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很想一逃了之
最後他把一切都歸咎到那首該死的歌上,他覺得自己不該唱那首歌,他一向認為,麵對感情時人很脆弱,譬如一張壓在箱底早被遺忘的舊照片,若在多年後翻出來,即使曾經愛得並不是那麽深刻,但那張發黃的照片也會變成你曾經愛得深刻的證據!
於是你可能對著照片回憶往昔,為曾經的甜蜜落淚,甚至會覺得,啊!原來,她才是我內心深處最愛的人!
簡輕歡,當初我們如果沒有錯過,那麽現在的我們該有多幸福!
譚燁想著就是那首歌的錯,他拚命得想向自己證明,他已經不愛簡輕歡了,不再愛那個負過他的女人!
可他若再理智一點,或許就會想到,蘇岩的出現是不是給了他一個錯覺?
錯以為她就是多年前另外一個簡輕歡,他隻是把當時的那種激動在多年後轉移到了蘇岩身上?!
或者說,他突然想塵埃落定,隻是為了彌補當初與簡輕歡分開的遺憾?
‘蘇岩,我送你回家吧’這句話在他喉嚨裏溜了幾百圈,站在家門口輸入開鎖密碼時終於這句話都滾到嘴邊了,卻被蘇岩的一句,“快點開門,外麵好熱啊!”給生生截住。
等到她洗完澡穿著他的大浴袍躺到床上時,一切都晚了,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很正常得剝開了她的浴袍,很正常得吻了她,也很正常得陷入情欲當中。
然而在子彈上膛時,他遲疑了,但已經是箭在弦上,騎虎難下,他沒辦法對著赤裸的蘇岩說出那句,‘我送你回家!’
所以在她詢問的眼光下,他找了一個恨不得把自己滅了的借口…
“對不起蘇岩,我…我忘了買安全套!”
蘇岩的雙手則溫柔得攀上他的肩,體貼道,“沒關係,今天我是安全期,再說了,完事後我可以吃藥啊,說真的從我們交往以來,除了親吻擁抱你都沒有對我做過其他事,難道你不愛我嗎?不想得到我?”
聞言,譚燁神色凝重起來,隨後閉上了眼睛,腦海裏瞬間閃過簡輕歡的臉…
見他閉眼不說話,蘇岩的熱情瞬間褪去了大半,他這是怎麽了?
她不明白,她都不介意,那他在介意什麽?
“陽,你怎麽了?在想什麽?”
直到她的聲音響起,譚燁才緩緩睜開眼睛,勉強扯出一絲笑意,“沒事,我可能是太累了,我去洗個澡。”
然後轉身走進衛生間,留下一臉愕然的蘇岩。
待他洗完澡後,身上的欲火也已被壓製下去,而蘇岩也睡下了…
黑暗中,譚燁的嘴唇一張一合,無聲得叫著——
簡輕歡!
簡輕歡!
緊接著,眼角滾落一行清淚…
此刻他的心情仿若是個僅有一枚硬幣,卻許錯了願的孩子,想跳下噴水池拿回硬幣,收回願望,卻發現千千萬萬的硬幣中,他再也找不到當初扔下去的那一枚!
鏡子裏照出他黑黢黢的影子,冷氣寒颼颼的,他挪了挪手,觸到蘇岩的發絲,涼涼的,滑滑的,像是床上鋪了水簾子,拈起一縷,纏繞在指尖,仿佛絲絲縷縷都是涼透了他心的哀愁。
簡輕歡!
他的嘴歇不下來,像是肚子憋了許多個簡輕歡,好似非要全吐出來不可!
