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能管住自己就不錯了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我應該在他們倆的婚宴上喝個爛醉,起床後把一切都忘了,迎接新的一天?”徐陽自嘲。
“那倒不是,哎…反正我也要走了,你不在這兒,我倒是少了個記掛的。”
顧輕輕想說幾句俏皮話,可搜腸刮肚,平日裏從旁聽來,書上看來的風趣話楞是一句也找不著,隻得老老實實傷感道,“回去也好,看這城市亂得,人活得很是辛苦,你回到S市趕緊找個真正能陪你過一生的人。”
“我說,要不你也別走了,咱倆被人選剩的湊合一下?”
顧輕輕白了他一眼,推著他走到安檢處,“廢什麽話,趕緊走你的吧!”
“還真傲氣啊,被嫌棄的還這麽嫌棄別人。”
徐陽說完衝她揮揮手,“回去吧,到了卡塞爾給我email,如果你不是窮得很的話,打電話給我也是會接的,當然是我新女朋友不在的情況下。”
徐陽轉身往裏走,顧輕輕從後麵看到他抬起手,似是往臉上抹了幾下子,抹的應該是眼淚。
她知道,經過這樣的事之後,他再不是從前憨厚的徐陽,興許會變得風趣,變得受女孩子歡迎了,可他卻沒了真心實意!
可,誰又管得著誰呢?
她能管住自己,就非常不錯了。
想雖這樣想,但她真能管住自己,把該忘的都忘了嗎?
比如說——
那個人…
走出機場,外麵陽光大好,排隊等候的計程車周身閃著水銀般的光,顧輕輕走近一輛,拉開了車門,轉瞬又關上,而後跟司機抱歉道,“對不住啊師傅,我先不走了!”
她重新走回機場,進了自動門裏,有句話好像是這樣說的——
愛,從哪裏開始,就在哪裏結束。
那晚霍啟晨送顧輕輕回家後,雖然心傷,倒也沒怎麽發怒,他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
然越是這樣壓抑,使得他的臉色永遠都陰沉著,手下的人自是覺得壓力倍增。
因此連日來,上班的員工們均是神色疲憊不堪,公司高層戰戰兢兢,麵對老板噤若寒蟬,隻能約束自己的下屬,以防出現任何小失誤而遭來責備。
知道事情緣由的顧明這幾日也是盡量不去老板辦公室,他很清楚眼下老板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可以讓他暫時鬆懈,不用以表麵的威嚴來偽裝。
他想不透,老板既然願意花那麽多心思和心力,按理說什麽樣的女人都能追得到了,怎還要為一個背棄他的女人繼續費神,傷感?
他覺得不值,但作為一個謹守下屬本份的人,他也隻敢在心裏想想而已。
在門外站了兩分鍾,他才敲門進去。
霍啟晨背對他站在弧形落地窗前,手裏的香煙已經快燃盡了,顧明趕忙將桌上裝滿了煙頭的煙灰缸清空,送到霍啟晨麵前,“霍總,JM的宋總送來了請柬,婚期定在了月底。”
煙頭落到地上,濺起了少許火紅的星子,不一會便滅掉了,顧明趕忙從地上撿起煙頭,掐滅了才送上請柬。
他料到老板定是誤會了,急急補充道,“霍總,新娘不是顧小姐!”
聞言,霍啟晨猛然側過臉,雙眸怒盯顧明,仿佛他是在說笑話取笑他一般,讓他受了辱,但仍是劈手奪過他手裏的請柬——
火紅的喜慶顏色,燙金的字,他迫切翻開,沒找著顧輕輕的名字,才問,“這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據說新娘好像已經懷孕快半年了,可能顧小姐她知道了,所以…”
霍啟晨擺手打斷他的話,把請柬扔到桌上,佯作平靜,“顧明,我這沒你的事了,出去忙吧。”
顧明帶上門後,他再次拿起那燙金字的請柬反複仔細看了幾遍,確認新娘不是顧輕輕之後,立刻撥了電話給宋翊,他知道這一麵他們勢必是要見的,即便他覺得這樣有損了自己的尊嚴,卻不得不這麽做,隻因他想弄清楚他和顧輕輕之間發生了什麽事!
依然是那個讓他一進去就能靜心的家,依然是靠湖的窗邊,宋翊卻麵形憔悴得盤腿坐在地上,而這次招待他的不是茶,是烈性的威土忌!
就著初夏的晚風,對飲兩杯後,宋翊微紅著臉,“霍啟晨,你一定會質問我,在孩子和輕輕二者之間到底誰更重要,對吧?”
霍啟晨並不理睬他,轉動著手裏的酒杯,目光深邃得望著窗外。
宋翊喝了口酒,自顧自道,“如果是一個愛我的輕輕,那麽在我心裏她一定會比孩子更重要!我宋翊即便對不起全世界,也不會對不起她!可是…她心裏真正愛的人終究不是我,她要的隻是一個能幫她忘記你的人而已!”
