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送你離開,千裏之外
服務員遞給洛菲菲一根紅蠟燭,洛菲菲說了一聲謝謝,拿起蠟燭就往書包拉鏈上抹一抹,一會兒,就試著拉上拉鏈,沒想到竟合上了。
李燦男看著她古怪的行為,原來蠟燭還有這種功能,長見識了。
走過去,拍一拍洛菲菲的肩膀,說,“行啊。”洛菲菲小聲的說,“這是我奶奶告訴我的,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她感覺李燦男手掌覆在她肩上的高溫,灼熱感讓她有些緊張。
李燦男也似乎發現自己的不妥,看著麵前這個小臉通紅的女孩,尷尬的笑了笑,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粉色情侶餐廳。
明珠從洗手間出來,走到餐桌旁牽起溫言的手,一同前往櫃台結賬。
明珠在看見夏光時,手不自覺的握緊了溫言,躲到啟溫言的背後,說,“溫言,你去付吧,我就在門口等你”。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
啟溫言說,“嗯,好。”
直到啟溫言出來,明珠低著頭,還在用手捂著半張臉。
啟溫言,“怎麽了,我們明珠又不是不漂亮,還怕見不了人。”
明珠笑笑,慌亂的拉過啟溫言的手,說,“我們趕快回家吧,我有些累了。”
“不是說女人都特喜歡逛街嗎?那,好吧。”
洛菲菲低著的腦袋終於抬起來,將喝光的奶茶杯丟進垃圾桶,起身緊隨明珠他們身後。
米洛咖啡廳。
洛菲菲剛說完話,就透過玻璃發現一個畏畏縮縮的,相似的人影,背起自個兒的書包,對李燦男說一句,“快走”,拉上還沒來得急反應的李燦男衝出店門。
聽見身後的服務員在大喊,“喂,小兔崽子!你們還沒付錢啊!”
看見啟曉語,洛菲菲手一鬆,咻的一下,跳起來抱住啟曉語,大喊,“啟曉語你丫在這幹嘛呢?”
啟曉語感覺背後一沉,兩隻腳丫子緊緊鉗製她瘦弱的腰身,不禁汗顏,洛菲菲我對你無話可說。
有話我也說不出來,試著鬆開洛菲菲禁錮她脖子的手臂,“咳、咳”。
洛菲菲聽到難受的咳嗽聲,鬆開手腳立馬從背上跳下來。
一臉抱歉的模樣,旁邊的李燦男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有些急不可耐,待她們兩人都停歇下來,說。
“菲菲,我下次再教你怎麽做數學題,這次我還有事,再晚就來不及了,不好意思哈!”
洛菲菲問,“你現在就急著走嗎?”
“嗯。”
“去哪兒?”
李燦男說,“楊淺今天下午三點左右的飛機,我要去送他,”看見兩個女孩驚訝的表情。
“怎麽,你們兩個都不知道嗎?”
洛菲菲感到微微驚訝,她隻聽到楊淺說要轉學,可並沒有告訴她這麽快,今天下午就得走,偏頭看向啟曉語。
啟曉語衝上前,一把抓住李燦男的手,臉上流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沉悶的說一句,“帶我去。”
寬大的機場,楊淺一直在門外等著,沒有進去,在等一個朋友來給他送別。
不知道為什麽感覺今天格外的冷,把行李箱放置一旁,將雙手插入風衣的口袋。
這個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今天他終究要遠去。
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拖著各自的行李箱,有和愛人道別的,也有家人朋友相送的,一股涼意自心底升起。
遠遠的看見三個人,有些模糊不清的影像,他走近幾步期盼的看著,像個滿懷期待的孩子。
他最翹首以盼的人,此時向他一路走來。
啟曉語在看見楊淺一身黑色風衣,孤零零的一個人時,想也不想開始狂奔。
我 穿越了人山人海,
我 隻為再見你一麵。
“砰!”的一聲,撞進楊淺懷抱,楊淺身軀一震,環著雙臂緊緊抱住她,近的已經能從耳邊聽到女孩因激烈奔跑過而喘熱氣的聲音。
啟曉語嚅囁道,“為什麽要走?為什麽不和我說一聲?”