次日
譚燁的父母本是一家國營企業的高管,可自那家國企倒閉後,二老就去了B市以打零工為生。
之前他原本是打算要將二老接到A市享福的,但他們都不願意離開B市,再加上又舍不得左鄰右舍,於是他也就沒勉強,還請了保姆悉心照顧他們二老的生活起居。
而自己這次突然心血來潮的回家並沒有提前通知他父母,直到打開門進去他父母才知道他回家了。
譚母喜極而泣,忙拉著保姆去菜場買菜,他父親是個少話的人,隻有在吃飯的時候家裏才熱鬧起來。
“你這孩子回來也不知道先打個電話,你那房間程軍現在正住著呢,其他房間我都沒收拾,你看…”譚母吃了口飯,直嗔怪兒子不說一聲就回來了,眼下他的房間正住著別人,趕也不好趕。
“我是臨時起意回來看看你和爸的,住一晚就走,家裏有這麽多房間,我住哪間都行,怎麽,程軍他住我們家了?”
程軍是譚燁姑媽的兒子,兩人年齡相仿,在他還沒出國以前,兩人關係倒是挺親密。
“你也知道他和他爸脾氣合不到一塊去,三天兩頭父子倆就會吹胡子瞪眼,我想反正我跟你爸住這麽大的房子空著也是浪費,幹脆就讓他暫時住這了。”
譚母正說著就見一個身材微胖的年輕人走進了飯廳,頭發梳得光溜整齊,圓臉盤,穿件灰襯衫,樣子虎頭虎腦的,手指上掛著個鑰匙圈,轉得幾把鑰匙‘鋥鋥’響,那人在看見譚燁的一霎那,眼裏有抹驚喜閃過,這人正是程軍!
“嗬,回來的路上我還在想今天這太陽咋一直不肯不下山,原來是我們的譚大老板從國外深造回來了!”
“嗬,我們正說到你呢,來來快坐下吃飯,張嫂,你再去拿個酒杯來!”譚母拖了把椅子到譚燁旁邊,招呼程軍坐下。
保姆拿來小酒杯,譚燁把茅台斟到酒杯裏,遞給程軍,“我也是抽點空回來看看爸媽,明天中午吃完午飯就走。”
“你是大忙人我可比不得,難得回來一趟你就好好陪舅舅喝兩盅,晚上咱哥倆再出去喝個痛快!”程軍豪爽得把杯裏的酒一飲而盡,顯然是常應酬的人。
譚燁爽快的把酒幹掉,程軍讓他覺得親切,然後拍了拍他的肩,“嗯,晚上還是去老地方吧。”
他口中所謂的老地方就是沿江邊上的堤壩,水泥築成的,縫隙裏長了許多青草,夜晚到那裏,或坐或躺,紅色的月亮照在江麵上,聽著船行的‘轟轟’聲,看長江滾滾而去,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譚燁曲膝坐在堤壩上,拉開一罐青島啤酒,手肘支著水泥地,不管仰躺在旁邊的程軍,自顧自喝起來,“你現在還在國稅局工作?”
程軍雙手交錯枕在腦後,望著天上的圓月,“是啊,做得真他媽鬱悶,我想出去闖闖,如果再跟那幫人混下去,指不定哪天你就得往牢裏給我送飯!”
譚燁對內地的機關單位並不是很了解,但他清楚以程軍莽撞的性格,想來也混得不怎麽好。
“你要知道你這可是鐵飯碗,多少人求都求不來,最好想清楚!”
“呸,我才不稀罕呢!”程軍偏頭啐了一口,“有時想想覺得人真不該長大,以前上大學的時候,我還壯誌淩雲得說將來要出去賺大錢,而你和簡輕歡卻說隻想安心上完學,然後就結婚過過小日子,我當時還笑你們倆沒出息,沒想到現在我們的處境居然反過來了。”
江風拂到臉上,微微的濕冷,譚燁默默得喝酒,波瀾壯闊的江麵倒映著城市五光十色的燈火,江水流逝,燈火依然,如果他和簡輕歡也像那些燈火一樣,不管時間的長河怎樣流逝,一切都一如從前,那該多好。
“程軍,你…後來有沒有在B市再見過她?我的意思是說,畢業之後她還有去過B市嗎?”
“我想想…嗯,好像沒有!自從畢業後,她就跟著她爸媽去了A市,B市她沒再來過,想想那女人也真是沒良心,跟你分手之後竟然連我也開始躲了!”
