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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中教化,有法無法

  第26章 大中教化,有法無法


  靈堂。


  自修建以來,這是第一次投入實際運用,兩口棺材分左右放在靈堂中,兩位老人閉目長眠其內。


  這是聚居地第一次死人,還一次就死了兩位,雖說所有人對此都有心理準備,但這依然讓整個聚居地的氣氛變得凝重,昂揚了一年的心氣也再顯頹色。


  賀鐵鑄本以為就是趁著修整的間隙參加一場追悼會,沒料到會遭遇一場「突襲」。


  郭振面對著垂首沉默的眾人,追悼完逝者,忽然話鋒一轉,嘆道:


  「對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最深的執念莫過於落葉歸根,便是知道咱們現在是回不去的,若是能得到故鄉隻言片語的訊息,也是莫大的安慰。


  同樣,對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最遭不住的便是情緒的大起大落。」


  說到這裡,他扭頭看向賀鐵鑄,眼神銳利如蒼鷹:


  「先給他一個大大的希望,再往地上狠狠一摔,有幾個老人遭受得住?


  賀鐵鑄,當初你信誓旦旦,給了很多人希望,可現在整整一年過去了,你還想讓大家堅持多久?

  還是說,你當初那般做態只是為了利用此情此心?」


  賀鐵鑄目瞪口呆,什麼意思,這是要我為兩位老人的死亡負責?

  這什麼邏輯?

  「伱等會兒!」賀鐵鑄直接道:「兩位老人的去世我和你們一樣難過,可這卻不能成為你無端攻擊攀咬我的理由!」


  「理由?」郭振冷哼道:


  「頭兩月你給大家嘗了點甜頭,進度喜人,可自第三月開始,開路隊伍越來越大,成績卻越來越差,現在一整年過去了,還在沼澤地里轉,你打算耗多久?」


  賀鐵鑄道:

  「這事我已經解釋過很多次,仝叔也說了,人不是鐵打的,不留餘力的行事,一次兩次還行,長期疲勞行動,隊員們的安全如何保障!這種不負責任的……」


  一直不做聲的仝子義忽然道:

  「你說責任,那我就來說說我這做首領的責任。


  這一年,為了助你成事,我將庫存的很多珍貴資源都給了你,這可是屬於聚居地每一個人的。


  而你,還有你的隊伍,享受著從所有人身上硬摳出來的血肉,卻打著最有利於自己小團體的算盤……其他人就被你忽略了嗎?

  是,你們若更積極一點,於你們而言,危險確實會大些,但效率提升,進度加快,於整個聚居地而言,才是最有利的,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你不懂嗎?


  現在的你們,享受著整個聚居地的供應和支持,是屬於整個聚居地的開路先鋒,而不是你的私人武裝,你要搞清楚!」


  賀鐵鑄被這一句句誅心之言打蒙了,仝子義卻毫不留情,繼續更加誅心的輸出。


  「你那點心思我還看不出來,正事剛做了沒兩月,就迫不及待的擴大隊伍,二十人變成六十人,後來遭遇沼澤地,三隊變四隊,每隊人數從二十擴至三十。


  好傢夥,短短一年,掌握了一百二十位精銳武力,照這趨勢下去,以後咱們都跟你混得了。


  呵呵,這就是你一心為公的做派?」


  「你……你……」賀鐵鑄氣得想要吐血,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但感受著那數百雙向他身體「射來」疑惑猜測不信任的目光,他一句話都懶得多說,咬牙扔出一句話,轉身就走。


  「三個月,我會在三個月內將這段路開通。」


  賀鐵鑄狼狽的剛擠出人群,就被劉善長猛地拉進自己的房間。


  劉善長拍腿痛心疾首道:「你上了他們大當了,那兩個老傢伙這是眼見著果子要熟了,伸手來摘果子了!」


  賀鐵鑄卻沒在意這些,而是目光如刀般盯著劉善長問:「你當初建議我多搞幾支隊伍,輪流上陣,是不是就有仝子義說那意思?」


  劉善長點頭承認道:「對呀,這本就我的目的之一啊,有什麼不對嗎?」


  「……」賀鐵鑄。


  他這麼坦然直接,反倒把賀鐵鑄整不會了。


  「從地圖可以看出,出了這片沼澤地,距離黑澤集也就二十里左右,他們比我們更早紮根於此,人也比我們多,自然也會向周邊探索。所以,我猜出了那片沼澤地,就是和對面碰頭的時候。


  接下來,你以為會如何?他們熱情的迎上來,與咱們噓寒問暖,從此親如一家,如兄弟般相親相愛?」


  「這……似乎有點不可能吧?」


  「什麼叫似乎,這根本就不可能,做夢都不敢這麼想!

