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靠近台階球場燈光婆娑，蕭致抓握籃球有一搭沒一搭拍在操場上。
潮汗沿鼻樑泌出，少年呼出熱氣兒散在燈光里，目光直視前方，壓根不看旁邊諶冰。
「我投籃，你糾正可以嗎？」諶冰說話。
不遠傳來文偉和管坤說話聲，隔了一段距離，什麼都聽不太清楚。
蕭致才頭一次正眼和他對視，眼底情緒介於熾烈和壓抑間，明顯被有點兒上火。
「我是不是說過離我遠點兒？」
按照談戀愛國際慣例，不能當愛人最好也別做朋友，距離最美。不過有一點蕭致沒想到，就是諶冰沒談過戀愛。
諶冰目前全部情感指導都來自這兩天來兩性關係寶典。而那本寶典里說——茶藝，可以明目張胆踐踏戀愛關係中約定成俗全部法則。
被他步步緊逼，諶冰下意識回憶起那句茶藝箴言。
道歉一定沒錯。
諶冰安靜了兩秒，說：「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真心覺得你很厲害。」
「……」
「如果我行為對你造成了困擾，對不起，可能是我太情不自禁了。」
「……」
？
這味兒不對。
蕭致目光變得艱深，而諶冰疏疏落落站在樹梢陰影中，光影柔和了眉眼慣常冷淡，顯得安靜，又清新。
「操——」
蕭致眼角按捺地跳了一下，對峙四五秒，砸球，調頭走出球場。
他倆你來我往，文偉在旁邊看了半晌，感覺諶冰正痴纏他蕭哥事實越發清晰。
此情此景，不會表白被拒了吧……？
文偉思索後走近安慰諶冰：「蕭哥走了沒關係啊，有些事不能強求，你要還打算學籃球話我教你啊！我這個人最大優點就是有耐心，哪怕地里倭瓜我都能教會它三步上籃——」
「不用了。」
打斷他話，諶冰撿起地上籃球，踮腳。
三分球進框，發出「哐當」一聲響，接著，諶冰頭也不回離開了球場。
文偉：「…………」
剛才偷偷溜出教室有人擔心會被陸為民逮，此刻，諶冰走到高二4班教室外，察覺到了詭異寧靜。
再下一瞬間，傳來陸為民嘔啞嘲哳嘶吼。
「看看現在幾點！上課時間！教室人少了一半！天上是有流星雨還是有你媽？你們，學生基本素養全忘了？」
諶冰拐彎過去，又是一聲響：「有臉回來！蕭致，你，出去站好——」
「哐當」，門被踢了一聲。陸為民尾調上揚：「你還有意見？！」
「沒意見，我就開個門。」
蕭致滿頭晦氣出來。
接著，跟諶冰對上視線：「……」
真他媽巧。
「服了，整棟教學樓就我們班最吵，在校門口就聽見有人吼。來，我現在聽聽你們到底在聊什麼？有那麼起勁兒？！」陸為民快他媽殺瘋了，扭頭看見諶冰，愣了兩秒：「去上廁所了？」
「不是。」諶冰說，「我在打籃球。」
陸為民：「……那你也站著！」
教室里響起笑聲，明顯笑陸為民新晉心肝寶貝兒就這麼若無其事打了他臉。
諶冰指了指自己座位：「我想先拿作業。」
「……」
陸為民氣瞬間消了一半：「趕緊去。」
走廊站五六個男生，手弔兒郎當插褲袋裡，諶冰到另一頭站好，偏頭看見蕭致被陸為民對頭狂噴：「人家諶冰罰站都知道帶作業，你挺悠閑啊，站著給4班當門神？」
「……」
蕭致忍了兩秒，視線若有若無往諶冰挪過來。
諶冰也挺冤。
不讓學習了是嗎？
陸為民翻閱蕭致語文教材：「書這麼新？必修3講一個學期了，你看看你做這個筆記，約等於沒有。杜甫這幾首詩能背嗎？背一個我聽聽。」
蕭致舔了下唇，沒話講，顯然壓根沒背過。
「……」陸為民氣得當場西子捧心：「你，你真是，這幾篇課文今晚回去背！背不了明天給我抄十遍，反正咱們有是時間，我就不信高考前我讓你背不下來。」
罵完，陸為民轉過去接著檢查作業。
夜色有點兒昏暗，陸為民離開走廊，沉靜沒半分鐘就聊開了。
「好煩啊，不都上個學期內容了嗎，還讓背。」
「蕭哥你背不背？」
「不背。沒空。」
「怎麼了？晚上有事兒啊？」
「……」
文偉打完球回來也被抓了，灰頭土臉拿作業到走廊，看見諶冰：「卧草，大義滅親啊這是，連你都站著？」
諶冰搖了搖頭，繼續翻書。
走廊燈光昏暗，靠近角落看不太清楚字，文偉拿手機開了手電筒抄作業，想起了問：「冰神，手機又交了？」
諶冰：「沒交。」
「……」
文偉誇他，「不錯，入鄉隨俗很快。」
邊寫，文偉手機消息直響。
