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沒看出哪裏像
肖陽還是笑笑,眼中卻浮起一絲落寞,語氣沉悶,“用得著你看出來?我覺得她像就行。”
說完,他掏出一把上海大眾的車鑰匙遞給程軍,“這輛車我很少開,你找工作的時候先用著吧。”
程軍接了鑰匙,咕噥道,“你現在少說也有個千萬家產,為什麽不去找回梔梔?”
“聽你這話的意思,是不是我找回了梔梔就可以把蘇穎給一腳踹掉?”肖陽反問。
“這世上分手的男女朋友難道還少?不要說別人,我談過幾個女朋友,不都分手了?而且我覺得雖然過去了這麽多年,可你心裏其實還是愛著梔梔的,你還沒放下她,不是嗎?”語畢,程軍抓起酒杯灌了一口,暗罵自己窩囊,明明來市的目的是為了見一見那個人!
程軍曾對黎梔說過,“如果你當初沒有認識肖陽,如果你沒有愛上他,這輩子你總會是我的,一年兩年三年或許你不會愛上我,但五年,十年呢?總有一天你一回頭,便會發覺我還愛著你,你說你會不會因為感動而愛上我?”
“程軍,你那些如果都沒用,除非肖陽不在這世上,否則總有那麽個地方,我會遇到他,然後再愛上他。”
這是當時黎梔給他的回答,堅定而決絕!
那時黎梔讀大二,正是與肖陽感情最深的時候,那時的她從未作過與肖陽分手的設想,偶爾複習完功課,她會在台燈下托腮瞑思:如果她和肖陽以後不能在一起,怎麽辦?
很快,她否定了自己的假設,她和肖陽怎麽會分開?
她的成績不比肖陽差,也約定好了畢業後一起找一份穩定的工作,然後踏踏實實得過小日子…
年輕就是這點好,總是把現在的感情當成是永恒!
沒有人在焦不離孟時去設想分手的可能,他們認為現在如何相愛,以後也會這樣愛上一生一世。
黎梔當初說得那麽鐵齒!
五年後再見到程軍,她唯一的感慨是當年認定了會廝守一生的愛情,當年如空氣一般離了活不下去的愛情,真正分開了,再回望,也不過是一場考得不理想的期末測試,在完整的人生中,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肖陽在A市最有名的川菜酒樓訂了包廂,黎梔因為塞車遲了二十分鍾才到,程軍在黎梔進門的那一刹那,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這幾年他沒去設想過重逢,他認為那是肖陽才能享受的福利,他和黎梔僅是朋友,不會有那種多年後相遇,隻剩靜默的恍惚,他隻當自己是根木樁子,默默得守著,等著她,就好。
他後悔那麽急切地想要見到黎梔,他應該工作穩定了再見她的,他在心裏這樣想,但又不停地為自己辯護,畢竟誰能料想到她在幾年後竟變得這麽漂亮,迷人!
就見她那一身月白色長裙,高高挽起的發髻,修飾得無可挑剔的五官,於是一種深切地自卑便在他心裏發了芽。
黎梔坐在中間,旁邊是肖陽,無論誰來看,都會認為他們倆才是一對璧人!
肖陽點菜時,服務員都是這樣問的,“先生,您的女朋友她能吃辣嗎?如果不吃的話,我們這裏還有其他招牌菜可以挑選。”
就像上大學時,他們三個無論去哪吃飯,誰都會把肖陽和黎梔認為是一對,隔了這麽多年,即便他與她已經分手,即便他舍棄國外的優厚待遇也要去A市工作,兩人仍舊是殊途同歸…
自卑的嫩芽茁壯成長,枝葉仿佛快要伸到喉嚨,這當程軍想掐死自己之際肖陽終於點完了菜,黎梔偏頭衝他一笑,“程軍,這麽多年怎麽沒見你長高點兒啊?”
程軍確定了,他該找借口離開,然後去衛生間把自己給滅了,轉念又想,黎梔跟他說話從來都是這樣,是不是代表她還把自己當成朋友?
