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第270章 碧眼兒人頭滿地打滾,有人歡喜
離陽京城,太安城,那巍巍皇城之內。
離陽皇帝,最終還是沒能活過,這一年的夏天,離陽皇帝趙惇大行!
整座太安城,城內城外,家家戶戶皆縞素。
這位極為勤政的離陽皇帝,在民間風評尚可,皇四子趙篆,靈前繼位,登基位帝,受百官朝賀!
藩王返京,參加大行皇帝的之喪禮,京中勛貴們,亦是在承天們外,為大行皇帝守靈。
在那太安城的街道之中,亦有百姓長跪不起!
皇帝趙惇在位期間,吸納春秋遺民,也算是讓人世間的百姓,過了一段平穩的日子。
但,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又是一場,戰亂懸在了,皇帝剛剛駕崩了的離陽朝廷頭頂。
太安城,天牢之內!
陰暗潮濕的牢房之內,不時傳來犯人的喊冤之聲,可但凡是送到天牢裡邊兒的犯人。
皆是過了刑部複核,想要翻案那簡直比,登天還要難嘞!
至少,現在江湖的武夫,都在鬧騰著,有朝一日要去,天門之內看看那大好的天界。
可有誰聽說過,有哪一個江湖武夫,說過朝廷的天牢,亦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之地?
在天牢最深處的那間牢房內,天牢的老頭,揣著鑰匙打開了牢房的大門,說道:「張張大人,您該上路了,朝廷裡面的大人們,等不及了呀!」
「甚至連先皇的大喪之禮期間,也要冒著天下之大不韙,斬殺您啊!」
哪怕是在春秋之中,也從未聽說過,在皇帝駕崩停靈期間,斬殺的朝臣的事情啊!
那些朝廷的大人們,怎麼就這麼著急呢?
一身囚服的張巨鹿,看著牢頭一身的孝服,說道:「我也的確該走了,在這天牢也帶著夠久了。」
「陛下駕崩了,那麼陛下最後的那一道旨意,必然是殺我。」
「遇赦,不赦!」
張巨鹿起身,最後對著那牢房內的一張銅鏡,正了正衣冠后,牢房外的獄卒們,才上前為其帶上枷鎖,將其拷了出來。
欽天監的練氣士,御林軍中的重甲步卒,亦是在各自校尉的帶領下,明火執杖的壓著這張巨鹿朝著菜市口走去。
剛出天牢,那圍觀的百姓,便蜂擁而至!
那些帶著冠的讀書人,亦是隱藏在那洶湧人流之中,一些些不適合,離陽朝廷和光同塵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
任憑是,御林軍的重甲步卒,再怎麼喝罵,都不急於是。
那些百姓手中的爛菜葉子,也是不停的朝著,那些御林軍的重甲步卒。
還有那些欽天監的練氣士身上扔,或許其中真有百姓念著,這位首輔的好。
可人心善變,隨著為首的獄卒,敲響銅鑼,將張巨鹿一樁,接著一樁的罪證說出后。
這個曾經要為,天下貧寒士子開山的碧眼兒,身上早已是掛滿了爛菜葉子。
這個曾經為天下貧寒讀書人開了一道門的碧眼兒,將自己送到了一道絕路上。
只為驚醒,那後世的讀書人,哪怕是身居高位,也要把普通的老百姓,當做人去看待。
不將那普通的百姓當人的朝廷讀書人,終有一日會自食其果,哪怕是他們全家,被殺得人頭滿地打滾兒,也是一件尋常之事。
從都不是人世間的普通百姓,去害怕朝廷的官員。
而是朝廷的官員,應當去害怕,那些人世間的普通百姓才對。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我張巨鹿,當死則死!」
這短短一千三百多丈的距離,卻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有讀書人跪地痛哭。
因為,朝廷要殺首輔的原因,太過於牽強了些。
因,三百畝地,而斬一朝之首輔,可離陽的哪一個縣令,家中沒有幾千畝地?
而蒙在鼓裡,活著說從來不願意相信真相的人世間的普通百姓,也是陷入了癲狂。
大概這名叫張巨鹿的老頭,是這菜市口,砍過級別最高的朝廷官員了吧!
當張巨鹿被押送到了法場之後,作為監斬官,從北椋砍了幾個校尉,灰溜溜的跑回來的晉蘭亭。
坐在那張太師椅上,簡直是如芒刺背,如坐針氈,如鯁在喉啊!
