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河東,山家軍駐紮的住處。


  客房外,裴少雍剛剛把一份寫好的策論親手交給了裴家護衛,吩咐其快馬送往長安,以免錯過聖人的選拔。


  長孫信在他房中坐著,端著茶盞感嘆:「原來二表弟這些時日閉房不出,是在忙這個,當真是比我想的還要用心急切。」


  自神容返回幽州后就不太見他身影,今日長孫信來找他,才知他是忙著這正事呢。


  裴少雍回身進門:「不急一些,恐怕要錯過時機。」


  長孫信正要低頭飲茶,聞言一頓:「什麼時機?」


  「沒什麼,只當我隨口說的好了。」


  「好你個裴二,近來總與我賣關子。」


  裴少雍在他身旁坐下,笑得有些靦腆:「表哥莫說笑了,他日再說吧,總會知道的,現在還不是時候。對了,阿容何時回來?」


  他一問起這個,長孫信頓時又有些愁慮,也不知神容與那姓山的現在如何了,越想越不是回事,甚至有些後悔當時答應她了。


  可能怎麼辦,那是他從小寵到大的小祖宗,何況神容歷來也不是個任人擺布的人。


  他算了下時日,低咳一聲:「快了,就快回了。」


  院落里,山英穿了甲胄武裝,出來與換崗回來的山昭交接,準備照例去守城。


  山昭朝客房方向看了一眼,小聲道:「看他們待了這些時日一直很著急,也不知嫂嫂此番返回幽州,能否與大哥一同回來。」


  山英點頭:「我也有此希望,倘若大堂哥能回洛陽,山家絕非今日模樣。」


  如今山家軍雖然駐守著河東重鎮,比起當初,卻不知收斂了多少鋒芒。


  她伯父已不問世事,山家由她伯母一力支撐,雖有山昭,但畢竟年紀小,尚未立下戰功,要成氣候還需時日。


  山昭上面還有兩個庶出的哥哥,都已成家入營,對於山家繼承大權,哪能沒半點想法。


  若是山宗還在,他們連動彈的念頭都不敢有。


  山英到底豪爽,想了一番也不見惆悵:「罷了,你我還是做好自己的事吧。還不知那二人到底怎麼了,除非是和好了,要將當初的和離作廢,才有那可能。」


  山昭一雙桃花眼生得秀氣,睜大了些,都泛亮光:「那長孫家能答應嗎?」


  正說著,長孫信自裴少雍住處過來了,正穿過院門。


  山英看了一眼,抬手一揮,故意喚:「星離,長孫星離!」


  長孫信聽到喚聲,轉頭看來,馬上板起臉,一手理了理衣襟,端著君子架勢:「何事?」


  山英道:「今晚我備下酒菜請你,能否賞光?」


  「無事獻殷勤……」長孫信嘀咕,抬高聲回:「沒空。」


  山英看一眼山昭:「光看他是不會答應的。」


  ……


  幽州城內,趙進鐮因長孫信去送行前囑託過他幾句,近來也正關心著山中情形。


  得知山宗如今在山裡親自鎮守,他倒是放心許多,隨即卻又聽聞長孫女郎離去又返的消息,今日特地抽了空閑趕來官署。


  廣源在大門前相迎,搭手稟報:「郎君與貴人入山去了,昨日與今日都去了,一直待在一處的。」


  趙進鐮驚異:「哦?竟有此事?」


  廣源眉眼都是笑:「是。」


  趙進鐮正要再問,恰見街上一行數人打馬而來。


  為首的就是山宗和神容,後面是東來與軍所隨行的幾個兵卒。


  山宗黑馬玄衣坐在馬上,刀橫馬背,一身凜凜,臉卻沖著身旁緩緩打馬而行的神容。


  她的馬稍微行偏了一些,他便伸手扯了一下她馬上的韁繩,往身邊帶了帶,嘴邊有笑,眼神都不似平常,瞧來竟覺出一絲溫柔意味。


  待二人離近了,趙進鐮有意提醒般,先笑著喚了聲:「崇君。」


  山宗已經看到他,到門前才鬆開神容的馬韁,下了馬:「山中目前安定,你可以放心。」


  趙進鐮摸著短須點頭,一面笑眯眯地看神容:「女郎辛苦。」


  神容下了馬背,笑一下:「不辛苦,待我走了,這裡還要請刺史多顧及。」


