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到底是為什麽呢
“這條巷子真特別,我以前怎麽都不知道呢?”走在高大背影身後的她自言自語道。
前麵筆直的身影沒有回頭,低沉嗓音卻清晰的傳入她耳中,“這一點也不奇怪,很多人因著各種不同的理由和目的,每天忙碌的穿梭於這城市中,當在馬路上行車奔波時除了紅綠燈那片刻的停留,視線便專注在前方車子的往來,有多少人會真的注意到這些隱藏在時代都市裏的角落呢?”
聞言,黎梔不住停下腳步,雙眼彷佛按了自動按鈕般自動對焦住前方的背影,巷子裏寥寥無幾的行人霎時間變得更模糊了,她的視線裏隻有眼前微弱橘光映射下那挺直的背影,那個突然令她有些訝異的背影。
他的背影在此刻看起來竟是那麽的睿智和感性…
“怎麽了?”意識到她的停頓,夜南潯轉過身問。
“哦,沒什麽。”她隨即擠出微笑企圖掩飾自己的訝異,“隻是突然好奇你怎麽會發現這麽獨特的地方?”
“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酒香不怕巷子深?”
好一句酒香不怕巷子深,她喜歡!
夜南潯領著她左轉右轉右轉再左轉,最後停在一道充滿和風味的韓式拉門前。
門檻不是很高,身形高大的他必須稍彎腰,低著頭進去,黎梔跟隨著他踏入這家鐵板燒小店,出乎意料客人還挺多,而像夜南潯這樣穿著西裝打領帶的上班族更是占了大部分,但他們臉上卻不見上班時的謹嚴,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放懷,就像他們頸上那被鬆開的領帶般,有一種短暫的解脫…
因為是即席料理,這些人分別圍坐在廳麵一座大方型鐵板與木製櫃麵接合的餐桌上,這種櫃麵是左,右,前,三邊都有桌麵供客人用餐,而另一邊沒有櫃麵的則是一大片下方有著加熱爐子的鐵板,讓廚師現場操作,當著客人麵前燒製客人所點的菜肴。
那邊吃,邊燒煎,邊飲酒,邊聊天的氣氛很是熱烈,此刻許多客人雙頰都因著喝酒而乏紅,整個暖烘烘的氣氛叫人瞬間忘了所有的煩惱和不悅。
夜南潯早已在進門時,順勢把他深灰色西裝外套掛在牆上那提供給客人放置外套的掛鉤上,現在的他隻穿著一件白色長襯衫,和那被他係鬆的黑色領帶,很奇怪,有一種說不出的為什麽,從剛才到現在,黎梔總感覺今天的他和平常有點不同。
一路上他頗為熟悉的把她領到角落的空位子,坐下後他一邊卷起身上的長袖子一邊問,“有什麽不吃的嗎?”
這人的思維果然比較不一樣,一般人都會問想吃什麽?
但他卻劈頭一句:有什麽不吃嗎?
“嗯…不新鮮的海鮮我不吃。”
夜南潯先是一臉頗有興味的凝望她,眼神中有種探究的意味,彷佛自己在刻意刁難,但他隨即卻隻輕輕吐納一句,“還有呢?”
