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抉擇

  第291章 抉擇

  人生總會有一個時間，它會靜止下來，等待著你做出重要的選擇。


  蘇起站在這個岔路口，前面是兩條截然相反的路。


  李瑜兮的聲音回蕩在耳邊，秦暮之在耳邊細語。


  李瑜兮說：說她已經想好了怎麼幫他，現在正帶著安淺媚和陸纖，站在自己的門外。


  秦暮之說：她現在就要帶他走，去哪裡都行，天涯海角都隨便。


  這是將使得人生走向截然不同處境的兩條路，無論選擇哪一邊，你都不能再回頭。


  蘇起需要思考，於是這個時候時間彷彿靜止下來，蘇起的腦海快速翻騰，眼前的一切都詭異的安靜下來。


  蘇起感覺自己的靈魂得到了自由，他從自己的身軀里站起來，化為一道白色的虛影，走到窗邊。


  窗邊是一片海珠的夜色。


  時間不早了，夜幕已經完全升起來，遠處的天空隱隱約約殘留著深藍色的暮光，眼前的海珠夜色霓虹燈火似海，車流在樓房間洶湧，像是一道道河流。


  蘇起在海珠生活有多少年了呢，前世和今生加起來，快四十年了吧。


  他不是天生優秀的人，他為了帶著妹妹能在這個城市活下來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在這個過程里，他先認識了安淺媚李瑜兮，認識了姜初堯，結識了陸纖，最後遇見了秦可卿秦暮之，在今生，他又和姜敘白相識。


  這些年走下來，蘇起吃了很多苦頭，蘇起從來沒有放棄過。


  因為在他身邊的人，都是需要他幫助的人。


  蘇洛是他同甘共苦的妹妹，李瑜兮和安淺媚和他同樣家庭不完整，四個人相依取暖，姜初堯在認識他之前封閉內心，陸纖桀驁叛逆漠視規則，秦暮之性子天生清冷感情不多，也就秦可卿一個還算正常人。


  蘇起不是超人，他其實也不大能擔負那麼多人的期望，他只是不能倒下，他的身後站著需要他的人，他的身前站著盼望他的人。


  在前世，他的人生已經足夠精彩，認識陸纖，拯救姜初堯，和陸纖結婚，被離婚，被秦可卿拯救，和秦暮之結婚，蘇起不認為自己在前世里選擇了什麼錯誤的選項，即使再來一次，他也會去和她們相識，只所以故事的結局那麼潦草倉促，蘇起認為是他很多事沒有做到最好。


  重生了，李瑜兮和她們也都有了重生的記憶，這一世就是來讓蘇起重打一遍，獲得一個好結局的，尤其是經歷了京城出差李瑜兮生病事件后，蘇起得知了離開他越遠就越危險的結論，那麼擺在他面前的，就是如何在這一世走出大團圓的結局。


  他試探的給李瑜兮講了自己的想法，瑜兮的反應分外激烈，咬傷了他的嘴唇和手指，他希望陸纖能幫助他，但陸纖心底里卻是想著順水推舟帶走他，他向安姨講述了自己的擔心，可安姨的感情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了質，秦可卿安慰了他，並願意陪他承擔一切後果。


  她們的愛都太真實熱烈了，有時候甚至會將旁人和她們自己灼傷。


  這些天在她們身邊拉扯來拉扯去，蘇起確實感受到了一股疲憊，這疲憊來自心底，來自生活的四面八方，來自蘇起這個名字帶來的一切。


  蘇起站在窗邊，雙手放在玻璃上，貼著這層透明的物質，靜靜的看著腳下的夜色。


  街角拐彎的麵包店，那是自己高中的時候和瑜兮每日早餐的地方，大樓天台的天線下，陸纖讓自己幫她綁頭髮，公司實驗室攝像頭的盲區里，姜初堯指尖沾著奶油，小心翼翼的將手指放到他的唇邊。


  無數的記憶湧上心頭，蘇起不是傻子，也不是後宮番里那些刻意陽痿的廢柴男主，他情商不低，不然也不可能在女人們間遊走。


  蘇起看著玻璃倒影里的自己，他十歲那年來到海珠，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長高了，什麼時候喉結變得明顯了。