“為什麽我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
“為什麽說走就走?”
“為什麽還要、再見麵。”
一連串問了好幾個為什麽,楊淺狠狠擁抱著啟曉語,就像要將她嵌入心間,非留下什麽痕跡不可。
低啞的說,“好好照顧自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楊淺低下頭在女孩額頭上輕輕一吻,最終還是不舍的鬆開了手,拖過行李箱慢慢轉身離去。
【我曾給你最溫暖的懷抱
你卻給我最痛心的玩笑
偶爾想起我們 牽手走過的街角
是否還殘留著 幸福的味道
一生一世 已經變成氣泡
再次遇到 忘了怎麽微笑
難道虛偽的說
你最近過的好不好
然後謝謝轉身 走掉
我們說好了不見麵
給彼此一些空間
為何再看到你容顏
像看到一絲光線
我們說好了不見麵
忘掉卑微的誓言
為何再進你懷裏麵
眼眶又濕了一圈
一生一世 已經變成氣泡
再次遇到 忘了怎麽微笑
難道虛偽的說 你最近、過的好不好
然後虛偽的走掉
我們說好了不見麵
給彼此一些空間
為何再看到你容顏 像看到一絲光線
我們說好了不見麵 忘掉卑微的誓言
為何再進你懷裏麵 眼眶又濕了一圈
說好了不見麵……】
往前走了十幾步,轉身,對所有人露出一個淺薄的微笑,對著李燦男和洛菲菲招手再見。
楊淺張開口,像以前在班上一樣,回頭對著後桌的啟曉語笑,仿佛時光不老,一切都如初次相見。
喊,“阿雨!我走了你會想我嗎?”
啟曉語像上次一樣,彎著腰似乎用盡了半生的氣力,回應道,“淺淺、哥、哥!阿雨會想你!一定要回來看我們啊!”
楊淺,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喜你一日,終身念念不忘。
又轉過身,一步一步往前走,再也不曾回過頭。
我不知道我還會不會回來,可我記得這裏有你。
洛菲菲走過去安慰啟曉語,那個酷酷的自戀的楊少爺走了。
隻有李燦男從始至終沒有說過半句話,眼底的意味閃爍不明。
啟曉語放下洛菲菲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說,“我沒事,我想一個人走走,菲菲你先和李燦男先回去吧。”
洛菲菲還是有點擔心啟曉語,說,“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啟曉語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說,“放心吧,我隻是想靜靜。”
“嗯,那好吧,有什麽事Call我,隨叫隨到。”
“嗯。”
洛菲菲走到李燦男身邊,右手在李燦男眼前擺了擺,收回他發呆的眼神,告訴他曉語想一個人靜靜。
李燦男看向啟曉語,口中苦澀不已,眼底也是濃濃的悲色,轉過身,和洛菲菲一同離開。
啟曉語,菲菲,我這可是特意給你倆製造獨處的時間,你可不要辜負我的一番好意,好好珍惜。
因為有些人,相聚是短暫的,再見一別,有可能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一頓飯一個火鍋就能解決煩惱的人,啟曉語何等人也,去吃東西拯救不開心。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唉,一毛都沒有,但天下那有免費的午餐啊,突然想到那杯檸檬奶茶,粉色情侶餐廳。
夏風正準備關門,餐廳準時五點四十下班,晚上八點再開門。
收拾收拾好碗筷,一個人影又躥了進來,夏風看都沒看,喊,“不好意思啊,門外有貼告示,下班時間到了,請您晚上八點再來。”
一個略顯傷感的聲音,“黃毛,有你們這樣做生意的嗎?”
