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曼陀羅華
“路守彥,”她穿著一身素白的長裙,看著和她一同坐在台上的男人,“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我麽,”他摸了摸腦袋,“了你可別笑我。”
“我不會笑你的。”她笑著對路守彥,微風吹起她的裙擺,她把被風吹亂的頭發往後捋了捋。
“我這輩子最想做的有兩件事,第一件是想了解元年前的所有科技,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重啟那個璀璨輝煌的紀元”他頓了頓,沒有另一件事。
“重啟文明嗎?”她笑了笑,“確實像是你能做的出來的事,那另一件事呢?”她問。
路守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喬池,你願意”
空中突然綻放出絢爛的煙花,路守彥的後半句埋在煙花聲中,喬池溫柔地看著他的眼睛,一直露著微微的笑。
“我願意。”她輕聲地,但這句話也埋葬在煙花中。
路守彥看著她,突然不顧一切地吻了上去。
喬池閉上眼接受他,他們就這樣擁吻在那個綻放著無數煙火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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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他把一枚古樸的戒指交到路守彥手裏,“對不起,您的妻子喬池上尉沒能回來。”
路守彥沒有話,接過那枚戒指收好,也沒有哭也沒有鬧,隻是失魂落魄地關上了門。
可門被再度敲響,門外的年輕人拿出一份文件交給路守彥,“上尉最後幫你恢複了研究室的職位,並且為你請了一個月的假期,文件裏有兩張車票,目的地是北極。”
“知道了。”他接下文件,反手摔上門,把文件隨手往地上一丟,走到飯桌前坐下,一個人吃完了所有的菜。
他始終沒有哭,喬池也沒有舉辦葬禮,加入巴別塔的人就是這樣,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有很大的動靜,不管你是多高的官職,多高的地位。
他收拾好行囊,把一件素白的長裙從衣櫃裏翻出,心翼翼地塞進箱子的最底端。
“我不會失約的。”路守彥輕聲,卻不會有任何人給予他回應。
第二,他登上了那趟長途的車,去向那個在他意識中隻有茫茫雪地的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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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守彥抽出一隻手,顫抖的舉起杯子,他的情緒就像杯中的咖啡一樣,泛起層層漣漪,隨時可能從杯中灑出來。他一口飲盡杯中的液體,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他站起來放下杯子,從兜裏摸出一個銀幣,將銀幣扣在桌上,蹣跚的走出這家咖啡店。他推開門時,看見屋外的風雪,那麽刺骨寒冷,可那也是歸途。他回頭對呆滯的店長:“我孤獨的太久了,悲愁已成為我性格的一部分,可是……”他自嘲的笑了笑,終究沒有再下去,一人投身風雪之中,隻有孤獨為伴。
他覺得自己快要被凍成一座雕像了,但他仍頂著風雪向前走去,偌大的街道上隻有他一個人,白色的月光照著白色的大地,他留下孤獨的影子,身後隻有他的腳印。他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氣才走到車站,現在的他,連站都站不穩,如果不是列車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他覺得自己就會這樣死去。在昏黃的車燈底下,他孤寂的身影拉出很長的影子,寫滿了悲傷與滄桑。
“回家去嗎年輕人?”司機抬起頭來看著這個瘦弱的人。
“是啊。”他無力的回答。
“子你運氣真好啊,”司機笑道,“這是今年最後一班列車了。”
“是嗎。”他的聲音依然無力,邋遢的臉上殘留著風雪侵襲過的冰渣,他疲憊極了,把頭偏向街道的那一邊,他問,“這車直通南方嗎?”
“是啊,直通南方,那個美麗的國度,我們能在南方看到春。那是雪國沒有的景色,你一個人來北國,不會是為了看極光吧,這可不是什麽看極光的季節。”
“是啊,”他用著最後的那一點力氣擠出一個笑容,“真的什麽都沒有啊。”
他從兜裏摸出最後一個銀幣,把它塞到司機的手裏,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徑直走向列車的末端。
列車開動了,車頭噴出濃厚的蒸汽,車子緩緩向前。
“真是可憐,一個人孤獨這麽久,你一定很堅強。”司機微笑著,聲音隻有他自己聽得到。
街道上仍就很空曠,雪也依然下著,一切都顯得安靜與和寧,他看著窗外的一切,下意識的把手伸進口袋,摸出那樣珍寶,那是她給他留下的最後的回憶,他看著那枚古樸的戒指,上麵沾染了被血水腐蝕過的痕跡。他看的那麽出神,眼神又是那麽寂寞,仿佛那就是他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裏,他得到一切,也失去一切。孤獨讓他疲倦極了,幾乎發瘋,卻不曾死去。他聽人過,回憶是一劑毒藥,越美好的從前,越是殺人於無形。它們就像行刑官,把你撕裂,讓你的肉身和靈魂都痛苦不堪。
這幾個月來,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碰見過各種各樣的事,但不管他走到哪裏,總有人會耐心的聽他把故事完,聽他最後那歇斯底裏的怒吼,聽他講述對於他自己來,永遠新的舊故事。
他坐著這趟列車回到屬於自己的國度,帶著滿身的疲憊和近乎盈滿的失望踏進了那最後還剩下一點回憶的地方。
“你可算是回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幽暗的房間裏響起。
“你是誰?”路守彥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他沒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姿態,隻是疲憊地問。
“你想知道她最後是因為什麽而死嗎?”陌生的聲音再度傳來。
