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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內苑

  第二清晨時分,月演帶著護衛,在宣政殿前的廣場上整理了一下著裝後,便拉著紀親王往光順門走去,還沒下台階,身後便傳來丹敘的聲音。


  “月演!”一邊喊著,丹敘一邊帶著黃瑞元和劉顯兩人朝她跑了過來。


  “嗨,親愛的!”轉過頭去,月演嬉皮笑臉的回道。為了入宮,今她換了一身淡妝,白色的繡袍點綴著粉紅的點梅,秀發剛好能梳成一個不高不低的傾髻,一身奶白色的連衣裙配上黑皮金扣腰帶,顯得清秀許多。


  跑到了麵前,丹敘先整了整衣服,雙手揖在身前朝紀親王行了禮,然後抓著月演的繡袍把她拽到了一邊。


  “怎麽這麽著急走?”丹敘皺著眉頭道。


  “早走早完事兒,省的夜長夢多。昨晚劉先生和我已經商量好了,不該的我一個字不。”丹敘一邊整理著被丹敘抓過的袖子,一邊低著頭道。


  “萬一光順門的守衛開火,怎麽辦?”


  “這些我們都討論過了。哥哥,你瞧你神經兮兮的,昨晚沒睡好吧?”丹敘笑著。


  “你呢?昨晚上玄武門和左銀台著了一晚上的火,我能睡得好麽?”


  “好啦~”著,月演勒了一下領口的係繩,伸出手來拍了拍哥哥的臉頰,“有紀親王在,實在不行我會拿他當人質的。”


  丹敘聽了,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回過頭去,看見紀親王穿著黑色的翻領長衫,搓著手在和黃瑞元他們聊著些什麽,一群人有有笑的。


  “趁你心疼我,我想跟你請個恩典。”挽起丹敘走在青石板路上,月演有些撒嬌地。


  “你想要當公主,這事我準了。”丹敘麵無表情地從兜裏拿出了煙盒和打火機,淡淡地。


  “不是這個,我想要解甲歸田了。”


  “什……”一臉疑惑地扭過頭來,丹敘看著笑嘻嘻的妹妹,香煙嘴黏在自己的下唇上,顯得有些滑稽,“你不去當總督了?”


  “不了,我想辭職。”


  “為什麽?”


  “不為什麽。”伸出手來揪下粘在哥哥嘴上的香煙,月演眯著眼放在了自己嘴裏,隨手掏出一個巧的金色打火機給自己點上了煙,“就是累了,所謂‘草廬春日功臣醉,大雪孤舟老將眠’。這江山是你的,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那你要去哪兒?我在京城,就京城,給你找個宅子吧。”聽了這話,丹敘結結巴巴地不知道什麽好,“長湖附近怎麽樣?那邊好宅子挺多的,幾處院落鑿通了連在一起,給你設一個公主府,比京城裏所有的府邸都要大。”


  “不勞大哥費心,我這邊都已經找好地方了。”雙指夾著煙,月演笑著揮了揮手,繼續道:

  “我聽我們老家鬱州附近,有一座紀王的別業,連湖帶山占地一百五十公頃,名叫和華寺,本名鬱宮苑,大廳臥室禮堂都是西式的。這宅子原是老王爺辭官後用來養老的,隻不過到死了也沒住進去過,正好我拿去住。”


  “那個去處我倒是聽過。”丹敘從兜裏又抽出了一支煙,“聽是寧和初年的時候,有人宅子裏有冤魂作祟。半夜裏鬼火螢螢的。住在裏麵的幫工睡在客廳裏,還能聽到死去的故人在耳邊話。”


  吸了口煙後,兩人沉默了一會。


  “我看,你還是可著京城找宅邸吧,子腳下,魑魅魍魎也不敢怎麽樣。”


  看著哥哥一連嚴肅的樣子,月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哥,你怎麽也信起這些鬼怪邪了?子不語怪力亂神,何況堂堂的君王。”