程軍的話讓他很是不悅,他聽不得任何人說她的壞話,遂語氣有些僵硬道,“她就是個愛慕虛榮的人!”
“啊?”程軍突得坐起來,偏頭看向他。
“算了,都過去了,輕歡現在也在A市,我見到她了。”
“嗯?那…那你們倆複合了?”
“怎麽可能!她嫁了個有頭有臉的丈夫,而我也有了女朋友了,一個…跟她挺相似的女孩。”
聞言,程軍臉色一變,語氣不滿,“我不信哪個女孩能跟輕歡相似!就算有,這世上也找不出像輕歡這樣好的女孩!”
譚燁猛得捏扁易拉罐,用力擲在地上,‘當當當’幾聲,罐子磕碰幾下才停住。
“那你說我怎麽辦?分手這麽多年,難道我要像王寶釧一樣繼續苦等她回頭?”
程軍手支著水泥地跳起來,“可你也別忘了,當初輕歡為了跟你談戀愛吃了多少苦!她那個媽你又不是不清楚,當時她媽有多反對你們,但她還是義無反顧的跟你在一起,而你那時是怎麽說的?你說你這輩子哪怕就是死,哪怕隻剩下鬼魂也會永遠守著她!可後來呢?你卻跟另個女人一起出國留學深造,從此杳無音訊,輕歡喜歡上你這樣的負心漢,真是她倒了八輩子黴!”
譚燁也站起來,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笑道,“我知道你話裏的意思,輕歡喜歡上我是倒黴,如果喜歡上你才是幸運,對嗎?”
聞言,程軍雙目噴火,單手上前揪住他的衣領,掄起拳頭,卻久久沒有揮出去。
江風吹亂他們的頭發,兩人四目對峙,火藥味亦漸漸散去,程軍頹然得放開了他的衣領。
“算了,那是你們倆之間的事,這麽多年都過去了,我也無權再說什麽!”
他緩緩坐下,隨手抓了把草扔出去,“譚燁…其實很久以前,我就想揍你了!”
“我知道。”譚燁隨即拉開一罐啤酒猛灌了一口。
“你和輕歡交往的時候我就想揍你了!”
“我知道。”
“但我看你那時候那麽高興,知道你隻是單純的想找個人分享喜悅和幸福,我那時就在想,如果換成我是你,我那德性大概也跟你差不多!”
“我知道。”
“你知道個鬼!”程軍提高了音量,“譚燁,早知道你這麽不珍惜她,當時我就不該斷了那份決心!”
“你要真絕了那份心思,剛剛就不會總想著拿拳頭對我。”
譚燁淡然一笑,接著說,“不過話說回來,即便你當時不放棄又能怎麽樣?輕歡她又不愛你!”
程軍猛灌了一口酒,語氣忿忿,“這世界真他媽的不公平,我大一開始就喜歡她,你和她大一下學期的時候才認識,她竟然舍棄我,喜歡上了你!”
“上大學時你不該欺負她的,那樣或許還有點機會!”
“就算我沒機會又怎麽樣,你們如今不也照樣分道揚鑣了?”程軍望著他鐵青的臉,露出一抹勝利而慘然的笑。
譚燁也笑了,兩人像傻子一樣,笑了半天後,異口同聲,“是啊,最後…她因為錢和班裏最有錢的陳毅在一起了,還在我麵前和陳毅秀恩愛,嗬…真是個世俗的女人!”
隻是譚燁哪裏知道,當初簡輕歡之所以會和陳毅在他麵前上演一出恩愛的戲碼完全是為了他日後的前程著想?
譚燁在準備回A市之前特意約了父親出去喝了幾杯,因為在家裏的話他母親肯定不會讓他父親把酒和過癮,而他萬萬沒想到父親喝得半醉半醒的時候,跟他說了一番話,一番讓他足足震驚良久的話…
原來…
當年簡輕歡之所以回突然跟他宣布分手並不是因為班上那個男同學家有錢,而是他的母親去找過她!
