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雪

  其實在早先，丹月演本不姓丹而姓徐，是出生在鬱州縣的一戶農奴的孩子。八歲那年，縣裏布告不讓農奴有姓，所以全家把“徐”字去了，隻叫名字。 對自家女兒的名字，家裏其實並不重視，正所謂“叫什麽不吃飯”。比她早兩年落地的姐姐，主人給起了安月的名字，據是為了提醒徐家“按月交米”，後來心裏有些愧疚，抑或是免了自己吝嗇的名聲，便把“安月”改成了“月安”。 等到徐母懷上了月演時，全家人都興奮得不得了。不僅是因為縣城裏的一個算命先生這一胎能生下貴人，徐母自己的懷孕之前也做了一個奇特的夢：朗氣清的夜晚，在深藍色的夜幕上，皎潔的月亮化成了一隻巨大的眼睛，在眼睛的周圍有無數的星辰交相輝映。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月演出生的當夜，發現孩子是個姑娘的徐父怒火中燒。他拎著砍柴的斧子找遍了縣城裏外、村莊山野，卻再也找不到那個算命先生的蹤影。在父親氣急敗壞的背影上空，一顆流星順著夜幕稍縱即逝。 在月演十歲那年，家裏鬧了饑荒，主人家被鬧糶的災民拉出來砍死後，生著分吃了。徐母自從生下月演之後，身子一直不好，這場災也沒經過去，初七當晚發高燒死在了家裏。因為害怕鄰居把孩子偷來吃了，徐父便想著把兩個孩子都賣給過路的客商，一番討價還價後，客商嫌月安太瘦弱，怕沒賣出去就病死在半路，便隻收了月演，拉著粗麻繩把她栓走了。 寧和二十二年，月演和一百來個姑娘一起，從鬱州老家拉到了幾百裏之外的平州，那時成瀘巡撫丹撫宣剛剛平定叛亂，被皇帝加以兵部侍郎銜，並冊平國公。平州城開始大興土木為其修建平國府及諸別業。在到達平州的當，月演便被分到了平國公在郊區的鬱華苑做丫鬟。 有一年冬，平國公帶著獨子丹敘及諸家眷一家到西山鬱華苑裏的慈鹿寺賞雪。坐在煙香繚繞的暖閣中，看著山腳下傾城蒼茫的平州城，平公持杯觀雪，詩興大發，隨口吟詩道： “風雪入關夜，軟衾香暖爐，又恐春日至……” 吟到這裏，平日裏出口成章的老平公竟一時語塞，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丹敘，便讓他接出下句。 那一年的丹敘年方十五，在想了想後，丹敘脫口而出道：“玉影入歸土”，佳句偶成，這讓老平公和夫人們甚為滿意。在褒揚了幾句後，老平公乘著酒興，要在場的人都接一句，聊為戲爾。 麵對著興意未散的老平公，站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們都紅著臉不出話來，隻有月演探出頭來，心翼翼地端著玉盤走到老平公的麵前，一字一句地：。 “又恐春日至，雪去現饑骨。” 冰雪地之間，淡淡的幽香從慈鹿寺的雕花窗戶中徐徐飄出，隨即融化在了漫的風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