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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此間少年了無趣

  第四章:此間少年了無趣


  化身成白狐的陸曼醒來時,矮樓裏除了熟睡的柳三和柳二狗,已經人去樓空了。


  彩蝶依舊是蝴蝶化身,輕輕的落在陸曼頭上,傳音著陸曼醉酒這件不可思議的事。


  陸曼被封印限製生長一千多年,到現在也不過脫離封印十四年,在世間行走也就僅僅兩三年。


  她沒有想到,人間的酒有這等威力。


  要知道她可是有近一千五百年的修為,雖然還沒有完全貫通,可已經經過了劫洗禮。


  她更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跟外屋裏熟睡的兩個人稱兄道弟的把酒言歡。


  彩蝶,姐喝到一半的時候,整個二樓都散發出一股香氣,幸好青帝城的劍陣及時發現了,封鎖了矮樓。


  修道講究出世與入世,與時光同流。


  陸曼是靈族,自然也是修道者,她喝下的五穀陳釀正是凡俗間曆經歲月的人世精華,於是直接在她不知道的情況幫助她入了世。


  靈族中與大道最為親和的便是狐族,更何況陸曼是靈族白帝與人族青帝之女,血脈強橫,自然會有一些異相產生。


  而青帝城終究是人族的地盤,城中有儒道強者守護,靈族沒有得到入城許可,難免會發生一些誤會。


  好在青帝城的劍陣有靈,屏蔽了陸曼入道的異相。


  ……


  姐,那個白癡和那位白臉書生去參加什麽園遊會去了。


  白癡指的是柳長青,白臉書生自然指的是李治。


  彩蝶在六年前見過丟了主魂的柳長青,對於柳長青的印象一直停在白癡的形象。


  其實柳長青比李治更白一些,不同的是李治皮囊生的白,而柳長青的病態的蒼白。


  陸曼揉了揉臉,似乎還有些醉意。


  也許趁著酒意,陸曼帶著彩蝶出了長安庭院,在巷子裏化成人形,往海邊的紅樹彎林園走去。


  ……


  ……


  園遊會預意姻緣相會,是民間傳統的相親活動。


  如今的園遊會,卻大多是官府與世家大族共同舉辦,日期也被定在會試前一個月。


  官府方麵既是尊重傳統,也有促進人口增長和考察讀書人的想法。


  世家大族方麵是考察年輕才幹,做雪中送炭的投資,又或者是為接下來的榜下捉婿打算。


  園遊會的氣氛雖比不上春節之後上元節那般熱鬧,但也是幾年中難得一次的盛會。


  有人的地方自然少不了生意人,於是擺弄玩意的販,各種美食攤隨處可見,引著人群逗留成了人海。


  凡是年滿十三歲以上的男女都可以免費參加這場盛會。


  在聖國民間,因為教化森嚴,男尊女卑。


  園遊會也自然成了少女們難得一次自由綻放的日子。


  民間的普通老百姓守著森規嚴律,向來尊崇女子相夫教子,無才是德。


  世家大族,往往口頭上尊禮守教,自家女兒卻定要德藝雙馨,好像要那樣才是世家的尊嚴。


  不管是在世家大族裏耳聞目染出的才女,還是閑時紅秀待閨房的普通女子。


  在園遊會之日,都將靜心打扮一番,期許著姻緣相會。

  ……


  ……


  望海樓建在紅樹灣靠海的一角,地勢稍高。


  望海樓已四合院式起樓,共七層,院央空白處搭了戲台,便於樓上的顧客賞景之於,也可有戲可看。


  柳長青與李治來到望海樓三樓,選了一個靠海窗的位置靜坐著。


  柳長青對海風的味道更在意一些,至於正在院中央上演的梅子戲他沒有興趣。


  梅子戲分三段。


  一段講書生與民女相約定情,二段是書生遇見世家姐,三段自然是結局。


  結局是書生人死在了魔族戰場,兩個女人傷心欲絕。


  李治不喜歡梅子戲。


  他認為書生多情,卻沒有能力從戰場活著回來,白白辜負了兩個癡情女子。


  兩位客官,可願登高樓?


