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小鎮 二
院子裏的那棵樹,是棵大榆樹。榆樹好啊,春裏,榆樹會接下一種果實。果實,是一種葉子似的吃起來有點像麵粉的食物。媽媽會把它們收集起來,用水清洗之後,放在鍋上蒸煮。清洗的時候,常常是一邊洗,一邊去除雜質的時候,就會有一條條毛蟲掉出來。毛蟲不大,隻有一節指頭的大,隻有細線的寬度。媽媽通常是不害怕的,把蟲子丟在地上,繼續挑選。我當時心裏是比較害怕的,但是經常去踩,踩的時候心裏有些負罪感,但是如果不踩的話,院子裏的蔬菜就遭殃了。
黃,在樹底下來回轉,看著時不時從樹上掉下來的毛蟲,顯得很好奇。毛蟲是不會吃肉的,所以黃很安全,我們很放心的。有時,我們坐在院子裏會看到黃雙爪捂住什麽,然後尾巴豎起來,舌頭不時伸進爪縫之中去舔。之後我們才知道,他爪下的其實是毛蟲,而它也不吃它們,隻是用舌頭跟他們玩罷了。每當有外人來到我家,黃很是盡忠盡責,用盡全身力氣吠著,掙得綁他的鐵鏈嘩嘩地響。我剛開始很生氣的,因為它這樣凶狠,連我也被嚇到了。可是爸跟我解釋,是不咬人的狗不能要,黃使勁叫外人是對主人的忠,是條好狗,不讓我怪他。我似懂非懂,看著吐舌頭大喘粗氣的黃,感覺有點難過。
大門口,長著些野花野草,他們是好樣的。門口遍布石頭,大的一塊有半個人那麽大,的也是有指頭大,幾乎看不到泥土的痕跡。這些花花草草,硬是自己捅破頭上的這層,努力地長了上來。雖然他們之中大部分莖葉歪斜,枝疏葉少,但是我覺得他們很了不起的,故而時常特意倒些水澆灌它們。一堆沙子堆在房子的根部,靠著大門,這是當初建房子時用剩下的。沒錯,這座房子,就是新建的,對於我來。005年,當時的我還沒上學,爸媽商量之後,請的泥瓦匠們還有其他的工人,來建造一座新房。而我之所以知道這些,是結合了我模糊的記憶和爸媽的描述總結出來的。
我的爺爺奶奶,已經去世了。他們去世的日子很近,相鄰幾個月吧。爺爺是因為生病去世,而奶奶是因為在寒冷的冬迷了路,爸媽發現她的時候,她就已經在嚴冬中去世了。每當過年的時候,爸媽就會帶著我上墳,看望爺爺奶奶。爺爺奶奶的墳堆,矗立在戈壁上。這裏沒有人家煙火,沒有樹林綠植,有的,是一座座墳;一堆堆土;一陣陣時而輕如煙,時而狂如濤的風兒;還有那一片片垃圾,是前來上墳的人們買來的祭品殘骸。我每次去到那裏,都頗有感歎,總是聽到爸媽帶著哭腔些祈禱自家人平安,希望爺爺奶奶在那邊開心的話。跪在爺爺奶奶的墳前,我想了很多,想著爺爺奶奶會不會保佑我們呢,在那邊收到我們的禮物會不會開心呢,會不會知道我這個孫子犯下的錯而責怪我呢,想著就也像爸媽那樣磕頭,上香,祈禱。也許,這就是文化傳承,傳統傳承吧。。
我們去的時候,那裏通常是有雪的。爸媽,新年中去看爺爺奶奶比清明好。新年嘛,喜慶,爺爺奶奶也該享受這份喜慶。白雪皚皚,墳堆上一層雪。有些時候,雪很大,車子進不去,我們一行人隻好走進去。走個一兩公裏的戈壁,由於墳堆是要用土的,原本平整的土地,變得坑坑窪窪。有些坑大的能裝進去一輛大卡車,的坑也能填掉一輛自行車。如果不心,腳下一滑,人就會滑進去。但是,不用擔心,這裏的沙子很硬,不像沙漠,掉進去人就完蛋。沙子裏,埋著一截一截電線杆,從遠到近,再從進到遠,連綿不斷。往下看,那是一段鐵軌,時不時有火車冒著黑煙,接近來到後再遠去。
回到家,爸媽留著剩下的祭品,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媽上墳剩下的祭品是好東西,於是通常給我吃。我倒是不懷疑分毫,隻是有點疑惑起A親戚來。前些日子,送我回家的A親戚帶我去上過墳,但是沒叫他女兒去,是孩子去了不好。但是A親戚帶我一向比較好的,他女兒我也是喜歡的,這件事我至今也不清楚,可能男女有別吧。祭品裏麵的燒過的香腸之類的,其實味道還行,因為我畢竟也不常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