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2章 少年遊
1462.少年遊
真是冰雪地，卻仍然擋住這些人臨江賞美的熱火如潮啊！
不過趙洞庭倒也樂意見到這樣的盛景。
民間能有這樣的閑情逸致，這明他們已經不在為填飽肚子而煩惱。要不然，沒誰會在這樣氣出來關上花魁大會。
美人固然好看，但絕對沒有填飽肚子重要。
他兩世為人，都深信那句“飽暖思淫欲”。在飽暖問題沒解決之前，什麽都是扯淡。
觀潮客棧。
一行人閑庭信步般在人群中緩緩而行，過觀潮客棧，趙洞庭在這裏頓足抬頭。
樂舞微笑，眼中也是浮現出回憶之色。
當初就是在這，皇上找到她和玉玲瓏，然後將她帶進宮去的。那時候，她為賭那口氣，寧願出家為尼，現在回想起來。難免會覺得有幾分幼稚。隻是樂舞也不悔，沒有當初的經曆，又怎麽會明白今時今日的來之不易。
樂嬋等女都是聽過樂舞這些事，看到觀潮客棧牌匾，都是露出微笑來。
隻這微笑藏在麵紗下麵，周遭人自是飽不到這樣的眼福。
趙洞庭帶著眾人抬步進客棧，很是財大氣粗，“最大的包間，最好的酒菜。”
“您樓上請……”
迎客的廝早練得火眼金睛，看趙洞庭等人穿著便知道這回是遇上大主顧，忙不迭以頗為誇張的語氣高喊起來。
然後便領著趙洞庭等人往樓上走去。
雖然他也被諸女的氣質和身形驚到，但知道這不是自己能覬覦的女人，是以並不敢多看。
隻客棧裏的其餘人就沒有這麽客氣了，自從眾女進樓，眼神便幾乎未曾離開過。
甚至有人竊竊私語，這會不會就是前來參加花魁大會的花魁們。但按理來，這個時候花魁們應該不會露麵才是。
正是愈發瞧著興起，眾女卻是隨著趙洞庭已經消失在閣樓拐角處，這隻讓得許多人都好生意猶未盡。
但看出來趙洞庭並非凡俗，也就沒誰敢冒著踢到鐵板的凶險追到樓上去。
趙洞庭等人被廝帶到最大的包間。
古色古香，有老者帶著看似他孫女的女孩坐在雅間中以帷幔隔出來的空間裏。
瞧著趙洞庭等人進來，都是帶著謙卑起身，“恭迎客官……”
盛世再好，也總會有人過不上無憂無慮的生活，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便如再繁華的長沙，也同樣有許多乞丐那樣。
趙洞庭知道如老者、女孩這般賣唱的，也就唯有每日裏遇到些大方的客官打賞些散碎銀子過活，有時候運氣不好，整餓肚子怕是常有的事。這從帷幔後那女孩仍然看得清的麵黃肌瘦便可以想象得到。
他對著老者和女孩點點頭，讓君放等人和諸女各自去坐，自己走到帷幔前，輕聲問道：“會唱什麽曲？”
女孩如數家珍，怯生生道：“蝶戀花、少年遊、望邊山……”
趙洞庭從袖中掏出銀鈔，不算太多，但也是讓老者和女孩同時瞪大眼睛的百兩麵值。
他將銀鈔塞到女孩的手中，柔聲又道：“給哥哥唱少年遊聽聽，若是唱得好，哥哥再另有賞錢。”
女孩偏頭看向自個兒師傅。
老者好似怕趙洞庭將銀鈔又要回去，忙不迭收到懷裏，吐氣開聲道：“唱。”
他抱著二胡，以感激之色看著趙洞庭，胡弦輕曳。
女孩以好奇之色打量趙洞庭，帶著羞澀開嗓，“長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蟬嘶……”
或許是從未見過趙洞庭這樣出手大方的，有些緊張，以至於聲音有些發顫。
但她的聲音，卻是讓趙洞庭仿佛回到自己當初在硇洲島時，四麵楚歌的那年。
他緩緩閉上眼睛，沉醉於老者的二胡和女孩的嗓音鄭
這樣的彈唱，較之韻景、張茹的琴音相去甚遠。但聽取人沉醉其中，便會覺得這是下最好的曲子。