他試探地抓起筷子,像從前一樣,往她頭上輕敲了一記,“那還不是因為我聽你的話,你忘了上大學時,你警告過我,說不允許我高你一個頭?!”
黎梔拿起肖陽麵前撈菜的長柄漏勺,跟著敲程軍的頭,三聲脆響,她笑眯眯道,“別賴我,你要真聽我的話,當初還會偷偷喝大骨湯?”
程軍笑著撓撓頭回敬她一杯,兩人你來我往,肖陽頓時成了個無用的擺設,比筷子湯勺還不如。
程軍高興黎梔樣子雖變了,對他卻沒半點生疏。
她見到程軍時本來是開心的(而這次她之所以會答應來應約也是為了見一見程軍)若隻有他們兩人,或許會客氣些,但肖陽也在,這氣氛讓她感到有些別扭,於是不得不和程軍鬧點氣氛,以忽略肖陽的存在。
直到菜都上桌,紅油湯在鍋裏翻滾,程軍才透過熱氣看到肖陽悶聲不吭,覺得有些內疚,忙道,“對了,現在在A市工作的大學同學是不是就隻有你和肖陽倆?”
黎梔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以前的同學我聯係不上他們。”
肖陽被冷落太久,又見黎梔同程軍打打鬧鬧,心裏就更不舒服了,想著如今他們又不是十七八歲,這樣不明擺了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情罵俏嗎?緊接著令他想起以前三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黎梔總是緊挨著他,可現在卻對他愛理不理,想到這他神色黯然,語氣冰冷,“是聯係不上?還是不想聯係?”
黎梔被他的話刺的一愣,不知自己哪裏得罪他了,礙於程軍在場她隻得壓下火氣,“本來就是聯係不上!”
“難道我不是你大學同學?我怎麽沒見你跟我聯係過?還是我在你心裏連個同學也算不上了?”肖陽說完這句話後,竟有幾分心酸落淚的感覺。
黎梔亦被他冷冷的話語逼急了,顧不得其他,不經大腦的話脫口而出,“你說的沒錯,我們隻是同學,在你心裏你也一直都是這麽想的把,既然如此又何必來質問我?”她一口氣說完後房裏寂靜無聲,三人都愣住了,隻有鍋裏的湯‘汩汩’得翻騰。
黎梔被肖陽和程軍怔怔的看著,一時無法自處,又羞又悔,手腳似乎都沒處可放,黑亮的眸子浸淫在晶瑩的淚水中,她覺得自己丟臉極了,慌忙抓起手袋,奪門而逃!
肖陽首先反應過來,本能地站起身,丟下程軍追了出去。
在地下停車場裏,他‘砰’一聲將黎梔剛拉開的車門關上,低頭看著背對他的黎梔,手在半空中揚了許久,才緩緩搭上她微微聳動的雙肩。
“梔梔…”他突然發覺自己追上來竟不知道要說什麽,“梔梔,別哭…”
他的喉嚨像被堵住了,黎梔突然轉身抱住他的腰,頭靠在他肩上,細細的綴泣聲,不用看他也知道她咬著唇忍著不發出聲音。
雙手摟緊她,眼淚在眼眶裏打了幾個圈,成串滾落。
停車場的背光處,程軍如同幾年前那般隻能遠遠地站著,然後輕歎了口氣,默然轉身離開。
看來這輩子,他終究是沒機會走進她的心裏了…
也罷,隻要黎梔覺得幸福就好,他自己的情感,無所謂…
“梔梔,我…我已經知道當年你離開我的原因了,對不起,這麽多年我一直錯怪了你!”
“肖陽,那些都已經過去了,我隻希望…以後你能好好和蘇穎的生活,我走了。”
凝視黎梔的背影,肖陽隻覺內心一片說不出的酸澀和淒苦…
隔天
早上
黎梔到了公司後發現同事們看她的眼神都變得很異樣,她以為是自己要嫁入豪門的事已經傳開,卻忽略了另一個重點!