  望海樓的二彎著腰,手裏端著紫銅鑲邊的木方盤,盤中有一疊紙與筆墨,恭敬的對李治和柳長青問道。


  望海樓四樓以上,隻對讀書人開放。


  登樓的條件是詩詞曲賦一篇,所以將登樓講成登高的法,有唯才居上的意思。


  有了攀比,自然有人趨之若鶩,尤其是望海樓下有專門設置的一處才子公榜。


  榜上寫著登上四樓的讀書人名字及作品,供給無法上樓的民眾觀看。


  望海樓此舉,既是為登樓的讀書人揚名,也是給民間百姓提供閑餘趣味。


  別看大多老百姓不識字,卻能背上幾篇詩詞曲賦,當然他們並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隻是能背頌文章顯然是一件值得炫耀和光榮的事。


  為此,才子公榜下滯留著許多聽讀的人。


  柳長青拿起筆粘了墨,見到李治肯定的點頭,無奈之下隻能下筆。


  李治的才華能讓柳長青欽佩,登樓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問題是他要上幾樓,要知道柳長青腦海中自帶了唐詩宋詞。


  九洲從文化程度講,與前世柳長青那個曆史中的魏宋階段極為相似。


  見李治遊龍走筆寫完之後,還順便向二問了問沈家姐可曾到,在幾樓。


  望海樓是世家大族的手筆,世家姐自然會有便捷,可也會有些意外。


  五年前,就有一名女伴男裝的世家姐,憑才情直接登上了七樓,後來才知道那位才女用的是假名,卻也不妨讓意外成為一段佳話在世家與民間流傳開來。


  沈家是青州龍井府的大氏族,百年一門四進士。


  因一篇衣帶漸寬終不悔,而名滿青州的沈家大姐沈清泉,一定程度上備受追捧。


  能讓一個才子為了她而跳樓,可見她的魅力,而世家公子門最偏愛的便是,自己得到別人用命也得不到的。


  二看了李治一手漂亮的字後,越發對李治恭敬,當即到沈姐被邀去了七樓。


  都言傳最誤人,在柳長青眼裏普普通通的沈姐,竟然無形間成了人下凡。


  李治叫住欲離去的二,再次拿了紙筆,下筆極快的寫了一首詞。


  放下筆,李治向柳長青投去感激的眼神。


  比起詞道,李治更擅長詩賦。所以,李治與柳長青相約青帝城之前,就曾拜托過柳長青再寫一篇詞。


  衣帶漸寬終不悔之後,詞道漸漸在青州興起,隱隱有一股新風之味。

  二識得一些字,看了詞之後便楞在當場,嘴裏輕輕的呢喃道:


  人生若隻如初見!

  (納蘭性德的木蘭詞該出場了)


  ……


  ……


  望海樓六樓的一間雅室內。


  青州書政徐昌與青帝城書令周林對座飲茶,遠遠的觀望著正首方兩位須白老人對奕。


  青帝城內的八大世家當代族長在下首方,幾人心翼翼的討論著從樓下傳上來的詩詞曲賦。


  通常選才子公榜是八大世家族學令來做的事,可今來了兩位老人,青州學正大人與青帝城學令大人都來作陪,八大世家族長不得不親自到來,順便接下這評選的活。


  妙哉、妙哉!原本以為評選這些後輩的作品是件勞心勞力的事,沒有想到竟然有幸一次見兩篇可以流傳千古的佳作。


  陳氏族長陳艾之撫著胡須歎道。


  其他七位族長聽了流傳千古四字,當下臉色一變,急忙湊到陳艾之身旁一同觀看他桌前的兩篇佳作。


  正欲走棋的老人聽了流傳千古之後,手上動作一頓,顯然也被陳氏族長的言論驚到了。


  艾之,不妨念來一同鑒賞一番。另一位老人見身前人走棋不定的樣子,於是麵帶微笑的道。


  寧公有命,敢不從乎,且聽艾之道來:


  一《臨江仙·望海潮》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摘自明代楊慎《臨江仙》)

  青河柳長青拙筆。


  陳艾之剛念完,便見與寧公對坐的老人手上棋子一鬆,竟掉落棋盤上。


  雅室內當下靜若無人,稍許之後,老人才開口道了聲繼續念。


  陳艾之頓喜,於是開口念道。


  二《木蘭詞·人生若隻如初見》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青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清河李治拙筆。


  ……(摘自納蘭詞)

  雅室內依舊滿堂靜,過了許久,青帝城城主東方寧才緩緩對身前老人開口問道:你我二人上七樓如何?