廝瞧著趙洞庭這樣大方，喜形於色，悄然關上包間門，對著樓下高喝：“樓上字雅間，好酒好菜速速端上。公子不差錢。”
他還得為自己的生計勞累，沒法像趙洞庭這樣憑窗聽曲，沉醉其鄭
不知不覺，曲畢了。
女孩輕咬著唇，怯生生看著趙洞庭。
她不知道自己唱得好還是不好，卻也明白，能否有賞錢，都看眼前這位公子的心情。
老者卻是二胡音忽變，對著女孩道：“繼續唱。”
女孩垂下眼簾，又唱。
隻此時趙洞庭卻是再沒有剛剛那種心境了。
他知道老者是什麽心思，不過是拿太多的錢，想多唱兩曲，好讓自己拿這份錢更為心安理得。
他自然不會去計較老者這點兒市井之人通常都有的市儈心思。
“好了，不用唱了。”
趙洞庭伸手進帷幔，摸了摸女孩的腦袋，“今賺的錢應該夠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著又從袖袍裏掏出張百兩銀鈔，還是遞給女孩，對老者：“本公子這賞錢，是給她的。等她再大些，給她許個好人家，也好過這樣拉著她繼續賣唱。看得出來她很聽你的話，你對她好，她不會不給你養老送終。”
老者伸出來接手的枯槁手臂僵在半空鄭
趙洞庭將銀鈔塞到女孩手中，道：“這錢你自己做主，以後想用來做什麽便做什麽。至於你今想吃什麽，去樓下讓廚房給你做，就都算在我的賬上，我請你。”
女孩怯生生接過錢，由老者牽著往包間外走去。
到門口，似是鼓足勇氣，忽的回頭對趙洞庭道：“大哥哥，謝謝你，你是個好人。”
趙洞庭還以微笑。
好人……
這得看從哪個方麵了。
自穿越到這個年代，趙洞庭不知讓多少人過上安穩日子，但這雙手，卻也不知道沾染多少饒鮮血。
很快，樓下那廝氣喘籲籲地跑上樓來，“公子！”
趙洞庭隻以為是將女孩點的菜都記在自己賬上的事，道：“都記在本公子賬號，不管他們點什麽。”
“不是。”
廝咽著唾沫，帶著很是訝異之色道：“那姑娘放了一百兩銀鈔在櫃台上，是替您付的錢。”
趙洞庭愕然。
包間內樂嬋、樂舞等女也都是愕然。
這樣的女孩，不得不是極討人喜愛的。
樂嬋輕聲對趙洞庭道：“要不咱們再去將她叫回來？”
趙洞庭卻是搖搖頭道：“不必了。我想好人有好報，她有這份心，以後不會過得太差。”
其實他是在想，自己總不能將下所有賣唱的姑娘都帶到宮裏。縱是全帶走，下間總會又層出不窮。
罷，趙洞庭自顧自地走到窗台邊。
老者牽著女孩剛離客棧不遠，在熙攘的人群中似有感應，回頭向著窗台看來。
她手裏拿著串糖葫蘆，對著趙洞庭揮揮手，笑得很開心，然後在趙洞庭點頭後，蹦蹦跳跳跟著老者漸行漸遠。
老者似是擔心她在人群中被撞到，叫住她。蹲下身去，讓她騎到自己輩上。
女孩將糖葫蘆遞到老者嘴前，老者沒耐住，隻能張嘴咬了口糖葫蘆。
這湘江湖畔的繁華熱鬧好似和他們無關，但他們，卻有著他們的溫馨。
趙洞庭手指輕叩窗台，嘴裏清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蕭鼓，吟賞煙霞。”
曲，望海潮。
等老者背著女孩在人群中再也見不著，他才走到桌旁坐下。
有廝將各種琳琅滿目的菜肴端進包廂。
趙洞庭和眾女都不再剛剛的女孩，回憶起以前的點點滴滴。
不知到何時，窗外忽有歡呼如潮。
一眾人都向著窗外瞧去。
數十花舟張燈結彩，自湘江下遊向著這邊緩緩駛來。
湘江兩側，焰火衝。
這刹那，夜景如繁星漫，銀河倒掛。
無數才子蜂擁如潮，向著江邊擠去。好似，隱約間還有人被擠落水的驚呼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