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棍
“太陽，升起了嗎……不，究竟是升起，還是落下？”
“我已經，無法分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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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仍然活著。
能夠吸入渾濁的空氣，能夠睜開幹涸的雙眼。
能夠看清洞穴裏的每一角落，無論有多漆黑。
意識，依然能夠延伸到洞穴以外。
但我知道，外界並沒有什麽值得觀測的，無非就是一些不斷重複發生的事情。
偶爾，會有迷路的商人被魔獸吃掉。
偶爾，幾隻種類不同的魔獸聚在一起，相互廝殺。
偶爾，有人主動來獵殺魔獸，或為了提升段位，或單純為了試刀。
那些東西，我早看膩了。
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還是繼續睡覺吧。
明天的我，能否像今天這樣睜開雙眼呢？
明天……嗎，在今天看來，這個詞是多麽的遙遠。
好累……真的……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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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處於觀望狀態的騰陽家主今天突然表示，願意無條件向您臣服，至此，東瀛已經完全在您的支配下了呢，將軍。”
這就是.……年輕時的我嗎？
我依稀還記得，當時的自己有多麽喜悅。
眼前那個男人，想必也同樣如此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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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家族長久以來的夙願，終於實現了，這可是東瀛首度完成統一，從今天起，我.……不，朕將作為『天皇』，繼續領導子民們前進。”
“是……明月天皇陛下。”我恭敬的道。
世界第一劍豪，東瀛最強召喚師，日出之國的鬼手巫師……最近，開始有人開始用這些詞來稱呼我。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誠然，我的實力突飛猛進，早已到達了明月桑之上的程度，但我的忠誠，絲毫不會因此而減弱。
明月桑在早年收留了貧困潦倒的我，並教導我各種知識——他既是我的家主，也是我的老師。
“國玉啊。”明月桑，不，天皇陛下伸出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
“是！”
我將身體挺得筆直。
“朕以為，該起個新名字了。”
什麽.……意思？
我做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你忘了嗎，之前朕有說過的，等到統一後，就為這割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列島，重新命名！”
原來是指這個，今天的我太過於激動，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
“陛下心裏已經想到合適的名字了？”
明月天皇將搭在我肩上的手臂挪開，並朝走廊外伸去，手掌對準太陽，做出了一個虛抓的動作。
隨後，他保持著這個握拳的姿勢，緩緩地將手……降下。
連同掌中的“太陽”一起。
“就叫作‘落日帝國’吧。”
數百年前，北方的星空王國在兼並周邊小國後，更名為了星空帝國，這是世界上的第一個帝國，之後，南方光耀王國的裴禦真，也跟著稱帝。
陛下大概想效仿星空皇帝，隻不過.……
“陛下，用‘落日’作為國名，恐怕不太吉利吧？”
眾所周知，東瀛乃日出之土，“落日”的意思正好與之相反，而且東瀛人大多崇拜太陽，“落日”這個名字，或許會掀起叛亂。
作為忠臣，我必須要提醒陛下。
“朕當然明白。”明月天皇重新將目光轉向我。
“但是山本君啊，你得搞清楚，東瀛的人民之所以崇拜太陽，是因為他們受到了來自南邊光耀帝國的文化影響，與“日出之土”的關係並不大。”
“自朕記事以來，光耀的文化就一直侵襲著東瀛，前些時，許多分裂的勢力更是頻繁向光耀帝國進貢，企圖以此作為後台來反抗朕，這種行為，隻能用恬不知恥來形容，當然，那些愚蠢的家夥，朕一個都沒有放過。”
因為光耀帝國的阻撓，我們額外付出了數倍的時間與犧牲，最終才勉強實現統一，這點，我當然知道。
“陛下是想東瀛從光耀帝國的陰影下走出來嗎？”我試探性的問道。
“不，不僅如此，這是宣戰。”明月天皇一字一頓的道，“朕要讓一直在背後搞小動作的光耀帝國，嚐到苦頭。”
“現在就可以做相應準備了，等朕平定國內動蕩後，汝就即刻組織艦隊，進攻光耀！”
竟敢對那個光耀帝國下手，不愧是我所追隨的男人。
“陛下請放心，我山本國玉，定會獻上完美的勝利！”
……
光耀帝國企圖通過文化入侵，兵不血刃的占領東瀛，他們做夢都在等那一天。
家主統一東瀛，是光耀絕對不想看到的，落日帝國成立也就意味著，光耀的計劃徹底泡湯。
東瀛人尚武，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光耀那些小把戲根本起不到效果，百年的文化入侵，不過是徒勞而已，短短幾個月，反對的聲音就被壓了下來。
至此，我們落日帝國已經站穩腳跟，得到了世界上大部分國家的認可，而光耀帝國即將麵臨的，則是反噬——來自天皇陛下怒火滿溢的攻伐。
在成立短短不到三年的時間內，落日帝國就先後向光耀帝國發起了五次進攻。
要知道，艦隊跨越大海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更別說三年啟航五次，但我們做到了，並且取得了輝煌的戰果。