他這種社交達人，四五個qq微信都不夠聊，經常半夜還在發語音。但完全不是撩騷撩妹，九中學生除了學習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比如上次賣筆那攤子。文偉手裡也有一大堆賺錢生意。
問他呢就是家裡窮，要早點謀生路補貼家用。
文偉手指杵了幾下，沒來得及，說：「冰神幫我回兩句，砍價就叫他滾。」
諶冰接過手機，瞟了眼。
……可以，賣還是學霸筆記。
編輯回復，消息通知亮了一下——【九中彭于晏，有一位用戶瀏覽了您主頁，並向您聯繫。】
……還九中彭于晏。
諶冰瞥了眼身旁抄作業抄齜牙咧嘴男生。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諶冰順手點進去。對方萌妹頭像，發來了私信。
月亮醬：【小哥哥今晚峽谷衝浪嗎？你聲音好好聽哦。】
諶冰戳文偉：「這怎麼回？」
文偉趕緊接過手機：「我來我來——」
文偉滿臉殷勤，但完全也是對待金主爸爸諂媚。諶冰靜了兩秒，沒忍住：「你聲音好聽？」
「……」
文偉這就不樂意了：「冰神，在你批評別人時請時刻謹記，不是所有人都擁有像你這樣優越條件。」
「……」
「蘿蔔白菜各有所愛，誰聲音能迷倒一片啊？又不是蕭哥，老天爺賞飯吃，每天約他排都排不過來。」
「蕭致？」諶冰本來想繼續看書，回頭看他。
「對，」文偉舉過手機，「這是蕭哥主頁，王者陪玩，國服李白。粉絲幾大千！」
前幾天似乎聽文偉說過，但諶冰現在才把陪玩跟蕭致本人畫上等號。id「蕭z」，頭像半張側臉，耳緣漆黑窄細耳釘能看出是本人，眉目輪廓被後續陽光遮了半截，隨手一拍比某音帥哥網紅還網紅。
諶冰動了下念頭：「他每天花多長時間干這個？」
「可能一小時，反正不超過兩小時，有時候不接，看心情。」
之前就記得蕭致遊戲段位很高，但諶冰從來不玩，愛好有壁，想象不出他打遊戲樣子。下晚自習回寢室，諶冰閑沒事，手機下載了陪玩軟體。
作為活了十七年碰遊戲屈指可數正統學習流男生，點進遊戲視頻，諶冰甚至分不清他操作屬於什麼等級，只能看見滿屏「卧草」「卧草」「卧草」「6666666」「啊啊啊啊yyds！」
註冊號沒五分鐘，關注欄亮了，顯示對方在線。
有人給他送禮物，很是任君採擷。
……偏這樣，諶冰輕輕磨了磨牙，要先下手為強了。
抬手給檯燈亮度調低，諶冰隨手給自己打了串昵稱，指尖點進蕭致聊天框。
hjkl：【你好，我想點你。】
等了估計十分鐘，對面回了消息。
蕭z：【找工會。】
工會？
什麼工會？
諶冰點進頭像才發現他隸屬，似乎是xx聲控聯盟。首頁光明正大掛著價目表。
【金牌：半小時15，一小時30，一天80……
頭牌：半小時20，一小時40，一天120……
男神：半小時40，一小時80，一天300……
國服：一小時300，看心情接單。】
之前聽文偉說過，那麼蕭致應該屬於國服陪玩兒了。
諶冰聯繫客服。
hjkl：【我想點一個帶國標陪玩。】
客服：【請問您是男生女生呢？我們這裡有國服只接女孩子單，有不接女孩子單哦！】
還有這種分別。諶冰思索了幾秒，打字。
hjkl：【蕭z接什麼單？】
客服：【他只接男生哦。】
hjkl：【那我是男生。】
客服：【……小哥哥這邊有競價，可以先問一下您年齡嗎？】
要求還挺多。
hjkl：【初中。】
客服：【初中生這邊不推薦陪玩，給您聯繫講題學姐學長，您看有需要嗎？】
「……」
hjkl：【我就要他，謝謝。】
客服：【好，馬上幫您聯繫。】
沒多久，諶冰支付定金，對方聊天框開始有了動靜。
蕭z：【什麼段位？】
很乾脆，沒有廢話，字裡行間一股冷颼颼寒氣，擺明拒絕閑聊。
諶冰盯著手機考慮了幾秒，百度之後穩健回復。
hjkl：【黃金。】
蕭z：【黃金點國服？】
「……」
不能點？
諶冰沒打過遊戲，知道自己這是被嫌棄了，不過，對方顯示「正在輸入中……」
蕭z：【加我小號。】
職業操守還是有。
不過有點兒棘手。諶冰點蕭致初衷是阻止他當陪玩打遊戲，但這麼下去似乎偏離了軌跡。正在思索如何應對，消息重新彈出。
蕭z：【小號昵稱：love冰，自己加。】
諶冰：「……」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