  著,月演猛吸了幾口後,將煙頭丟在了地上,笑眯眯地轉身朝自己的護衛走去,隻留下丹敘一人站在欄杆處,呆呆地望著她。


  月演帶著人馬離了宣政殿,一路經中省院、延英門,繞過待製院,遠遠便能看到光順門的側影。


  “什麽人?”趴在牆頭上,幾個帶著黑色軍帽的陛衛端著步槍,在他們的軍帽上還都綁著一條白色的綢帶,在灰蒙蒙的光順門下,亮白色的綢帶顯得格外顯眼,在城門洞上,禮部侍郎的頭顱還懸掛著,即使在凜冽的冬都還能遠遠聞到腥臭的味道。


  “紀親王傅施仁,涼水總督丹月演,恭請皇太後、皇上聖安。”


  從隊伍中走了出來,月演雙膝跪在地上,雙手捧著丹敘的奏折高高舉在頭頂:“有本奏!”


  寒風當中,月演舉著奏折凍得直打哆嗦,過了十分鍾左右,隻聽得刺耳的“吱呀”聲,鏽跡斑斑的鐵門伴隨著飛揚的塵土向眾人敞了開來,一個穿著紅色製服,帶著黑色皮毛的侍者鞠著躬,邁著步朝他們跑來。


  “子口諭:著紀親王傅施仁等,入宮覲見。”


  著,侍者側身退到一邊,彎著腰低聲對月演和紀親王:“丹總督,請吧。”


  帶著護衛走到光順門的城樓下,月演抬起頭來,隻見禮部侍郎的頭顱在寒風中搖搖晃晃的,鐵絲穿過鼻腔從嗓子掏出,樣子猙獰極了。扭過頭去,隻見紀親王渾身抖得不停,一隻手捂著嘴幹嘔著。


  “安啦安啦~”隨手拍了拍紀親王的肩膀,月演笑著道,“侍郎隻是一個外臣,你可是正根兒的傅家子孫,太後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也是。”紀王尷尬地笑了笑,“宮裏的路我曾經走過,實在不行我還能逃出升。”


  “能不能逃出且不論,其餘的事兒妾身一定盡力。”握著藏在兜裏的袖珍槍,月演笑眯眯地。


  過了光順門,由明義殿、承歡殿轉由學士堂,走了四十多分鍾,才趕到太液池附近的還周宮。站在還周宮的偏殿中,遠遠的便可眺望到遠處寒光粼粼的含涼殿。


  “請稍後。”著,侍者跑著跑上了台階,月演左看看右瞅瞅,隻見高台上下,穿著素袍的陛衛手持佩刀,威武如常,地麵上的青石板明顯撒過水,深青的顏色映襯得白玉雕欄格外白亮。


  “不容易啊,國破家亡之際,還能如此整肅。”月演點了點頭,心中默默地想到。


  “王爺、總督閣下,皇上口諭,著二位禦前伺候。”不一會兒的功夫,侍者帶著兩個身穿白色製服的內衛來到了自己的麵前道。聽了,月演雙膝跪在地上又行了跪禮,之後帶著五六個侍衛,挾著紀王邁上了還周宮的台階。


  在大門口脫了靴子,月演一行人跟著侍者一番穿廊過閣,卷簾挽帳,繞著庭院在光滑的木質長廊上又走了十來分鍾,直到兩扇繪著山海景的折疊門前才止住腳步。


  “兩位勿怪,屬下需行搜身。”一個侍衛走到月演和紀王麵前,雙手一拱道。


  “滾。”月演笑眯眯地對他,隨即伸手扯開了門,邁腳走了進來。隻見在不寬不窄的內室裏,幾個朝臣分散著坐在四周,一座搭著兩三層輕紗的床鋪就擺在在臥室的中間,輕柔的紗帷隨著床後的窗戶吹過來的微風四下擺動,空氣中浮動著濃濃的中藥味。