我作為明月天皇最鋒利的劍刃，一路所向披靡，將正處於青黃不接時期的光耀，打得四分五裂。
大帝裴禦真，曾經有著世界第一劍豪的稱號，但他年事已高，實力早就不在巔峰，據說之前和星空帝國的暗言滅較量時，他輸的很慘，並且受到了創傷，至今沒有完全恢複。
前浪如何敵得過後浪，最後的決戰之中，我親手將其斬殺，並徹底坐實了自己世界第一劍豪的稱號。
大帝威風了大半輩子，恐怕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會晚節不保吧。
若非日月王國插手，以及英雄本尊對我們的各種幹涉，光耀帝國八成會一蹶不振，徹底垮掉。
那是我們最輝煌的時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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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做了夢。
最近的我，似乎總喜歡回憶過去。
如此意氣風發的我，為什麽會落到這般地步呢？
腦子什麽也記不清。
不管怎麽樣，今天依舊能睜開雙眼，說明運氣還不錯。
……
運氣……不錯嘛？
在這種空氣渾濁的地方，被鎖鏈禁錮著手臂，兩百年動彈不得，也能稱之為“運氣不錯”？
正常來看，早一點解脫才更加輕鬆吧？
為什麽，我會為自己今天能夠睜開雙眼而感到僥幸，什麽東西，讓我想要繼續活著？
我不記得了.……或許隻是單純的求生本能而已。
該死，這麽想活下來的話，把手臂擰斷不就行了，身為最強王者級別的召喚師，四肢即使斷掉，也能慢慢長出來。
為什麽兩百年的時間，我都沒有想到這個方法？
壯士割腕就可以了啊，雖然很疼，但和兩百年以來的折磨相比，根本不算什麽，之後，隻需靠著雙腿走出這片……
雙腿……
我的腿呢？！
我終於想起了一部分東西，那就是，我沒有雙腿，以及.……我的再生能力，早已不複存在。
啊啊……連腦子都不好使了，看來，我真的要死了。
周遭的一切在逐漸離我遠去，包括自己的身體在內。
我看到的，是一具上半身殘破不堪，骨瘦如柴，下半身高位截肢的軀體。
以及……
黑色，與白色。
一隻羔羊蹲在軀體旁邊的石頭上，空中，還有一頭惡狼。
啊，千玨？
英雄本尊親自為我送終，看來我這個最強王者，多少還是有那麽一點牌麵的啊.……
地底，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拉扯著我，我沒有向上漂浮，而是……逐漸下沉。
意識開始模糊。
……
“棍啊，我把皮克斯賣了，給你換成信仰之力，你一定要活下去。”
……
剛剛是不是有什麽聲音？
感覺，好像精神了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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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i，zhelidekongqizhencha.“
“我早說過了，實際情況和你想的不一樣，這位置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更別說靜下來打峽穀戰。”
“bieji，fadai.“
“先說好，這種環境我可待不下去，莫非你能忍受嗎，不會吧？”
“meiguanxide，wokeyiyongyingxiongjilaijinghua.“
……
真吵啊，竟然有人能找到這裏來。
聽聲音，一男一女？……
渾濁的空氣煥然一新，不僅如此，原本漆黑的洞穴，似乎也明亮了些許。
光線反而令我的眼睛感到不適，直到他們距離我不足三米時，我才得以看清他們的樣貌。
“星，星空帝國人！”
藍發，碧瞳，令人印象深刻，不，那天投影在海岸上空的虛像，我這輩子也不願意回想起來。
我被迫想起了那天所發生的事情，那，對於落日帝國來說，無疑是場災難。
女的還好，這個獨臂的男子，其麵龐簡直和虛像一模一樣。
……
星空帝國，打到落日帝國本土來了？
“混賬東西，有本事給我來個痛快！”我用沙啞的聲音嘶吼著。
“什麽鬼？”男子嚇了一大跳。
沉默。
……
嗯？
他們看起來不像是侵略者——我這才注意到。
“nisheia?“女子隨便瞥了我一眼，就將視線移向別處了。
那是東方三國語，我無法理解其中的意思，或許在她眼中，尋找一塊適合自己休息的石頭，比觀察我這個活死人更加重要吧。
男子則上下揣摩著我——這才是大部分正常人應有的行為。
或許是認定我無法造成威脅，男子此前緊鎖著的眉頭也舒展了一些。
他搓出幾個泛著橙色光芒的球體，並遞到了我的眼前。
光芒，有些刺眼，我看不清他手上拿著的東西是什麽，到這裏，我才得以確認——我的視覺功能已經嚴重退化了。
“橘子，吃嗎？”
橘.……子？
“也對，你這個狀態沒法吃，但我又不想喂你，怎麽辦，感覺挺惡心的。”
男子吐了吐舌頭，表情顯得有些嫌惡——他大概是腦補到了喂食的場麵。
“算了，就勉為其難的解放你吧，這鎖鏈應該是能弄斷的，讓我看看.……”
嗬，不自量力。
雖然我記不太清，自己如何被關在這裏來的，但鎖住我的家夥，我卻沒有忘記。
永夜劫。
我依稀記得，那家夥曾說過，這鎖鏈不屬於他的力量，層次淩駕於最強王者之上，連他自己都無法破解。
超越最強王者的力量，那不就是英雄本尊嗎，區區一個小黃金，如何能……
“哢嚓。”
慢著……慢著慢著！
剛剛……那是什麽聲音？
“哎喲，這靈力氣息，我好像放出來了一個不得了的家夥？”
“zuiqiangwangzhe?“
“沒辦法，好人做到底吧，這家夥也不像是個恩將仇報的人。”
我感到，自己的左臂垂了下來，同時，整個左半身，被“激活”了。
左邊的鏈條依舊鎖在手腕上，但已經形同虛設，和廢鐵沒什麽區別。
“哢嚓。”
清脆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是右邊。
沒有雙腿支撐的我，無法站立，狼狽的栽倒在地。
但，感覺不到疼痛。。
隻有那久違的，遍布全身的舒暢。
“永別了，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