  蘇起沒有青春期，更不存在什麼叛逆，他的思想和性格都是線性提高的，在周圍惡劣環境的壓迫下，為了照顧好蘇洛，他的每個方面都是奔著最優秀的那方面走，數年如一日。


  蘇起其實並不反感這種壓力，他說過要給所有身邊的人一個完美的結局，這一切都是蘇起自願的，他並不後悔。


  可是現在，自己好像無論怎麼做，大家都不會滿意了。


  站在窗邊的男孩輕嘆一聲，他緩緩坐下，床鋪上的床單是新換的，秦暮之嫌之前安淺媚在這裡睡過，今天早上便把床單洗了一遍，經過一天的纏綿，如今的床上滿滿都是二人的味道。


  秦暮之是蘇起前世的妻子，也是他選擇好好去愛的對象，今生和她一起遠走高飛，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可是。


  「李瑜兮呢？」


  男孩的靈魂坐在床邊，看到眼前慢慢匯聚出一個淺藍色的虛影，那個影子和他一模一樣，代表著他的『理性』。


  「是李瑜兮陪伴你度過了少年，前世她苦苦等著伱，望著你，終於得到了今生牽著你的手的機會，圍繞在你身邊，陪你走到了現在，前世但凡是正常發展，你都會和李瑜兮在一起，不會有後面那麼多屁事。」


  『理性』站在蘇起面前，轉過身去，撫摸著書架上的一個小兔子玩偶，那是李瑜兮送給蘇起的小禮物。


  『理性』一邊撫摸著兔子玩偶，一邊輕輕道：「李瑜兮是誰呢？是你年少的喜歡。」


  『理性』放下那個可愛的皺著眉的兔子玩偶，兔子玩偶剛剛掙脫『理性』的手，便活了起來，兔子玩偶蹦跳著來到蘇起旁邊，乖乖站好在蘇起面前。


  『理性』抬頭，指了指蘇起背後的一個枕頭，「枕頭，你給秦可卿準備的枕頭，方便她能隨時睡個好覺，她前幾天來了一趟，放到你的床邊，準備以後時不時陪你睡覺。」


  那個枕頭？蘇起回頭，便看見兔子玩偶將那個枕頭拖了過來，兔子玩偶動作吃力憨態可掬，將枕頭拖到蘇起身邊后，小兔子玩偶便躺在了枕頭上，做睡覺狀。


  「你不是說好了么？說不會讓秦可卿失望，說會和秦可卿走下去，前世她拯救了你，這一世到你拯救她了不是嗎。」『理性』雙手抱胸站在書櫃旁，平淡的說道。


  「如果說李瑜兮是一切的開始，那麼秦可卿便是你在被陸纖拋棄后，第一次主動選擇與這個世界留有的聯繫，你要拋下她嗎？」


  『理性』見蘇起不說話，他緩步走到餐桌上放的日曆旁，拿起那個日曆，輕輕數著日期，「四個月了，你重生也有四個月。」


  「也許是重生帶來的影響，離開你的時間越長，她們就會出現精神失常或者身體衰落的現象，但我想，這更可能是因為她們的執念太深。」


  『理性』將那個日曆放到蘇起手上，小兔子玩偶坐在枕頭湊過來，看著日曆上畫著重重圈圈的那個日子，歪歪頭，露出幾分疑惑，不知道那個日子為什麼如此重要。


  「明天，本來你打算的明天就去出差，試一下短暫離開所有人會發生什麼，但是現在這個關頭，你肯定是離不開的；。」


  小兔子玩偶點點頭，覺得這個『理性』說得真不錯。


  蘇起低下眼眸，靜靜的聽著眼前的自己說話。


  『理性』緩慢的在蘇起面前踱步，他依然雙臂抱胸，右手的食指輕輕敲著左邊的手臂。


  「讓我想想，對了，我們之前不是已經計劃好了嗎，明天陸纖就會讓你搬去和她同居，那個時候她們肯定會亂成一團，然後事情愈演愈烈，你想看看事情的極限會發展成什麼樣。」


  『理性』點點頭，他忽然想到什麼般整個人都亮了一下，輕輕拍掌，嚇了小兔子玩偶一跳。


  『理性』抱出一朵白色的塑料花，蘇起看著那朵塑料花，心頭一震。


  『理性』將白色的花放在小兔子玩偶旁，小兔子玩偶好奇的拉了拉那片花的葉子，於是沒有質感的塑料變得柔軟，輕輕晃了兩下，彷彿在隨風飄舞。


  「小姜同學暑假送你的，還記得吧，如果小姜同學真的回不來了，你會難過嗎？」


  『理性』看著蘇起，「如果秦暮之成為下一個李瑜兮，等到很多年後，你發現秦暮之像前世的李瑜兮那樣一直等著你，你會難過嗎？還有陸纖，還有安姨呢？」


  蘇起身體一抖，雙拳緊握。


  這個時候，或許是看不下『理性』人格的囂張，粉紅色的『感性』人格在另一處空間浮現。


  『感性』一上來就很大聲，很強勢：「那又怎麼樣？蘇起，你是你自己，你的第一反應才是你最真實的一面，『理性』是重重選擇后的權衡利弊，即使你和秦暮之私奔了又怎麼樣？你有你自己的思維，你有你自己的愛憎，你不是他們的玩具，你是你自己的！」