本以為他會問為什麽,但他卻沒問,黎梔隻好自己主動解釋,“沒有了,我有過敏症,不新鮮的海鮮吃了以後我皮膚會出現紅症並瘙癢,很難受。”
“原來如此。”
聽了她的話後,夜南潯頓時有種明了的笑意,“看來你今天是沒有口福咯,這裏的海鮮鐵板燒很好吃哦。”
黎梔但笑不語,緩緩喝著一口服務生遞過來的熱茶,心中不禁納悶,思忖他那雙幽深眼眸中蘊含著的莫名含義。
‘嗞嗄!’一聲,原來是麵前廚師正好將些扇貝放到鐵板燒煎,因扇貝上的汁水流瀉,與鐵板上的熱油抵觸而發出‘嗞嗄’聲,果然是色香味具全,光看著都覺得是種享受。
服務生把兩組用黑色日式小碗、小碟盛滿的味噌湯,和涼拌小菜分別各自放到他和她麵前。
黎梔用筷子輕輕往小碗裏的味噌湯攪一攪,啜了小口,“如此美味海鮮,若是不開懷吃飽喝足豈不是對不起自己的肚子,就算明天全身過敏我也認了!”她一臉滿足的品嚐著麵前的美食。
聞言,對麵的人不由笑了起來,而且笑得很開懷,也很好看。
笑起來的他沒有了遙遠的距離,沒有了凜冽的漠然。
為了不讓浪費他們間難得和諧的氣氛,黎梔抬起下巴示意夜南潯望向他們斜對麵坐著的OL,然後把嗓子壓低道,“我一眼就看出來對麵那個女的拎的LV包包是冒牌貨。”
語畢,她視線馬上轉向另一個方向,“再看,你對麵左邊那理著平頭的中年男,他的領帶看起來和他發型一樣‘呆板’,可卻是Armani經典款之一!”
最後,她把視線轉回夜南潯身上,瞟了眼夜南潯手腕,“還有你手腕上這隻名表,是2007年全球隻得20隻的BlugaryAssioma,對吧?雖然我不知道你的是20隻裏的第幾隻,可我當初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個半鏤空設計可以清晰得欣賞每個由師父手工拋光、倒角處理的零件,而表背麵更可以讓你透視精致的陀飛輪運。”
聽完黎梔的話後,他一句話都沒說就笑了起來,“你知道嗎?你剛剛的樣子真像早晨那些八卦娛記,總之今天謝謝你的幫忙,讓我們以茶代酒,幹一杯。”
夜南潯的舉動讓黎梔有些吃驚,但她還是爽朗的端起茶杯和他碰了下。
“如果你真要謝我,那就答應我一件事吧。”
他有點遲疑,“什麽事?”
該不會是希望他能試著愛上她吧?
“這個…我暫時還沒想到,等想到了我再告訴你。”
夜南潯擰眉,“這…這話聽起來怎麽那麽像金大俠某部武俠小說裏的故事情節?”
“我就是借鑒他的,沒想到感覺還挺不錯。”
黎梔看著一臉疑惑的他,繼續沉浸在武俠小說的片段裏,悠悠開口,“放心吧夜總,殺人放火違背良心的事我不會叫你做的。”
隨即,她作故上下打量他一番,不疾不徐道,“況且你也不會去做…”
“好。”
糾結了半晌,黎梔終於決定把藏在心裏一整天的疑問說了出來,“你為什麽要對外宣布我懷孕了?”
開門見山的質問,代替了原本該有的問候。
夜南潯盯著黎梔一臉的不悅,很真誠的解釋,“如果不那麽說,結婚就不會容易。”
“不容易就不要結了。”她鬱悶的打斷。
“喂,我之前有問過你想清楚沒有,是你自己點的頭。”
“……”
她是點了頭,可…
“那也不代表你就可以不經我同意說我懷孕了啊?這可是關乎到我的名節問題!”
聞言,夜南潯狹長的眸瞳慵懶的移向窗外的流光溢彩,再次好心提醒,“我記得我也說過讓你做好心理準備,並且提醒你有得必有失。”
“……”真是無語了。
“提醒,提醒,你當我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啊?我怎麽知道你提醒的是什麽意思?”
夜南潯雙眸透著玩味,促狹的笑道,“原來你這麽傳統,接受不了未婚先孕嗎?”
“不是接受不了。”
她眉頭緊鎖,一副抓狂的表情,“我的名節毀了就毀了,這不是最嚴重的問題…”
“那最嚴重的問題是什麽?”對麵的男人緊接著問。
“最嚴重的問題是…”黎梔切齒,“你現在大肆宣揚的說我懷孕了,到時候你怎麽收場?”
鬱悶的抓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了一口,夜南潯盯著她焦慮的表情,坦然道,“造個人出來不就行了?”
‘噗——’
還沒來得及咽下的茶水毫無預兆的噴了出來,不偏不歪的全噴在了夜南潯純白的西裝上!