雖說,在朝堂之上,他也參了張巨鹿,可那是為了仕途,罵了之後最多名聲不好。
可如今他被新皇,摁在了這監斬官的位子上,那麼千百載后,青史上必將流傳著,他忘恩負義,監斬首輔之事。
至於這位張首輔,雖然有罪,但是卻罪不致死,可偏偏這張巨鹿,非得自尋死路。
生路不走,偏偏要走死路,如今自然只能,變成死鹿!
監斬張巨鹿可不是什麼好差事,這位首輔可謂是,門生故吏遍天下。
或許有人,現在做了違心之舉,可事後必然會秋後算賬。
說不定,還有什麼,自詡大俠的江湖武夫,前來劫法場啊!
晉蘭亭看著被壓上法場的張巨鹿,聲音微微顫抖的說道:「左右,驗明人犯正身!」
兩個衙役,當即拿著畫像,開始對張巨鹿,驗明正身!
法場之上!
衙役仔細比對之後,回稟道:「啟稟大人,犯人無誤!」
坐在椅子上的晉蘭亭,嘆息道:「拿了號牌。」
而後晉蘭亭,看著那刀斧手,說道:「下刀的時候快些,莫要使你那些手段。」
作為一個官場老油條,他很清楚這些刀斧手背後的彎彎繞繞,收了犯人家的銀子,就下刀快些,快刀斬亂麻。
犯人尚且沒有感覺到疼痛,便已然是人頭落地。
可若是犯人的親屬沒有給銀子,或是受了犯人仇家的銀子,那麼自然是在,刀斧手的權力範圍內,狠狠地折磨犯人了。
這碧眼兒得罪的人,著實是有些多了,可以說朝堂之上,就沒有張巨鹿不得罪的人。
法場上,那刀斧手拎著雪亮的大刀,拍著肚子,中氣十足的說道:「大人放心,小的刀快。」
晉蘭亭看了看時辰,抬頭看著那昏沉的青天,嘴中碎碎念道:「老天爺,老天爺。」
「您老人家,可得給點面子啊!」
「張首輔,冤有頭債有主,您可別來找我啊!」
「老天爺,下也只能下雨,可千萬別下雪啊!」 話本子看多了的晉蘭亭,自然是知道,那些話本子中喊冤而死之人,都會有些奇異的天象。
如果真的碰上了,那他晉蘭亭日後,在青史中的名頭,可就臭了喲!
昏沉的湛藍青天之下,那夏日的暑氣,非但沒有被驅散,反而越發的深重了。
那些來看砍頭的好事百姓們,也不時有人,暈倒在地上,吐著白沫子。
朝廷的的軍卒們,卻是一動也不敢動,都盼著早點兒到午時三刻,早點砍了拉到。
這時,只見那人群中,走出了一身著青衫的中年儒生,提著一壺酒走了過來,說道:「張巨鹿,如此死了,豈不可惜?」
「不如,來我大楚,我大楚陛下,必以首輔之位待之?」
一道爽朗的聲音,從這圍觀的百姓中傳來,某位曾經值守過皇宮的御林軍,聽著這很是熟悉的聲音,居然是生出了,一種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霉的疑問。
在皇宮時在,這聲音響起的時候,就該是那西楚的儒聖下殺手的時候。
怎麼,斬個前首輔,這曹長卿也要來湊熱鬧。
雙手被反綁,跪倒在行刑台上的張巨鹿,中氣十足的說道:「曹長卿,怎麼哪裡都有你?」
「你現在也是西楚的首輔,怎麼就那麼喜歡湊熱鬧呢?」
在之前的十餘年間,這曹長卿每逢年節的時候,都會來太安城,鬧上一鬧。
沒想到臨了了,這曹長卿,卻還要來法場,再鬧上一鬧。
曹長卿淡然笑道:「世人贈我『收官無敵』之號,可又有誰知道,真正收官無敵的是,離陽前首輔,張巨鹿啊!」
「只是可惜,你一大把年紀了,還看不懂人心。」
「你的那些徒子徒孫,可不會念著你的好,為天下貧寒讀書人而死,張巨鹿你估計是,青史上死因最為離奇的首輔了。」
人世間,最難以猜測的東西,就是人心了。
尤其是讀書人的心,大楚未曾復國之前,他周遊人世間,就曾見見到不少,年少時立志要當一個清官的讀書人,坐上了高位后,僅僅是一道菜,都需要一千隻鴨子的舌頭。
哪怕是奢靡的世家門閥,也不敢這麼的奢侈啊!