“小黎!”剛坐到位子上,同一辦公室的李梅衝過來抱住了她。
“怎麽了?”
“我才進公司半年不到,沒想到我們又要分開了。”
“啊?”黎梔愣了愣,不確定的問,“你要離職了?”
李梅忙搖頭,“不是,我指的是你!”
“我怎麽了?”
“咦,你不是懷孕了嗎?難道還要繼續在這裏工作?”
黎梔身體登時僵硬了,她壓根就忘了那天當著記者的麵承認自己懷有身孕的事!
“你不是快要嫁給本市的鑽石王老五了嗎?你婆家那邊肯定不會同意你繼續工作吧?”
傻子都知道,嫁給有錢人就等於是脫離工薪階層,更何況她肚子裏還有那麽大一張‘王牌’!
“其實我…”黎梔想說她沒懷孕,可話到嘴邊,又不甘心的吞了回去。
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解釋的越多隻會越亂,況且那天還是她親口在媒體記者承認的。
“你什麽?”李梅眉頭一挑。
“沒什麽,我去下洗手間。”黎梔站起身,倉皇逃出了辦公室,現在她覺得懷孕這件事相當的嚴重,必須得跟夜南潯商量個對策才行,不然早晚會穿幫!
思慮間,她的手機突兀響了,看了看號碼,她迅速按下接聽——
“昨晚是你送我回來的?”夜南潯開門見山的問。
“對啊,怎麽了?”
“恩,沒什麽,那昨晚我醉的厲害嗎?”
“你說呢?”黎梔眉頭攏了攏,感覺他想問的似乎不是這麽無關痛癢的話題。
“應該是醉的很厲害,因為我完全想不起昨晚發生的事…”
“明知故問。”她沒好氣的嘟嚷。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小會,在黎梔耐心盡失的關鍵時刻,傳來了對方想問的重點,“昨晚,我們…沒發生什麽事吧?”
夜南潯問的小心翼翼,可見他真的記不清昨晚自己做了什麽,又說了什麽。
“你指的是什麽事?”黎梔裝糊塗的問。
“就是…我…沒有對你做什麽出格的事吧?”即使欲言又止卻還是完整的說了出來。
黎梔邪惡的笑笑,壓低嗓音哀怨的訓斥,“你還好意思說,你當然做了!”
“……”電話那端登時陷入無語的沉默,她知道夜南潯一定是在消化‘做了’這兩個字的含義。
“我…我做什麽了?”夜南潯的聲音有一絲緊張。
“當然是做了你不該做的事啊!”她繼續逗他,極力壓抑著想笑的衝動。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緊急刹車的聲音,夜南潯俊眉緊緊擰在了一起,不得不承認,黎梔的話著實讓他吃了一驚。
他早上醒的時候看到隔壁客房已沒了人影,他也沒往多處想,剛才出門前洗了個澡,依稀的勾起了昨晚零碎的記憶,他好像把誰摟在了懷裏?
為了證明那隻是他自己的幻覺,所以他才特地打了個電話向黎梔求證,而此刻聽了她的回答,無疑讓他陷入了無形的尷尬…
“真的很抱歉,我昨晚不是故意的!”他對著聽筒艱難的吐出一句話。
“我知道,要不是因為江敏,你也不會喝那麽多酒。”
“什麽?”夜南潯震驚了,“我昨晚還提到她了!”
“是啊,你還把我當成了她,一直抱著我,讓我不要走呢。”
夜南潯懊惱的揉了揉額頭,語氣很自責,“然後呢?”
“然後…沒了啊!”
“沒了?”他似乎聽不明白她的意思,提醒道,“你剛才不是說我還做了不該做的事嗎?”
“難道你把我誤會成別的女人抱著不放,不是不該做的事嗎?”
“……”嗬!這也叫不該做的事?