“為什麽噴我?”夜南潯身體僵硬,一張俊美的臉龐滴水成冰。
黎梔慌忙站起身,尷尬的抽出紙巾替他擦拭,“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兩人近距離的對視,他伸出手掌擋住臉龐,蹩眉,“以後再把口水噴我臉上。”
“……”
正愁著找不到合適的話題打破尷尬,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隨即響起,夜南潯看了看號碼,沒來由的按下了拒絕。
俯首用紙巾擦拭身上的汙漬,被拒絕的號碼再次打過來,他仍沒有接聽直接掛掉是勾起了某人的好奇。
“誰啊?”黎梔諾諾的問。
“家裏的電話。”夜南潯坦言。
有一瞬間的呆愣,但很快她就頓悟,“你家人要對你興師問罪了嗎?”
“恩,應該是。”
“哇…”雙手重疊捂住嘴巴,她同情的望著他,“那你完蛋了!”
雖然眼神是同情的,但語氣卻充滿了幸災樂禍,夜南潯停止手上的動作,眯眼瞪向她,譴責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她利索的站起身。
“時間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家!”那廝知道說錯了話,很時務的逃之夭夭。
凝視黎梔漸漸消失的背影,夜南潯苦笑了笑,看著長得溫順可人,想必將來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他脫下已經被玷汙的西裝外套,步伐沉穩的離開了咖啡館,接下來該是麵對暴風雨的時候了…
地處本市最黃金的地段,無論是風景還是環境都屬上乘,夜家的大宅氣勢磅礴中透著不容人接近的威嚴,門前兩頭石獅活靈活現,結合現代與古代的構建理念,在亦古亦今中體現著他們的與眾不同。
有錢有勢的人有很多,夜氏家族在幾輩人的眼裏,無論是論權勢或是論財富,永遠都可望而不可及。
夜南潯停了車,看了看腕上的勞力士,現在是九點,兩小時內他別想走出這扇門。
進去容易出來難,這也是他為什麽喜歡在外麵自己住的原因。
按響了門鈴,開門的是廖靜怡的父親廖樹,他多年如一日沉穩內斂的聲音,“南潯,你終於回來了。”
夜南潯點頭,“廖叔,最近身體可好?”
“我很好,快進去吧,老爺和夫人等著你呢。”
穿過長長的走廊,耳邊縈繞著行雲流水的聲音,四周一片寂靜,祥和的仿佛可以淨化人的心靈,但他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已。
寬敞明亮夜國賢,另一個則是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母親何婉柔。
“爸,媽。”夜南潯走近後,麵容鎮定的看不出一絲緊張。
啪——
何婉柔狠狠的手裏緊握的一張報紙拍在水晶茶幾上,憤怒的質問,“不經任何人允許,執意要娶的女人,就是她嗎?”
夜南潯深邃的雙眸不經意的一撇,就看到了黎梔被人采訪的畫麵,頭發顯得有些淩亂,臉上是震驚加困惑的表情,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放大的標題上,赫然寫著:灰姑娘與王子的童話,在夜氏集團總裁身上傳奇演繹。
“是。”他鏗鏘有力的回答,目光微垂。
何婉柔抓起報紙走到他麵前,手指顫抖的指著黎梔的照片,“這像話嗎?啊?這像話嗎?連最基本的形象都沒有,你是存心想讓夜家難堪嗎?”
夜南潯接過報紙,仔細研究了數秒,玩味的說,“這記者真不會拍照,她本人比報紙上漂亮多了。”
‘啪——’
話音剛落,夜國賢一記重重的耳光甩了過來,他雖然脾氣火爆,卻是頭一回打兒子,以前不管南潯如何為所欲為,他都是睜隻眼閉隻眼,放任他按自己的思路過自己的人生,可是今天他實在是惱透了,知子莫如父,兒子為什麽會突然宣布結婚,這其中的緣由他心知肚明!
“你到底還要荒唐到什麽程度?難道到現在你還沒有忘記江敏嗎?”