  「那是應該的。」趙進鐮笑著回:「我正是因此來的。」


  山宗將刀遞給廣源,聽到她說走,回頭看她一眼。


  神容朝他看來,他卻又沒說什麼,朝官舍歪下頭:「在山裡應該待累了,先進去歇著吧。」


  「我才沒那般不濟。」神容嘴微微動了動。


  山宗不禁一笑,只有他聽見了。


  神容自是知道他們當有話要說,向趙進鐮微微點頭致意,帶著東來先進了門。


  趙進鐮見她進去了,才走到山宗身邊,與他一同入門。


  「崇君,我看你如今與長孫女郎可不同以往了。」


  山宗邁入門內,一邊走一邊拍著身上自山裡帶出的塵灰。趙進鐮與他同為幽州首官,又年長於他不少,有些時候說話就像個過來人般的兄長,在其面前,他也沒必要遮掩。


  「嗯,我已向她求娶。」


  趙進鐮滿臉不可思議,上回山宗忽而不見去了關外,之後又與神容一道回來,他便覺得不太對勁,倒也不便多管他私事。


  如今方知男人看男人是真准,他山崇君何嘗對別的女子這樣過,至少在幽州的這些年沒見識過,竟一點風聲沒漏就已求娶了。


  「是誰當初說自己口味刁的?」


  山宗抬起一手按了按後頸,自己也覺好笑:「我啊,這不還是刁的?」


  不刁能是長孫神容?


  趙進鐮啞然失笑,果然這浪蕩不羈樣只有他了。


  「那看來你很快就要回去洛陽山家了,既有心再續前緣,過往廢去,自然也就不需再離家了。如此也才算門當戶對,畢竟長孫女郎貴為趙國公之女,又這般受盡寵愛。」


  山宗臉上笑意還在,只目光稍凝。


  餘光里,只有廣源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聽吩咐,此時聞言也朝他瞄了又瞄,一臉希冀之色。


  ……


  神容打量一遍房中,紫瑞已收拾好行李擱在桌上。


  其實也就幾件衣裳,來時就沒帶什麼,這麼快便要走,當然也沒什麼可收拾的。


  「少主,可用飯了。」紫瑞在門口請。


  神容起身出去,入了偏廳,剛在案后坐下,身前一暗,眼前多了男人腳踩馬靴筆直的長腿,抬頭看他。


  山宗在她旁邊坐下,拿了案頭上托盤裡的濕帕子擦了擦手。她想了想問:「趙刺史走了?」


  「嗯。」


  「他與你說什麼了?」


  山宗將帕子放回去,掀眼看她:「政務上的事罷了。」


  說完想起趙進鐮的話,又看她一眼。


  他剛才沒有告訴趙進鐮,其實他是以幽州團練使身份向她求娶的。


  神容瞄他:「你看什麼?」


  他笑一下,指了下案上擺著的菜式,問:「是不是該給你備得豐盛些?」


  她挑眉:「為何,要替我餞行么?」


  山宗笑了笑,頷首:「嗯。」


  倒好似多出了不少輕快意味,似乎也不覺得要走是多大不了的事了。


  神容看了眼案上,拿起筷子,低聲說:「我覺得挺豐盛了,可以了。」


  山宗又笑一下,本是想輕鬆些,此時說完,反而真覺出是在餞行一樣了,笑只在臉上,眼裡沒有半絲笑意。


  時間總是過得快,用罷飯天色已晚。


  神容回房去時,走到廊上往後看,山宗跟著出了偏廳,正看著她。


  她想了想,還是沒說什麼,轉身去主屋。


  紫瑞已端了水在房中等著,伺候她梳洗完,將燈芯挑暗一些,屈膝退出門去:「少主早些安歇,明早還要趕路。」


  「知道了。」好似隨處都在提醒她該走了。


  神容走去門邊,去閂門,停在門口時想,或許方才還是該與他說幾句臨別話的。


  思緒未停,門忽自眼前推開,男人頎長的身影閃了進來,門在他身後合上。


  她愕然地看著他,心底卻又不意外,只有他會一次次如此囂張。


  暗暗的燈火下,山宗靠在門背上盯著她,薄唇輕勾:「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光陰寶貴,應該過來。」