“哎”,怎麽能這麽說,夏風走近門口一看,是她呀。
“喲,曉語啊,你別成天黃毛黃毛的喊,叫夏哥哥多親切,”夏風一臉熟人的模樣。
啟曉語覺得他大概已經不記得,他收過自己一次保護費,半夜還圍毆過自己。
抬手擦一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夏風幹老行,說,“你這要關門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
夏風放下手中的碗筷,樂嗬樂嗬的說,“哎,你不一樣,好歹咱倆打過幾次照麵了,我早就把你當成朋友,隨便坐隨便坐,想吃什麽隨便點,我請。”
我一屁股就往最近的地方一坐,落了根,就不走了,說,“一碗小白菜、胡蘿卜、豆幹、茄子,還有,一杯檸檬奶茶,順便來一瓶啤酒試試。”
夏風倒也都愣住了,客氣客氣的,沒想到還當真了,大人的世界果然和小孩子的世界不同啊,一點還點了四盤,算我認栽。
叫掃帚頭出來記下,讓他把菜式拿給廚師,辛苦他再加會兒班,加班費照給,掃帚哈腰點頭,喃喃自語,“怎麽和今天那個人點的一模一樣……”
夏風自己在冰箱裏拿出幾瓶哈爾濱啤酒,用啟酒器開了瓶蓋,放一瓶在啟曉語桌前,杯子也沒有給她一隻,自己坐在對麵,說。
“我兩瓶,你一瓶,喝瓶子吹就行,咱倆小酌小酌,不喝多。”
我點點頭,算是同意了他的看法。
用嘴唑一小口,在我第一次的映像裏,啤酒苦並且沒有飲料和檸檬奶茶好喝。
夏風笑笑啟曉語這生澀的舉動,拿起酒瓶,咕嚕咕嚕,瓶酒隻留下三分之一點,豪氣的把酒瓶一放。
啟曉語看他臉色沒有一點改變,而瓶酒裏的酒水,就隻剩下一點用來薄薄一層蓋住瓶底。
高人啊,仰頭不服氣的拿起酒瓶,也咕嚕咕嚕往嘴裏慣,喝了個瓶頸多一點點,就放下酒瓶。
臉色潮紅,說,“我是不是太不勝酒力了。”
夏風點頭,看著她手裏還滿滿當當一瓶子的酒,卻已紅潤了的臉蛋,像剛煮熟的雞蛋。
“我喜歡我哥,可我哥不喜歡我,我想要和他在一起變老,去見上帝,可上帝他老人家不喜歡我哥,他隻喜歡我,所以他不要我和我哥在一起。”
啟曉語說著說著,又對瓶子吹了幾口,這次比上一次猛的多。
夏風靜靜的看著她開始胡言亂語。
自己也拿起瓶子喝了幾口。
她接著說,“你知不知道,他是我全部的信仰,你看你看、”指著自己胸間一直掛著的一個黃符。
“他是我全部的信仰,全部的,可突然有一天莫名其妙的我的信仰就被摧毀了,你知道嗎?你了解嗎?
他應該對我說對不起的,他應該誠懇的向我道歉的,因為那是我的信仰啊!我的信仰!
我父母悄無聲息失蹤的時候,我母親將我推倒在地的時候,我一個人躲在被窩裏哭,被人收保護費害怕,晚上被打的疼,
無論天下多大的雪,刮多大的風,黑夜有多黑的時候,我都不怕、我有信仰,我不怕,你知道嗎?你能了解嗎?
可是,你既然給了我信仰,為什麽又要輕易摧毀它,畢竟它也曾經堅不可摧啊,
你應該向我道歉的……”
越到後麵,她開始越泣不成聲,夏風已經聽不清她後來說了什麽。
隻是迷迷糊糊中聽到,她說朋友送別,想你,之類的話。
夏風將剩下的酒水一口喝幹,說,”你要聽我的故事嗎?”