為了證實父親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他特意去了當年那個跟簡輕歡卿卿我我的男同學的家!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這麽多年錯的有多離譜!
原來當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譚燁的思緒陷入一片混亂…
回到A市後,譚燁每天正常上班下班,有條不紊得處理公事,偶爾會細心體貼得發條信息給蘇岩:這段時間我很忙,你要照顧好自己,下雨出門記得帶傘,諸如此類。
為了證明自己沒對蘇岩說謊,他在辦公室裏亦是忙得汗流夾背,隔間秘書辦公室的電話不停的響起…
“請市場部的李經理報告下這季度的預計銷售額!”
“通知海外市場部下午開會!”
“通知人力資源部張經理,下班後我會同他討論一下有關員工積極性方麵的問題!”
…
譚燁是真的很忙,每天最早一個到公司,最後一個離開公司,他總有做不完的工作,他想不通自己都這麽忙了,為什麽還有想打電話給簡輕歡的念頭?
空空蕩蕩的辦公室裏,天花板上的日光燈亮如白晝,他看所有的東西都是白色的,隻有手機亮著藍光,那上麵顯示正在撥出的號碼,聽筒裏傳出‘嘟…嘟…嘟”
“喂,你好。”
他慌亂得拿起手機附到耳邊,卻忘了該說什麽。
“喂,你好,哪位?”
說什麽?
跟她說他是譚燁,就是那個當初不明就裏出手打了她耳光的混蛋?
“喂,請說話啊。”
對了,就說突然想看看她最近過得好不好,他終於為找到借口而欣喜若狂,急急開口,“輕歡,我是譚燁。”
“嘟嘟嘟…”
辦公室內又恢複了如初的寂靜,他黯然的望著不肯多給他一秒的手機,清脆帶點惱怒的聲音在耳邊回響不已,心頭是那種如同浪潮激來,又緩緩退潮的失落。
平靜的深海,何時才會再刮起一陣大風。
此刻他內心驟起一陣台風,狂瀾得帶著摧毀性的激烈。
半個月後—
譚燁和簡輕歡兩人沒想到會在情人節這天偶遇!
商場一樓的STARBUCKS前,簡輕歡穿著套黑白格子的休閑裝,戴了頂遮陽帽埋頭看書,盡管長長的帽沿遮住她了的臉,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好巧,你…你一個人?你丈夫沒陪你?”譚燁不待簡輕歡說話,便自顧自地坐下來。
她從書中抬起頭,眼裏的驚詫一閃而過,見譚燁旁若無人地坐在她對麵,她有些惱。
本來她是趁著霍晨希出差,所以偷點清閑出來看場電影,誰料到又遇到更麻煩的人!
“是啊,他出差了所以沒辦法陪我,你跟朋友來的?”她看了下四周,問。
“嗯,陪朋友來買點東西,她剛有事先走了。”譚燁沒不打算告訴他,其實他是陪蘇岩來買東西的,而當他餘光無意間看到她之際,他隨口找了個理由把蘇岩給支走。
簡輕歡暗想:他口中所指的朋友就是他女朋友吧?
她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有些尷尬的點頭,“那你自便吧。”
說完又低頭繼續看書,她可沒那麽好心會去給他買咖啡。
譚燁見她態度冷淡,頓覺有些心酸,沒多加考慮就把她手中的書抽開,全然沒察覺這種行為已然超出他們之間眼下的關係。
簡輕歡伸手奪回書,站起身欲要離開,身後卻響起譚燁沉重傷感的聲音,“在你曾經愛過我的那些短暫歲月裏,我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隻是那些日子已成過去,我想挽留卻找不到理由。”
他抓著她的手腕,眼睛凝視桌麵,臉上寫滿回憶的傷感,接著道,“輕歡,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那麽喜歡看張小嫻的書。”
咖啡廳裏沒人注意他們腳落,簡輕歡別過臉,強似鎮定,“對不起,電影即將要開場了,我要走了,別害我浪費一張VIP的電影票。”
說完,她用力的抽了回手,飛似得奔出了咖啡廳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