  老人笑了笑道,且上七樓再戰。


  兩位老人上樓了,留下青州書政與青帝城學令,還有八大家族的族長呆呆的立在當下。


  陳氏族長陳艾之瞧了瞧靜默的眾人,淡淡的問了一句,我們才下來一個時辰不到還上去嗎?

  青州書政徐昌端起茶,淺淺的呡了一口,無奈的笑著道:


  七樓今日讓給年輕人了,那兩位可以去,我們便留在這裏吧。


  ……


  ……


  望海樓第七樓蓋四合獨成一室,寬闊奢華,卻不失風雅。


  此間落坐的大多是年少揚名的嬌子,還有青州名望大族中千金姐,足有近百人。

  一州千府,各府案首必然是才華橫溢,可七樓雖大,也坐不下這麽多人,於是必然有層層對比和篩選。


  雖然總有些看淡世俗名利之輩,但也可以將此次登高當作會試的牛刀試。


  ……


  ……


  柳長青與李治最後才到七樓,好在還有座位。


  李兄,柳兄這邊來,在靠窗邊與沈清泉同席的吳子江揮手提示道。


  吳子江是青帝城八大家族之一吳家二公子,也是柳長青不多的好友之一。


  吳子江酷愛垂釣,在青河縣與李治和柳長青結識。


  青河縣有大河,青河將一縣分為上河與下河,因為柳長青體弱多病的緣故,所以他經常在早間順著河邊上晨跑。


  在上河垂釣的吳子江順著青河而下,在下河見了柳長青,他十分好奇臉色蒼白卻還在跑路的柳長青,於是忍不住停船上岸詢問。


  經過府試,柳長青摘了案首,李治受情所困奪了第二,屈居第三的吳子江不服,於是去拜見了二人,卻巧那日李治正在柳家別院做客。


  三人一聊便投緣,時常長談走動,成了知交好友。


  李治見到沈清泉,起先激動萬分,在看見沈清泉身旁坐著一位紅衣男子後,臉色瞬間石化。


  二人落座,柳長青聽著吳子江聊海釣的事。


  而李治卻低著頭,失神般在嘴裏輕輕細細的念叨著:怎會如此?


  紅衣男子見到李治這般姿態,不忍的便笑了起來。


  笑聲聽到李治耳裏,便成了嘲笑,於是李治當即站起來怒目而視。


  紅衣男子眼睛一轉,也是站起身來,雖然骨架瘦,卻不失魁梧,還比李治高了半個頭。


  李治不得不仰視紅衣男子,一股火藥味漸漸濃了幾分。


  沈清泉拉了拉紅衣男子衣袖,紅衣男子再笑了一聲,緩緩坐下。


  見到沈清泉與紅衣男子舉止如此親密,李治頓時思緒混亂,好在柳長青敲了敲桌子,才讓李治清明卻不甘的坐下。


  紅衣男子瓜子臉,柳葉眉,眼大鼻挺薄唇,上身發達,可見魁梧,托襯紅衣,比一些世家女子還要美豔得多。


  柳長青隻看了紅衣男子一眼,便知了大概情況。


  吳子江這時才驚醒一般的一拍頭,自來熟的向柳長青與李治介紹紅衣男子。


  都怪我顧著垂釣之事了,這位是北流府的東方恒,這兩位是我們青州府的青河柳長青與青河李治。


  前者對柳李二人,後者是對東方恒道。


  噢喲,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的李治嗎,真是敬仰敬仰,當真聞名不如一見啊。


  東方恒看了一眼沈清泉笑著對李治道。


  在李治看來,東方恒此舉易是嘲諷,不自覺便握起拳頭,又見沈清泉平靜的端坐著,頓時心涼了大半截。


  李治心涼,想起在柳長青書房紙稿中見的一句: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想青山見我亦如是。


  (摘自辛棄疾詞選)。


  隻是怎我一心向青山,而青山卻不聞不問向紅月。


  ……好可惜,好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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