  聚居地之間的競爭,你還沒體驗過吧?馬上你就能體驗到了。


  咱們的武者成色有多差你不知道嗎?除了數量多,和其他聚居地相比幾乎一無是處。


  據我所知,如黑澤集這樣的聚落,最差也會有個一流武者坐鎮。


  咱們呢?兩個用靈桃硬堆出來的准一流,我敢用我這雙招子保證,這兩老貨都是只敢窩裡橫的,面對有一流武者,連大屁都不敢放一個!」


  有道理,賀鐵鑄心中暗暗點頭。


  「而你呢,這一年雖然成長很大,實力已是妥妥的仝郭之下第一人,但距離突破一流之境……三五年之內是指望不上的吧?」


  「別說三五年,十年內要是能邁過那道坎我就很高興了。」


  劉善長攤手道:


  「高階強者咱們比不過,那就只能盡量把武人多這個優勢發揮到極限了。


  現在,每一次出發,單邊就是百多里崎嶇道路,來回兩百多里,更要應對各種險情危機,與其說是開路,不如說是以磨礪為主,順帶開路。


  按照我的想法,聚居地的武者都應該去磨一磨,實力提升都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藉此磨出幾分武人的鋒芒氣魄來……咱們聚居地的武人,說是武人,還不如說是空有一些武道修為的農民工匠罷了。」


  說到這裡,劉善長再度拍腿痛惜道:「多好的機會啊,這就沒了!」


  賀鐵鑄也覺惋惜,可事已至此,卻也只能大步向前。


  一年的磨礪,開路隊伍中每個人都有長足的進步,體能狀態也都保養的很好,極限爆發下,一月前突二十里,沼澤地被徹底捅穿。


  當他率隊歸來,聚居地上下震動,所有人都清楚的看見,兩位陌生的武者騎在高大威武的六腳異馬背上,隨著隊伍緩緩而行。


  所有人都來圍觀這兩位外來訪客,有種擺脫虛無,再次與真實世界緊密相連的感覺。


  仝郭二人更是釋放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而賀鐵鑄卻不顧劉善長的勸阻,一副卸甲歸田、重回山林的做派。


  那兩位他親自帶回來的黑澤集使者,別人都恨不得往他們跟前湊,他卻主動轉身離開。


  仝郭二人為此很詫異,卻也很高興,不過很快,他倆的精力就傾注在與黑澤集的「外交博弈」上。


  賀鐵鑄沒有參與其中,也沒有去修築城牆,而是主動攬下了狩獵兼巡視周邊的任務。 ……


  時間一晃,就是兩年。


  在仝郭等人眼中,風雲激蕩,可在姜乾眼中,卻乏善可陳。


  除了賀鐵鑄帶著兩位黑澤集騎士返回時紅塵氣象徵性的波動了一下,接下來的兩年,紅塵氣不增不減,穩定得出奇。


  現在,紅塵氣再一次劇烈波動,居然有了崩滅之兆!


  「娘希匹!」


  饒是以姜乾那淡然到早已非人的心境,驟見局面忽然至此,也忍不住心中爆粗。


  他念頭轉動,想著破解之法,「看見」和一群夥伴攜帶著大量獵獲踏歌歸來的賀鐵鑄,心中很快便有了一個大略的想法。


  區域內一縷縷紅塵氣又在他的指揮下進行了微調。


  ……


  賀鐵鑄和一群夥伴獵獲歸來,正要回家,忽見劉善長猛地竄出,攔在他前面,滿臉的焦急:「你怎麼才回來,出大事了!」


  看著這般作態的劉善長,賀鐵鑄卻笑問:「劉叔,你這次又想了什麼招?」


  兩年來,這樣的一幕他早已見怪不怪。


  劉善長見他這副做態,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笑得出來,你知不知道,那兩個老貨準備捲鋪蓋跑路,現在已經在分家分行李了!」