  神容眼神遊移一下:「過來幹什麼?」


  他眼神變了,又黑又沉,一伸手,勾住她腰,低下頭來。


  神容不知自己是如何一步步退到榻邊的,被他摟著坐下,唇還被他親著。


  山宗在親她這件事上越來越有耐心,細細地啄,一下一下,又一手扶著她的後頸,狠狠撬開她牙關。


  直到神容的舌尖被他重重一含,呼吸驟亂,他忽然停了。


  「還能否再來?」他低聲問。


  神容喘著氣:「不知道,便是能來,聖人有令暫不讓長安人入河東一帶,少則數月多則半載。」


  山宗抿住唇,看著她在燈火里微微急喘的模樣,手扶在她腰上,忽又緊緊一收,扣著她腰一托,讓他坐在了自己腿上。


  神容一下完全貼在了他懷裡,唇對著他高挺的鼻。


  「有些久。」他此時才開口,臉上懶洋洋的,看不出什麼意味。


  離得太近了,她已儘力平復,呼吸還是急,他的腿緊實有力,她坐著,不自覺動一下身。


  腰上忽然更緊,山宗用了力,眼盯著她。


  神容覺得他下頜都已繃緊,竟沒來由地慌亂了一下,隻眼神微動,臉上沒顯露分毫。


  山宗忽然輕笑一聲,摟著她腰的手緩緩動了一下,人稍稍後仰,眼睛牢牢盯著她,已經看出來了:「別慌,我歷來不是什麼君子,也浪蕩慣了,卻也不想叫你覺得我的求娶沒有誠心,可以忍,儘管我很想將虧掉的補回來。」


  神容只覺腰上漸熱,聽到他最後那句,低沉又露骨,心口突跳,看著他的臉,忍不住低語:「壞種……」


  山宗臉上玩笑盡斂,按著她,臉貼近,聲沉地緊啞:「我對你使的壞還很少。」


  神容忽被他抱緊,心跳不覺又急,腰后他的手動了,身上衣襟被一扯,外衫松落肩頭。


  他的臉對著她,低下去,呼吸拂過她唇,頸邊,往下,直至她胸懷。


  神容陡然抓住了他肩頭,睜大了雙眼,胸口一陣陣急撞。


  衣擺輕響,掀過她小腿,是他另一隻手。


  她有些茫然無措,喉中乾澀,衣衫半褪,卻覺不出冷,緊閉著雙唇,怕出聲。


  莫名又陌生的酥麻,在胸口,在腿間,又蔓延到了周身。


  她只要垂眼,就能看見他漆黑的頭頂埋在她懷間,如在那裡燃起了火。


  腿間如有繩在牽扯,就快將她整個人提起來。


  直至神容被他弄得心燥意亂時,他才抬起臉,抓住了她的手。


  那隻手揪著他肩頭太緊,已將那裡揪皺。


  神容已全然倚在他身上,呼氣吸氣,一手有些忙亂地遮掩了胸前衣襟,又去遮掩衣擺。


  山宗帶著她的手按進自己懷裡,看著她浸了紅暈的臉,自己也在喘息:「這樣夠壞?」


  神容不做聲。


  他低笑,鬆開她,讓她坐在塌上,起身出去。


  神容扶著榻沿,另一隻手還捂著懷間,輕輕動了動腿,難以形容先前所感,從不知道男人光用嘴和手便能如此使壞。


  她又動一下腿,緩緩舒出口氣,覺得一身都是化不開的濕膩,全是他留下的。


  外面沒有一點動靜,紫瑞和東來不知何時就已避開。


  山宗又開門回來時,神容已經自己動手又梳洗了一番,躺去了床上,頸邊還泛著一抹紅。


  他自后抱住她,身上胡服已除,穿著中衣的胸口微涼,剛剛作亂的手上沾著清洗過的水珠,貼在她耳邊說:「你放心回去,我會去長安。」


  神容被他抱著,剛平復的心跳便又急起來,聽到他的話才有些回神:「你要來?」


  他沉笑一聲:「嗯,總會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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