  「是啊，所以你跟姜初堯說會救回小姜同學，所以你摸著秦可卿的頭髮說你的頭髮真漂亮，所以你含住蘇洛的手指，逗不開心的她發笑，是啊，那一刻多甜蜜啊，她們都愛著你，你也愛著她們。」『理性』冷笑著：「可是然後呢？姜初堯在哪裡？秦可卿在哪裡？蘇洛在哪裡？你是你自己的，那她們呢？她們因為她們的『感性』獲得到幸福了嗎？」


  『感性』指著『理性』的鼻子，很認真的說道：「所以，所以這一次才要逃走，讓所有人看到我們的決心，讓她們跟著我們的節奏走，讓她們學會聽話。我才不受那些左思右想的權衡左右，我，我是蘇起，我是那個自由去愛的蘇起。」


  『感性』扭過頭，看著蘇起的臉：「蘇起，這兩天你和秦暮之做了多少次，在你們互相達到最高點的時候，你還會考慮這座城市和別人嗎？那才是你和你想要的，這兩天你連套都沒用，萬一暮之懷上了，你還要呆在海珠委曲求全嗎？你難道不要秦暮之和你的孩子活得幸福快樂自由嗎？」


  『理性』啞口無言，小兔子玩偶震驚的張大嘴巴。


  蘇起搖搖頭，「暮之，她是無辜的。」


  『感性』滿意的點點頭，也坐在蘇起的另一邊，「重要的不是能不能逃出去，而是你要表現出你的態度，你是蘇起，你是蘇起，不是你去配合她們，你愛誰是你的權利。」


  『理性』很冷淡。「陸纖說過了，她會全力阻止你的。」


  「陸纖又不會真的把我們和秦暮之怎麼樣，你的理由我幫你想好了，李瑜兮對你施壓和威脅，你感到不適，秦暮之情急之下帶你逃脫危險。」『感性』拍了拍蘇起的右肩膀。


  「李瑜兮，安淺媚，蘇洛，秦可卿，秦暮之，陸纖。想想這些名字，想想我們這些天做的努力，你不能將你自己和秦暮之置於險境。」『理性』將手搭在蘇起的左肩。「大團圓結局，所有人都不能受傷。」


  「蘇起，你是自由的人，放縱去愛吧。」『感性』融入蘇起腦海。


  「人，是社會關係的總和。」『理性』走進蘇起身中。「給她們一個完美的結局，不能再重蹈前世覆轍了。」


  小兔子玩偶將塑料花收起，將枕頭放回原位，跳上書櫃，最後跟蘇起點點頭，腦袋一歪，不再動彈。


  蘇起從床邊站起來，走到自己的身體前。


  秦暮之捧著臉正對他細語，門外的李瑜兮還在敲門。


  時間重新開始流動，蘇起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他往前吻了吻秦暮之的唇，看著那雙霧氣瀰漫的眼睛，輕輕道：「我愛你。」


  秦暮之獃獃的望著他。


  他站起身，打開門。


  門外的李瑜兮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熱情的擁抱。


  「蘇起，你終於捨得開門啦！」


  李瑜兮的身後，安淺媚對她微笑，陸纖輕輕對他點頭。


  一切都是好好的，這三個女站在一起也沒打起來。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們是來找你你興師問罪吧，怎麼可能？」李瑜兮笑著環著他的脖子，輕輕在他的耳邊說道，「你是我的未婚夫，我怎麼會捨得讓你傷心呢？」


  李瑜兮從蘇起身下下來，走進蘇起背後的門，「暮之怎麼坐在地上，這樣可不行哦，會著涼的。」


  安淺媚走上前，摸了摸蘇起的頭，「我來了，你放心好了，沒人能傷害你的。」


  安淺媚走進蘇起身後的宿舍，「還做了這麼一大桌子的菜啊，那我們趕緊開動吧~」


  陸纖走上前，輕輕拉了拉蘇起的手，女人聲音哽咽，難得見她這副模樣，「蘇起，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真的只是利用我，原來你真的將我看得這麼重，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陸纖拉著蘇起的手，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