害過我？從前我因為愛你，可以原諒你的傷害，但是你現在有女朋友了，而我也有了丈夫，如果再對我動手動腳，下次傷的位置大概就是再往下一些！”
邱洋渾身一顫，就見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語氣是少有的溫柔，“邱洋，你安心在這裏慢慢療傷吧。”
說完，她笑著拉開門，往影院的方向走去，直到走進影廳裏，她仍舊笑著，那笑頗有幾分得償所願後隻餘淒涼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