  “是誰?”在輕紗帳後,一個年輕少年的聲音響起。聽了這話,月演趕忙撩開繡袍跪在了地上。

  “涼水總督兼刑部尚書、右都禦史,臣丹月演恭請吾皇聖安。”


  “朕安。”輕輕咳嗽了兩下後,輕紗帳後的少年道。


  “吾皇萬歲、萬萬歲。”著,月演雙手伏地磕了三個頭。


  過了半晌,一隻瘦削的手挽開了輕紗,月演抬頭一看,隻見一個麵部冷峻,眼窩深凹的年輕人坐在裏麵,他穿著鑲黑邊白色綢衣和深紅袍褲,周身上下彌漫著一股有些難聞的體味。


  猶豫了一會,皇帝側著身子,用有些沙啞的聲音問道:“平公無恙?”


  “煩勞皇上掛念,家兄丹敘,日夜擔憂皇上、皇太後安康,夙夜憂歎,久思至疾。”


  “朕安,你去回命的時候,需以實告他。”


  “臣遵旨。”


  “太後,也安,你也要告訴他。”


  “遵旨。”


  “昨夜宮禁走水,卿可知歟?”


  “臣知,今晨已著部隊撲滅,皇上受驚了。”


  “還有……”著,皇帝眉頭微蹙著看了看周圍幾個朝臣,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低下頭來繼續道,“你,平公有信予朕?”


  “是。”著,月演從懷裏掏出丹敘交給她奏折,雙手遞了上去,侍者接過奏折,卻不交給皇帝,而是轉身走到了輕紗帳的後麵。這時月演才發現,原來在輕紗和窗口之間還有人坐在其間,舉動之間,微有金玲玉佩搖曳之聲。過了一會,隻聽得輕紗之後有一個沉穩的女性聲音響起。


  “平國公,在折子裏可沒提退位的事啊。”


  “稟皇太後,家兄起兵,本為清君側,除奸;扶家社稷以慰萬民之心,除此絕無他意。”


  “那他想要什麽?”


  “自先帝殯,皇上踐祚以來,皇太後、皇上已一月未臨朝聽政,前遣禮部侍郎徐佐國入內請諫,為金吾射殺於光順門外。京中萬民、外省臣子自是紛紜不止,今奉平國公丹敘令,請皇太後、皇上移駕宣政殿,以息眾怨。”


  “他們議論什麽?”


  “非人臣所忍奏聞者。”


  月演話音剛落,輕紗帳後一聲椅子摩擦地板的聲響,隨即從紗帳後轉身而出一個中年女性。她頭戴銀玉珠翠,頭發被整齊地高高盤起,一身雪白色的大氅顯得很蓬鬆。


  “我倒要聽聽,他們議論的是什麽。”太後一拍床板,用低沉的聲音道。


  “皇太後移駕外朝,自有外臣呈稟。臣自外省趕來,所知或有不確,伏祈太後降罪。”


  “你少在這裏這些有的沒的。”太後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月演身邊,伸出手不知要做什麽,見此,門外的幾個護衛一時騷動,幾個護衛的前腳已經踏入了臥室。


  “請皇太後息怒。”冷冷地抬眼看了看太後,月演磕了一個頭道。


  看了看門口的護衛,又回頭看了看皇帝和諸朝臣,太後苦笑著搖了搖頭,手掐著太陽穴一屁股坐在了皇帝的身旁。


  “太後,平公隻是請皇太後、皇上到宣政殿受百官朝拜,忠義拳拳之心,日月可表。”


  “你是,今之後,我們娘兒倆還能活著回後宮來?”呆呆地看著月演,太後攥著皇帝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一邊撫摸著皇帝的手一邊道。。


  “臣絕不敢欺瞞君上。”


  看了看周圍幾個朝臣,又看了看皇帝,太後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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