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彼此試探1

  酒菜正香，兩人一邊吃喝，一邊聊天。


  “講真的，林瀟，我很羨慕你的生活。”楊淩峰吃了口菜，抬頭認真看著林瀟。


  林瀟搖頭，道：

  “不用羨慕我，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活法。你沒有畫過畫，你不知道這所謂的藝術，其實是由孤獨和寂寞一筆一筆勾勒出來的。你這樣的人，天生就是人群中的焦點人物，你喜歡萬眾矚目的熱鬧，你是不可能喜歡上我的生活的。”


  楊淩峰還是那副道貌岸然的神態，道：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你常常以梅花自比，一股清高孤傲的香氣，沁人心肺。我雖沒有畫過畫，但也可以想象你經曆的苦寒。我在仕途之路上忍受的痛苦和孤獨，不比你少，不要隻看到我在人前的風光無限，你應該想想我內心的苦楚。”


  “沒錯，我知道你也有不少苦水要倒出來。我們彼此都有苦，但彼此都不適合對方的工作，這是性格使然，若要我在權貴麵前低頭，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我羨慕你的生活，你錚錚鐵骨，笑傲江湖。”


  林瀟放下筷子，自己喝了一口悶酒，道：

  “你所謂的羨慕，或許是真的，隻是你不適合，你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而你的生存之道，你的生活，我不羨慕，我身上沒有香氣，有的是骨氣和傲氣，對你們這樣的當權者來說，其實是滿身的臭氣！”


  “不，林瀟，你太謙虛了。許**如此敬重你，欣賞你，難道不是因為你的骨氣，傲氣和滿腹的才華嗎？”楊淩峰也喝了一口酒，低頭說著，餘光偷偷看了林瀟一眼。


  “哪裏欣賞我了？”


  “今天我去給許**匯報工作，關於大運會項目的事情，他提議先找一些藝術院校建築設計方麵的專家谘詢一下，提起大名鼎鼎的三川美院，提起你，他是讚不絕口，說你是高尚的藝術家，三川美院走出來的傑出人才，想讓你為我們牽個線，搭個橋。”


  林瀟冷笑一聲，道：

  “還真不是欣賞我！”


  “那是為什麽？”


  “他是為了作秀。我一個專心藝術之人，不巴結，不獻媚，現在有了些所謂的影響力，做了些慈善，幫助了一些山區的孩子和其他需要幫助的人。他是三川市**，自然要對我這樣的人表麵上親近一些，以顯示他的親民與善心。你們當官的不都是這一套嗎？我說錯了嗎？”林瀟瞪著楊淩峰。


  楊淩峰也看著林瀟，兩人對視了很久。


  楊淩峰表情嚴肅起來，道：

  “當官其實是一個高危職業，你清廉，別人說你作秀；你貪汙，別人罵你腐化；你想要政績，別人說你欺上瞞下；你想要口碑，別人說你冠冕堂皇。同時，眼前這麽多誘惑，這麽多陷阱，一不小心，就會跌入萬丈深淵，再無翻身之日。現在的政府官員，無論怎麽說，無論怎麽做，老百姓似乎都不相信。”


  看到楊淩峰突然嚴肅的神情，林瀟淡然笑道：

  “沒錯，是這樣的，以前老百姓不相信政府做壞事，現在老百姓不相信政府做好事。我一個向來不關心政*的人，想說一句：現在的情況很危險了。”


  楊淩峰坦然地點了點頭：


  “是很嚴峻了。”


  “這就是我要給你說的悄悄話。”林瀟湊到楊淩峰麵前，“淩峰，你我是一起從窮山溝走出來的，你能在官場遊刃有餘，自然有你的能力，當然也有你所忍受的苦楚：你與權貴子弟楊一勤情同手足，而楊一勤玷汙了曉晴。”


  楊淩峰表情凝重，沒說話。


  “你也應該清楚，現在上麵正在嚴查貪腐，這場風暴不是以前的一陣風，吹一吹就過去了，是一場持久的、史無前例的鬥爭。楊氏父子的所作所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說完，林瀟用更加淩冽的眼神瞪著楊淩峰。

  楊淩峰的眼神有意在躲，不敢再與林瀟對視，坐在那裏沉默不語。


  “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許久，楊淩峰才抬起頭，那警惕且充滿質疑的眼神，死死盯著林瀟。


  “我為什麽不能說這些？”林瀟鎮定的目光回應楊淩峰，“作為多年的老同學，我真心希望你平安無事，盡管我們在很多地方觀點不同，有過爭執，甚至是矛盾，但這並不影響我的真誠。”


  “兄弟的赤誠之心，我深刻體會到了。”楊淩峰詭異地笑了一下，“其實，我很有自知之明，沒有顯赫的背景和資源，這些年，我一直謹小慎微，處處管著自己，不敢犯錯誤，因為我知道，一旦我跌下去，是沒有人會保我的。”


  林瀟輕笑一聲，道：

  “不見得吧！你與楊一勤稱兄道弟，關係如此親近，他父親楊崎身居高位，大權在握，肯定會保你的。”


  “林瀟，你錯了，我很了解這位身居高位的楊崎，對他們楊家而言，我隻是一個被利用的外人罷了，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楊淩峰氣定神閑地說著。


  “你的位置？”林瀟哈哈大笑起來，“你可是曾經自詡為一條小龍的人，怎麽今天如此謙虛了！”


  “讓你見笑了，我曾經很多次說過，我在你麵前是透明的。”楊淩峰耳朵根紅了起來，“以前太年輕，年少輕狂，這樣的狂妄之詞，你可別當真。”


  “看來是我多慮了，多此一舉啊！”


  “沒有，官場有些事情，並不是非黑即白，有些事情說不清楚的，我會注意自己的言行，要感謝你真誠的提醒。”


  “我才是應該佩服你的，淩峰，你太能忍了。”林瀟又說。


  楊淩峰額頭冒汗，苦笑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對於曉晴這件事情，我會羞愧一輩子，我承認自己慫了，苟延殘喘地活著……”


  林瀟給楊淩峰倒滿酒，然後給自己也倒滿，“淩峰，喝酒！”


  兩人碰杯痛飲。


  放下酒杯，林瀟笑道：

  “以前，我是鄙視你，可經過這麽多年，我也學會慢慢理解你了。”


  楊淩峰冷笑，帶著低沉的腔調，道：

  “你竟然也會理解我。”


  “我們要活著，各行各業，都有生存法則，你的出身，你的人生理想，決定了你隻能這樣，若不這樣忍耐，你不可能在官場生存。”林瀟有點累了，躺在沙發上，“是的，人生有很多無奈，我必須承認這一點。”


  楊淩峰也有些疲倦了，後仰在軟軟的沙發上，“今天能聽你這樣說，我心裏的負罪感輕了很多，謝謝兄弟理解我。你有清高的資本，而我沒有。”


  “我相信終有一天，曉晴也會看淡這些的。”


  “我不奢求……”


  兩人雖有醉意，但是都還清醒，說話都留有餘地，彼此試探了一番。


  夜漸漸深了，楊淩峰叫秘書來開車送自己回去。林瀟不便多留，親自送到門口。


  剛剛在會所貴賓廳飲酒暢聊，渾身燥熱，出來以後，楊淩峰突然感覺一陣寒冷，這才意識到，自己後背都快濕透了。


  這個林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真的是好心提醒自己嗎？威脅楊一勤的事情，和他有關嗎？楊淩峰耿耿於懷，可又想不起林瀟會有什麽動機，隻能耐心等待楊一勤那邊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