世家門閥雖說不缺這個錢,但是也沒有必要花這個錢,為了養望,為了養出被皇室忌憚,卻不敢下手的望。
世家門閥們,在外通常是,一副勤儉持家的樣子,災荒之年,也會賑濟災民。
當然,災荒之年,兼并土地,門閥世家,也是行家裡手。
但門閥世家,千百年已經悟出來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能讓,普通的百姓吃得太飽,也不能餓著,普通的百姓。
否則,門閥世家將會失去自己的話語權,這叫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
而那些春秋之後,興起的豪強,則是行事無所顧忌。
哪怕是門風,再怎麼惡劣的世家門閥子弟,強搶民女的時候,也不會再自家所在的郡縣內搶。
而讀書人做官,最是能夠領悟出這些道理,比那些靠著沙場上拼殺的將軍們,領悟如何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快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而張巨鹿的那些徒子徒孫,不出百年,就能將自身家族,發展成當地一霸。
張巨鹿平淡一笑,說道:「所以,我要死,我要求死!」
「以我一人之死,在後世讀書人身上,懸一柄隨時可能落下的劍。」
「到了殺時,總得有理由殺不是?」
「三百畝的土地,就能殺了首輔,那三萬畝的土地,是不是就能夠,誅了那些貪官污吏的九族呢?」
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讀書人,如果他是一個官,那麼他現在大可以,自污留下一條性命,可靠著自污活著,對於他而言,還不如死了呢?
監斬台上!
衙役看著時辰,說道:「大人,午時三刻已到,是否開刀問斬?」
晉蘭亭看著曹長卿,眼一閉,心一橫,抽出了簽字,扔到了地上,喝道:「午時三刻已到,開刀問斬!」
簽字落地,人犯斬首!
曹長卿並未有絲毫動作,而是看著那昏沉到了極致的湛藍青天,沒由來的說道:「六月飛雪乎?」
刀斧手見那儒生離去,舉起了那大刀,對著張巨鹿的脖頸就是一刀!
一刀下去人頭落地,這一刻那昏沉的湛藍青天之上,也是簌簌的落下了雪花。
六月飛雪,其冤昭昭!
那些圍觀的百姓,看著那簌簌落下的雪花,也是瞬間鬨堂而散,生怕那張巨鹿的冤魂,找上他們一樣。
而坐在太師椅上的晉蘭亭,此時此刻,則是癱軟在了地上,口中念叨著:「完了,這下子全完了呀!」
六月飛雪,無論陛下,還是朝中的大人們怎麼看。
在史官寫的青史上,他晉蘭亭都將是不折不扣的奸佞之臣,而且還是那種,罄竹難書的奸佞之臣啊!
「陛下,有旨,刀下留人!」
「陛下,有旨,刀下留人!」
數名縱馬而至的騎卒,看著滿地打滾兒的人頭,看著天上的雪花,喝道:「陛下旨意,刀下留人。」
「晉蘭亭,午時三刻未到,你卻將首輔大人斬首!」
「該當何罪?」
「來呀!給我鎖住,押入天牢,擇日交付有司問審!」
騎卒翻身下馬,粗暴的將晉蘭亭,鎖拿住了,用的還是張巨鹿,所用的那副枷鎖。
晉蘭亭心如死灰的看著,那身著甲胄的校尉,無奈的問道:「午時三刻,已經到了呀!」
一旁的衙役,卻是說道:「大人,小的看錯了。」
「現在,剛剛午時二刻!」
氣血翻湧的晉蘭亭,看著那衙役,憤怒的咆哮道:「究竟是誰,在背後搞我?」
而後便口吐鮮血,暈厥在了當場!——
而那張巨鹿的屍首,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見,唯有一道幽魂,嘆息幾聲后,直奔那武當山小蓮花峰上的封神榜而去。
至此,離陽失其鹿,而天下諸侯,也將逐鹿!
而那些未曾散去的百姓,則是滿頭的霧水,他們似乎沒有,罵對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