左邊的臉頰傳來火辣辣的痛,但也不及夜南潯心裏的十分之一。
“就算你想結婚,也可以挑個像樣一點的,為什麽要挑這麽一個女人?”何婉柔凝視兒子微腫的臉頰,目光掩飾不住的心疼,但語氣仍然是無法接受的憤慨。
“媽,她哪裏不像樣了?”夜南潯反問。
“首先不論她的人怎麽樣,光是她那個家庭你認為像樣嗎?”何婉柔嚴詞質問,他愣了愣,想到黎梔確實是因為家庭的原因才會想和他結婚,一時間無從回答。
“難道你都要和她結婚了,還不知道她的家庭情況嗎?”夜南潯的沉默看在母親眼裏,誤會成了他並不知情。
“她的家庭怎樣和她本人無關,長在庭院裏的是,長在庭院外的就不是了嗎?”
看來黎梔的情況他們已經查的一清二楚,否則不會知道她有一個不堪的家庭。
何婉柔冷笑,“一個27歲還沒嫁出去的女人,就算是,也是一朵罌粟,因為周身毒氣太重,所以才無人敢采摘,隻有你腦子不清醒,盲目的送死!”
“行了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這個逆子已經把事情宣揚的一發不可收拾!他就是抓住了夜家的軟肋,才敢肆無忌憚的在公司百年慶典上宣布婚事,他眼裏哪裏還有我們這些長輩?不尊重我們沒關係,看你怎麽跟你爺…”
話還沒說完,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何婉柔蹩眉走向話機旁,煩燥的拿起話筒,“喂?哪位?”
一聽到電話另一端傳來的聲音,她態度立馬變得敬意十足,“哦,爸呀,這麽晚了,您老怎麽還打電話過來?”
何婉柔忙用手指了指兒子,示意他好自為之,自小他便是除了爺爺夜之山,沒人能約束得了。
“叫南潯聽電話嗎?”何婉柔重複了一遍,確定她沒聽錯後,把話筒遞給了夜南潯。
“喂,爺爺,我是南潯。”夜南潯接過電話,清了清嗓子,等著新一輪的質問。
“是的,那些報道不是緋聞,我確實要娶那個女人。”
“因為…我愛她!”
夜國賢和何婉柔同時震驚的抬起頭,盡管他們都知道他說的是謊話,卻還是受到了不小的衝擊,隻因不到萬不得已,南潯是絕不會騙他爺爺的!
可到底是因為什麽,讓他鐵了心要娶那個女人?
理由可以有千萬種,但唯有一點不可能,絕不是因為愛!
“那個女人到底給你下了什麽蠱惑?竟然連你爺爺也敢騙!”
夜南潯剛掛了電話,身後便傳來何婉柔怒不可遏的咆哮聲。
他轉過身,正麵直視著父母,無比清醒的坦言,“我今年已經三十歲,是一個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請你們不要再幹涉我的決定。”
“混帳,你想氣死我們是不是?”夜國賢鐵青著臉,血壓又開始上升,站在一旁的何婉柔慌忙拿起桌邊的一瓶藥,倒出幾粒塞進了他嘴裏。
長長的籲出一口氣,夜南潯走到父親身邊坐下,“爸,你既然已經在媒體麵前宣布不會反對,就說明心裏明白這是既定的事實,既然是板上定釘的事,你現在又何必大動肝火?”
“你!”夜國賢被他戳中了要害,切齒的說不出一句話。
何婉柔怕丈夫血壓又上升,趕忙安撫他,“好了好了,老頭子,你別生氣,別生氣…”
她把視線移向兒子,冷笑,“好,既然你執意要娶一個我們都不認可的女人,我倒要看看,她在這個家能堅持多久!”
母親的言外之意夜南潯再清楚不過,他站起身,丟下一句,“你們放心,結婚後我們還是住在外麵。”
“你休想!”何婉柔接著道,“你把婚姻當兒戲我們可以由著你,但你們婚後住哪裏這個問題,我和你爸絕不會再妥協!”
停下步伐,夜南潯笑著轉身,“不妥協就不妥協吧,你們越是對她不好,我就越是對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