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李瓶兒(上)
第55章 李瓶兒(上)
那腳步聲距離眾人越來越近,應伯爵的心高懸著,忽見一位俏麗佳人快步走了進來。
只見她身穿大紅五彩通袖羅袍,下身穿一條金枝線葉沙綠百花裙,頭上珠翠堆盈,胸前纓落繽紛。
見她,那白花花的腿兒,那容艷艷的臉兒,那瘦長長的身兒。
應伯爵目不轉睛地望著,一時間竟是看得呆了。
心中暗嘆:好一個白皙滑嫩、國色天香的婦人!
這婦人不是李瓶兒,又會是何人?
眾人見李瓶兒這婦人神情冰冷,快步來到花子虛身前。
沒好氣地問道:「整整兩日不在家,是不是又去了那麗春院?」
花子虛神情一陣恍惚,立時感覺口乾舌燥,朝著那歡兒惡狠狠的瞪了一眼。
「夫人,子虛知錯了。」
一面說著,花子虛竟是沖著這婦人深深鞠躬,似乎還大有下跪認錯的態勢。
不僅僅只是西門慶和應伯爵,就連整日與花子虛鬼混在一處的謝希大、常時節等人也是滿臉錯愕。
應伯爵瞧這婦人長相,多半應是一個溫柔婉約、賢良淑德的女子。
從氣質上來看,她是要比潘金蓮和龐春梅好很多,頗算上乘。
卻怎生想到,這婦人極其一反常態,冷著臉猛然間抬起右掌,一記耳光朝著花子虛臉上扇了下去。
那玉手綿綿軟軟的,花子虛卻也感覺不到多少疼痛,只是在兄弟們面前顏面大損。
像是這樣的事情,在場眾人多半是第一次見到。
謝希大、祝日念等人又不敢上前勸阻李瓶兒這婦人,只能在一旁提心弔膽的望著。
應伯爵看見花子虛用力捂著臉,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心中委實感覺匪夷所思,根本不明白花子虛在這婦人面前,究竟又怕個什麼勁!
他夫婦二人就這樣面對面僵持了許久,到得後來,李瓶兒沖著西門慶、應伯爵、謝希大等人,作了個揖。
李瓶兒這婦人就西門大姐這件事情,對應伯爵只是說了兩句場面話,看得出來,她也無心做個和事佬。
嘆息兩聲,做做樣子,便轉身命歡兒帶花子虛回家。
今日應伯爵帶著官兵來到西門慶府上大鬧一場,既是與西門慶割袍斷義,又是帶走了陳敬濟和西門大姐。
應伯爵和西門慶之間的血海深仇,就此結下。
就便是直到應伯爵要帶人離開的時候,花子虛還一心一意想要做個和事佬。
可惜,李瓶兒這婦人一到場,他花子虛立刻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噤若寒蟬。
應伯爵命手下官兵好生看押西門大姐和陳敬濟,深深地凝望著李瓶兒快步遠去的倩影,一時間竟是看得痴了。
但眼下辦正事要緊,龐春梅既然已經吃了這奇恥大辱,那麼這筆賬就必須得趕快清算。
於是就打算回頭時候閑來無事,再來會一會李瓶兒這婦人。
且說李瓶兒這婦人回家之後,端坐在銅鏡前梳妝打扮,凈是給花子虛冷臉子看。
花子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知自己又在這婦人面前犯了大錯,一時間心中也是憋屈得很。
須臾間,這婦人在台前用力一拍,沒有好氣地道:「分家產這一事,眼下正令奴家為難得很。」
「花子由,花子光,花子華這三個賊短命的,始終往上面告,奴家日日夜夜為此焦心不已。」
「可你這賊囚根子倒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整日只是在那花柳巷中醉生夢死,好不快活!」
花子虛心中一沉,一時間心中湧現起無盡的憋屈與委屈來。 這婦人氣得又是用力一拍,咬牙切齒道:「奴家說你這廝是個廢物,只怕是都抬舉你了!」
李瓶兒,二十二歲。
生日是在正月十五。
話說她誕生那日,旁人送來了一對魚瓶兒,她父母便給她取名為瓶兒。
早些時候,她被大名府梁中書納為妾,後來梁山好漢黑旋風李逵打下大名府,梁中書家破人亡。
李瓶兒從梁中書家中逃難時,趁亂偷走大量金銀財寶,隨其養母去往汴梁城投親。
恰在這時,汴梁城準備告老還鄉的花太監,正為侄子花子虛尋一門親事。
媒人一番苦心撮合,李瓶兒嫁給花子虛。
不多久,花太監告老還鄉。
他老人家帶著花子虛李瓶兒夫婦二人來到清河縣定居,豪擲千兩白銀,在白玉街買下一座四進院大宅子。
恰巧這宅子在西門慶家隔壁,於是便與西門慶作了鄰居。
說來這花子虛實在是不大成器。
長年累月正事不做,日日夜夜地只是沉淪在花柳巷裡。
在家時也往往是醉得如同一灘爛泥,倒床便睡。
睡醒后只顧著裝點銀兩,再去那花柳巷裡尋歡作樂,活脫脫地一隻行屍走肉。
起初李瓶兒還對他百般督導,但日久天長的,這婦人也懶得再和他多說什麼。
花子虛每日所作所為,都被花老太監看在眼裡。
倘若旁人問起,他老人家只是說著什麼「子虛畢竟是他孩兒,子虛愛怎樣,隨他去也就是了」。
旁人皆是對花子虛無比艷羨,嘴上也是說:「這花子虛福澤深厚,能有此等富貴之命,當真是蒼天特殊眷顧。」
不久,花老太監卒。
他老人家辭世之前,將家中的巨額財富悉數交與李瓶兒這婦人看管。
如此這般,花子虛盡心守孝,倒也安分了幾日。
但好景不長,很快,花子虛這廝便現回原形。
要麼,是日夜鬼混在妓院里;
要麼,是與西門慶和應伯爵等人花天酒地,混在一處。
醉生夢死,胡混一日是一日。
近來他本家兄弟花子由,花子光,花子華,決心與李瓶兒爭奪遺產。
拼了老命,破釜沉舟,決意勝了這一仗。
李瓶兒這婦人眼見大火已經快要燒到眉毛,卻見花子虛一如往日,絲毫不將正事放在心上。
於是這般,也便就有了今日在西門慶府上扇花子虛耳光之事。
但那畢竟是在外面,倒也罷了,甫一回到家中,這婦人便用盡渾身力氣一直咒罵他。
花子虛滿臉落寞地站在一旁,見這婦人從台前起身要去吃飯,他便沉聲說道。
「罵夠了?說來,我伯父留下來的這大筆遺產,原也和我花子虛沒多大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