他自嘲地笑了兩聲,“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我想她會跟我如普通夫妻生活一輩子,沒有愛,但至少會親情,而且總有一天她會徹底的忘了你!你說我這是推托也好,不專情也罷,這個意外的孩子幫我做了決定,他是我的骨肉,是完全屬於我的,而輕輕她並不屬於我!”
他狠狠抹了把臉,接著道,“你在美國和方家千金鬧緋聞那段時間,我隻要哪天一早去找她,不出意外的話看到的都是她哭腫的眼睛,我不是嫌棄一個心不在我身上的她,你知道我有多愛她的!但在親生骨肉的分離和她未來的不幸福之間,與其勉強留她在我身邊,倒不如灑脫些放她離開,算我自私一回吧!”
他的話音剛落,霍啟晨便碰翻了杯子,烈性液體順著光滑的桌麵淌到地上,一滴一滴,仿佛是有聲音般,清脆得敲打在兩人的心上。
他雙目炯炯地望著宋翊,語氣指責,“你知道你給我惹來了多大的麻煩?而她,如果我一直不曾喜歡上她的話,你考慮過她將會受多大的打擊?我沒見過比你更自私的人,對自己愛的人都要這般算計!”
宋翊說不出話來,他甚至不敢抬頭對上牆壁上的燈光,隻管埋頭喝酒,半晌才扯了扯頭發,“這世上很少有人會愛別人比愛自己多,你不是也一樣?在美國不也是計劃著什麽嗎?”
霍啟晨凝視手裏的酒杯,氣焰頓時滅了些去,稍過了會才緩緩開口,“我記得你曾說過,你愛她愛得霸道,而我愛她愛得自私,我們誰都配不上她,若單純從愛的角度來說,的確是這樣的,但這世上根本就沒有能單純去愛的感情!”
“沒錯!”
宋翊抬眸,“她愛得也不單純,你霍啟晨若是沒有上億的身家,又有什麽值得她愛,值得她去遷就的?”
“但她也隻是一開始在乎這些金錢,往後如果我們真在一起了,就算我破產,身無分文,她還是會心甘情願得陪我吃苦受累,我要的也隻是這個!”
“所以你贏了!”宋翊的聲音很是沉悶。
“她生日那天,其實你就贏了,即使往後她願意陪我吃苦受累,也絕不會是因為愛我!這對一個男人來說很可悲,知道嗎?”
他猛得灌了口酒,“但最可悲的是,我從不挑食,她卻常常把蔥和蒜細心得揀出來;我愛喝啤酒,她跟服務員要的卻是紅酒;她接受了我的表白,卻時時用戴戒指的那隻手撫摸頸上的項鏈;她生病了,送她去醫院的明明是我,但一直叫著的卻是你的名字;明明是在我的車上睡著了,給她蓋上我的外套,她卻迷糊地跟我說,‘啟晨,我不冷,你自己別著涼了!’…”
後麵的話全變成了哽噎,他小口小口得喝著酒,喝得很快,霍啟晨握酒杯的手亦顫抖了幾下,開始有些坐立不安。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我再堅持個一兩年,也許她的習慣會改,但她不知道,那些習慣和拿刀子捅我沒什麽分別,你說,換成你,你還能愛下去嗎?!”
霍啟晨奪了他的酒杯,扶起他,“行了,我送你回去吧。”
宋翊一手推開他,自己扶牆往門邊顛顛倒倒得走去,拉開門之際他回頭,“她去了北方,昨天下午的飛機!”
霍啟晨沒問他是怎麽知道的,他沉默得看著宋翊離開,心裏對這個男人再無一絲介蒂,他想:如果換做是他,他不可能會做到這種地步!
默默得看著一個不能挽回的女人上飛機,目的地卻不是有關他的地方,這對宋翊而言是何其的諷刺!
北方的初夏還有些清涼,陽光卻是很好的,顧輕輕在太陽下的小鎮街道上走著,微微的風吹冷了她紅紅的臉,她聞到了木香花的芬芳,路邊圍了矮矮的鐵欄杆。
此刻一對年輕的情侶坐在欄杆上,草葉從他們腿間探出青綠,年輕的臉龐相互看著,喋喋不休得說著什麽。.
哪有那麽多的話說啊?
顧輕輕想,她和霍啟晨在一起的時候就很少說話,隻是相互握著手,或是靜靜依偎,時間一分一秒得還是走得極快。
那就是成年人的感情吧?
不若年少時那麽急切地跟對方袒露,長時間的默契,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便知對方心裏麵的想法。
小鎮上的派出所位於街道中心,顧輕輕等著過馬路時一眼便看到對過站在門口等著她的小張,一張年輕的臉,短短的頭看著很精神。
車子一過,她跑幾步停在小張麵前,“等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