還沒有等人家回答。
夏風就開始說,或許這個故事,隻是重溫給自己聽的,隻是恰好,身邊多了一個人而已。
“十五年前,我還隻是一個小屁孩,我自己也不清楚我住在什麽地方,隻知道是跟著一個人販子來到這裏,我機靈找機會逃跑了,一個人懵懵懂懂的從路人身上打聽警察局在那裏。
我知道,那是我回家的唯一希望,警察叔叔問我什麽,我都答不知道,我給他們模模糊糊的形容,我說村門口,有一條大黃狗,很凶很凶,見著人就叫。
他們問我姓什麽,住那裏,我說我不知道,他們問我多大幾歲,我說我不知道。
就這樣他們商量著要把我送往兒童福利院,可我不想去福利院,這一次,我又偷偷逃跑了。
我變成一個髒兮兮的男孩,那一年,下著大雪,我很冷很冷,在垃圾桶旁邊翻食物時,看見一個拖著一大麻袋的塑料瓶子的老爺爺。
袋子的地下有一個小洞,不仔細看不知道,我就跑過去,從那個小洞裏偷瓶子。
老爺爺走了很久,我也偷了很多,兩隻抱著胸的懷裏塞滿了塑料瓶,拿去賣我至少可以換一包方便麵。
那個時候我不僅傻,還挺逗的,活該被人拐走,一想到能換吃的,我就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老爺爺身體健的很,耳朵也好使,聽到笑聲就回頭看,嚇得我把塑料瓶全扔地上,一動不動的看著老爺子。
老爺爺走過來,還以為他會打我,沒想到隻是用那粗糙厚實的手掌摸一摸我的頭。
那個時候,我感覺到了陽光的溫暖,如果冬天裏真的有聖誕老人,那屬於我的聖誕老人就是他。
老爺爺,“跟我回家吧,好歹能管你一口飯吃。”
鑒於我之前偷盜的行為,我隻能羞愧的點點頭,心底也非常開心,我終於有家了,來到爺爺家。
我看到一個長相清純可愛的女孩子,呆呆的看著我,頭上紮倆麻花辮,又粗又長。
她問我叫什麽名字我說不知道,她說,她姓夏,叫夏景。
拿起放在小木桌上的一本小學語文書,在那裏翻了好久。
我尷尬的站在那裏,時間過去很久,還以為她是因為我沒有名字,嫌棄我,說不定待會兒就會趕我走。
我轉身離開,準備打開木板子門的時候,她急忙叫住了我。
“哎,你去哪兒?別走啊、我剛給你找著名字呢!”
那一年大雪,我回頭,看見她對我笑靨如花,說。
“你就叫夏風吧,風景的風,你是風景的風,我是風景的景,這是一個課本上的詞語,它們時常都在一起,永遠不會分開。”
forever 永遠。
“你以後就當我弟弟了,因為你剛剛來,所以我要照顧你。”
夏風搖一搖手中的空瓶子,不再繼續講。
我趴在桌子上,直勾勾的看著他,說,“你怎麽不講了啊?”
夏風笑笑說,“酒都沒了,怎麽還有故事。”
我把自己沒有喝完的酒瓶遞過去,“有、的、還有”。
夏風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兩隻空酒瓶,又站起來說,“快要到八點了,桌上還有許多雜七雜八的沒收拾,故事要講,生活麵包也要繼續賺。”
我頭磕著桌子,表示說的很有道理。
夏風接著說,“要是你以後還陪我喝酒的哈,我就繼續講。”
我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隻手撐著桌麵,另一隻手伸出小拇指,試圖去勾夏風的一個小拇指。
互相搖了搖手,我幼稚的說,“拉、勾、上吊、一萬年、不許、變、變得、是、小狗,嗬嗬”。說完還打了個酒嗝,“嗝~”。
“嗯”。
他想起小時候的小女孩的那一對遠山眉,鵝蛋臉,粗粗的辮子,看著他也曾幼稚的說,“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一百年,眨眼就成過往雲煙。
“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下,下班之後我就送你回家”。
我一屁股又跌在原來的位置上,雙手覆在桌麵上,搖一搖腦袋,說,“好。”送我回家,哪裏有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