  笑容一僵,片刻之後,賀鐵鑄才道:「劉叔,危言聳聽也要有個尺度吧,這麼離譜的說辭,您讓我怎麼信啊!」


  「我傻嗎?你都知道離譜,我不知道嗎?」


  笑容消失,賀鐵鑄鄭重問:「到底怎麼回事?」


  「赤磯營地將廢營建城。」劉善長沉聲道。


  「啊?」賀鐵鑄徹底不會了,一臉茫然:「這和咱們有什麼關係?」


  赤磯營地距此三千多里地呢,別說廢營建城,就是原地炸了,和我們有個毛關係啊!

  劉善長嘆了口氣,道:「一開始,我也是這麼覺得,不過……你可知道廢營改城的本質是什麼?」


  賀鐵鑄回憶著印象中赤磯營地那無序混亂的樣子,試探著道:「我印象中的很多區域應該都會拆掉重建。」


  劉善長搖頭道:「這只是表象,本質是從無法之地到有法之地的轉變。」


  「無法之地?有法之地?」賀鐵鑄有些茫然。


  劉善長道:


  「咱們聚居地的情況你很清楚,赤磯營地你也見識過,撥開表象,你能發現都是無法之地。」


  賀鐵鑄皺起眉頭,對此說法隱隱有些抵觸。


  「那你不妨這樣設想一下,假如仝子義不是現在這種水平,有著絕對的手段和威信,若他看誰不順眼就把那人殺了,甚至再過分點,把他全家都殺了,結果如何?」


  「什麼結果如何?」


  「他這般兇殘,會有人來制裁他嗎?他會遭報應嗎?」


  「沒……沒有。」賀鐵鑄有些錯愕,有些惶恐。


  他以前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卻第一次打心底里覺得,仝子義這個有些軟蛋的首領好啊!


  郭振這個始終讓他感覺有些礙眼的傢伙,他也第一次覺得有些……可愛!

  要是仝子義水平再高些,要是沒有郭振……賀鐵鑄忽然心中一動,這是青禾先生的有意為之?

  劉善長道:「這就是無法之地。」


  「有法之地又是什麼樣的?」賀鐵鑄忽然好奇起來。


  「在進入這片蠻荒之前,你和你父親四處漂泊,應該到過很多不同的地方進過不同的城吧,那就是有法之地。」劉善長道。


  賀鐵鑄聞言,臉上反而露出困惑之色,道:「我感覺那些地方還沒咱們聚居地好呢。」


  「那時年紀小,很多東西都不了解……不過,廟會你總去過吧?」


  「當然去過,而且,似乎每座城都有,熱鬧的很。」賀鐵鑄連忙點頭。


  劉善長頷首道:


  「書院推崇教化,為此打造一套完整的教化體系。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凡民聚集之地,特別是城市,必有文廟,武廟和先賢祠,廟會便是以此三者為依託,這是教化黎庶之地,寓教於樂。


  另還有學宮,書苑,以及形形色色的私塾管院,這是教化士人,也是其自我造血之地。


  另還有衙署、監獄、刑場……」


  賀鐵鑄忽然道:「刑場也是教化之地?」


  賀鐵鑄卻被勾起了童年陰影,那是父親帶著年幼的他在一個刑場近距離觀刑時留下的,事後據說割了足足三千六百刀,而他只是看了不到十刀就暈了。


  劉善長頷首道:「當然,書院可不是老好人,他們的教化之道,信奉的是『寬猛相濟』……你就說,有這一整套教化體系在,你踏不踏實?」


  賀鐵鑄本能點頭。


  踏實,當然踏實。


  關鍵是,誰敢不踏實呢?


  劉善長便道:「赤磯營地一旦廢營改城,那這一整套教化體系自然也會立起來。武道強者靠拳頭說話的時代也將一去不回,赤磯城將是一個講規矩有規矩,講道理也有道理的地方。」


   沒人嗎?怎麼不見人說話?好怕是單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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