“不重要了,這種事情,對我來,沒有任何意義。”路守彥輕聲回答,聲音中沒有任何底氣。
“真的不重要嗎?”那人發出疑惑的語氣,他湊近路守彥,在微弱的光下,路守彥沒有看清他的臉,“如果你想通了,你知道該去哪裏找我。”
路守彥沒有回應,他們擦身而過,他打開門,卻又突然挺住。
“你的想法是對的,機甲根本承受不住重型武器的壓力,僅靠那些草包研究出的東西,機甲根本不可能承受地住如海一般的傀儡。”
“你是她是被漫的傀儡淹沒,撕碎了?”路守彥喊住他。
“不是,她不一樣真的很不一樣。”那人惋惜地。
“那是因為什麽?告訴我!”路守彥突然怒吼。
“你不是和你沒關係麽?”他冷笑著走出門。
路守彥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眼中盈滿的絕望中露出一絲光亮,但又瞬間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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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別塔最高層。
路守彥推門而入,映入他眼簾的是十二使的浮雕和壁畫,這些都是元年之前才有的信仰。那個人就站在空蕩蕩的屋子的中央,背對著路守彥。
“我來了,”路守彥,“可以告訴我了吧。”
他丟下一顆圓球似的東西,路守彥拾起來,他知道這是機甲的核心,核心上還泛著淡淡的蔚藍光芒。
“這是什麽意思?”路守彥揚了揚手裏的核心。
“這是喬池駕駛的雙生彼岸,是前文明留給我們的遺物中最完美的一件。”
“所以呢,這和她的死有什麽關係?”路守彥有些生氣,感覺自己被耍了。
“我要你研究透徹這具機甲,把‘她’分開,把‘她’體內的所有破壞‘她’純潔的雜誌都給我剔除掉!”他像個瘋子一樣自自話。
“瘋子!”路守彥吼道,他知道要改造這前文明的遺物有多困難,這是基本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我確實是個瘋子,但是這個瘋子要告訴你最殘酷的真相!”他突然對著路守彥大吼,麵容猙獰。
路守彥愣在原地,他被這個瘋子的氣場給震住!
“你心心念念的妻子,就在這具機甲裏!”
“你什麽?”路守彥皺眉,滿臉不可置信。
“她的肉體已經消亡,但是意識卻被永久地留存在這具機甲裏,你可以不相信,但這就是事實!”
“意識留存在機甲裏”路守彥喃喃,“這怎麽可能?”他低頭看著那顆核心,如視珍寶。
但是他又意識到一些不對勁,“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路守彥問。
“跟我來吧,我帶你去看,那個文明的真相!”他帶著路守彥走進牆壁內的暗門,帶他去看那個文明留下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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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守彥推開研究室的門,徑直向那個坐在前排的博士走去,他一把摘下老博士的胸牌。
“你可以離開了,以後這裏我了算。”路守彥折斷那塊胸牌,丟在地上。
“你是瘋了吧!我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你竟然還敢”他暴跳而起高聲怒吼著,但是他卻沒能再出下麵的話。
路守彥掏出藏在衣服內袋的槍,毫不猶豫地開槍!
老博士的屍體應聲倒地,研究室在一瞬間亂了套,所有人瘋狂地想要衝出去,但是發現大門被人從外麵鎖住。
路守彥拍了拍手,示意他們安靜,但是沒有得到回應,他突然舉槍扣動扳機,子彈打在研究室的花板上,深深嵌入。
躁動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大多是因為害怕。
“各位!我們還有一年的時間。一年後,如果我們不能完成那件事情,我們所有人都要死。”路守彥淡淡地。
沒有人敢回應他。
“如果有人要離開,請自便。”他攤了攤手,大門轟然打開,果真有幾個年輕膽的研究員往外跑去。
路守彥皺了皺眉,捂住耳朵,也緩緩向門外走去。
“早就跟你了,這群人不過是一群草包,他們靠不住。”那人站在暗處對路守彥。
“算了吧,那就啟用你的二隊吧,希望他們的水準不讓我失望。”
“當然。”他揮了揮手,大批的軍隊湧入,無情地屠殺著這些手無寸鐵的研究員。
路守彥雖然討厭這個瘋子,但是現在他們有著共同的利益,他想要一具完美的機甲,而路守彥想要重新聽到他妻子的聲音。
“雙生彼岸”他喃喃,“究竟是哪一朵花會綻放?是來自彼岸的曼珠沙華,還是潔白優雅的的曼陀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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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的夏至
路守彥緊張的看著實驗艙內的那台純白色的機甲,這是最後一次的剝離程序,如果失敗,他將前功盡棄。
被控製的機械手臂移動到機甲的核心位置,慢慢取出為機甲供能的核心,一旁的研究員記下所有數據,他們要做的是完全一致地複製核心的構造,他們雖然完美分離出了兩台機甲,但是被剝離出的紅色機甲還缺少了一個核心,他們不願這前文明的偉大遺物在他們手裏失去‘生命’。雖然以他們的技術還遠不足以製造這樣的機甲,但是他們卻驚奇地發現,他們擁有且具備製造核心的所有材料!
數據記錄完畢,機械手臂剝離出最後一塊附著在機甲上的赤紅色鋼塊,按下核心內部的感應裝置,純白色的機甲突然渙散成如液體一般的東西湧入核心中。
研究人員取下核心,感覺手捧著神賜的奇跡。
他們把核心遞給路守彥,他心翼翼地接過那儲存著純白色機甲的核心。
“路博士,該給‘她’取個名字吧,畢竟‘她’可以算是在我們文明誕生的第一具機甲。”一位年輕的研究員道。
“我希望這就是她,我希望她能守護由她創造的文明,我想叫她‘白鴿’。”路守彥輕觸核心,仿佛在觸摸她的臉。
“阿池,等我,我很快就會救出你的。”路守彥在心裏對自己。
他想要拯救這個被困在曼陀羅華中純白,優雅,無比潔淨的靈魂!!
那是他的妻子喬池,也是他唯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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