“今晚到我那裏去。”夜南潯虛驚一場後,仍然沒有掛電話的意思。
黎梔愣了愣,“去你那邊幹什麽?”
“讓你知道什麽才是真正不該做的事!”
“……”
這下輪到她無語了。
一個恍惚的時間,夜南潯淡淡說了句,“好了,我到公司了,拜拜。”
“等下!”
黎梔回過神,忙喊道,“關於你假傳我懷孕的事到底要怎麽辦?我同事已經好奇我為什麽還要繼續工作了!”
“此事再議。”他急著掛電話,已經沒了什麽耐心。
夜南潯果斷掛了電話,黎梔對著手機鬱悶的咆哮,“我都沒答應晚上去你家,你自作主張個什麽勁兒啊?”
果然物以類聚,個個都是自以為是的象征!
下午三點,她收到了夜南潯的一條短信:晚上別忘了去我家等著我
她承認自己是個老實巴交的人,他讓她去等著,她就真的去等著了,盡管上午那會還對他強勢的命令火冒三丈。
到了夜南潯的海邊別墅,看他的車不在門口,她以為他還沒回來,誰知半小時後,手機鈴聲突然響了。
“喂,你怎麽還沒來?”
“誰沒來?我等你半天了!”
“什麽,你在哪?”
“你又在哪?”她沒好氣的把視線睨向大門的方向。
“我在家啊!”
夜南潯已經開了門走出來,他拿著手機舉目四望,“你是不是真來了?我怎麽沒看到你?”
“夜南潯,我在這裏!”黎梔掛了電話,用力的搖了搖手臂。
視線相交的一刹那,用夜南潯後來的話說,他真的很無語,因為黎梔竟然坐在他別墅左側的梯子上,長度約有5.4m,她坐的位置差不多3m,等於整個人都是懸在半空中!
“你…你怎麽坐那上麵?”他震驚的瞪著她。
“切!”黎梔一邊往下爬,一邊埋怨,“還不是等你啊,坐的高看的遠,看看你這個大忙人什麽時候才能趕回來!”
“我早回來了,你不會按門鈴嗎?”
黎梔利索的跳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語氣鬱悶,“我怎麽知道你在家?我看你車不在門口。”
“我車子送去保養了。”他解釋一句,指了指門的方向,“快進去吧。”
進了客廳,他替她倒了杯果汁,黎梔握著杯中黃黃的液體,“我們結婚後,各過各的吧。”
“怎麽各過各?”
“就是…”黎梔有些難為情。
“沒關係,你直說好了,我能做到的,一定滿足你!”夜南潯慫恿她直言。
“就是…別睡一張床可以嗎?”
“……”
不睡一張床,那能叫夫妻嗎?
“為什麽?”
吞了吞口水,她忐忑的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們倆雖然快要結婚了,可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夜南潯愣了愣,隨即點頭,“是啊,然後呢?”
“既然我們是朋友,彼此間又沒感情,睡一張床上你不會覺得尷尬嗎?”
“如果分房睡,誰相信我們是夫妻?你難道忘了,結婚後是要和我父母住一起的。”
他提到了最現實的問題上,其實對於睡不睡一張床上,他根本就無所謂。
“我的意思不是分房,是分床,也就是說我睡床,你睡沙發或地上…”
“為什麽?”夜南潯眉頭一挑。
黎梔苦澀一笑,諾諾的問,“難道你忍心讓我睡沙發或地上?”
可憐又無助的眼神仿佛在告訴他:這是你欠我的…
“好吧。”他妥協了,但隨即要求,“除了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不能讓任何人看出我們隻是朋友,而不是夫妻。”
“好!”她也妥協了,心裏忍不住的失落,一樁婚姻被她和夜南潯洽談的越來越像商業交易。
堅硬的城市裏沒有柔軟的,生活不是林黛玉,不會因為憂傷而風情萬種。
這是黎梔最喜歡的一句話,她不是林黛玉,她的生活同樣不是。
“那我假懷孕的事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