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善後
宸國，自開國以來，朝廷便一直承載著“三書”一，分別是記載著曆朝曆代事件的《官史記》；記錄當朝大事的《通筆籙》；以及占卜未來的《推演論》。
這“三書”本是由曆朝曆代的“八大國棟”中的“官塚宰”掌控，可自當今子“昭明帝”登基後，便將“三書”全權交予了“榜首丞相”。
按理，“八國棟”是妥妥的親皇派，對子的指令那是一不二，倒是首丞相就不是那麽簡單了，這老頭宦海沉浮幾十年，三朝元老，身份極其尊貴。
就連子對他都很是恭敬，更主要的是，這首丞相為人做事還不偏不靠，要想在他手上查閱點秘密，那簡直比登還難。
即便如此，子仍是把這“三書”交予了這位老臣，可見對其重視到何種程度。
大統十六年二月十五日這一晚，淩州鎮疆道發生的事，是注定要被納入《通筆籙》之中的。
這一晚，死了太多的人：
淩州有名的刺客：“羽刃客”——馬伯乾，禦風界八境，與易師父交戰近百回合，被擊入倚紅樓內，重傷不醒，不過，後來的事，這位兄台，就是長眠了。
臨州蜀道一門，“蜀道十四手”的老七：“毒翁”——杜山魈，禦風界九境。臨死之前，他那讓人聞風喪膽的“五毒功”還沒全部使出，就讓易輕塵的“罡符籙”與楚三歌手中的“承影墨鋒”合並擊殺。
“九朝閣”持雙錘的秦百川，禦風界三境，為保易輕塵師父，舍身就義，那發黑的麵首，根本再無生還可能。
臨州“蜀道十四絕”的“琴瑟絕”關門弟子，一死一傻，持竹瑟的白麵生，為救師叔杜山魈，被楚三歌那一劍的餘波，刺透斃命。而那使用琴律的慕容素素，最初僅僅是大驚之餘，久久不清醒，可到後來，因為楚少黑的那一敲，算是徹底傻了。
【二月十五夜/倚紅樓】
那晚，雙方各施千秋，場麵慘不忍睹。如果真要判個誰輸誰贏的話，不過是八百比一千罷了。
杜山魈慘死，馬伯乾更是廢了，那白麵生死的最為滑稽。秦百川去了，楚三歌與易師父更是重傷不醒，生死未知。
還能站著的，隻剩下唯一清醒的楚少黑與那嚇傻的慕容素素。
老黑強忍著傷痛艱難爬起，手持“黑鳳刀”，拖拉著半殘的左腿，一步一步，向那發呆的慕容素素挪去。
慕容素素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一處，是那白麵生的屍首所在的地方。
他與她自遊山嬉水，琴瑟交融，接觸世事後，她不是想過，見過外麵的大千世界，他會不會變心了呀？會不會移情別戀？會不會離開啊？可，僅僅是離開，而不是死去。
她的腦子裏，正在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報仇，要雪恨，要弄琴，要清醒。但她終究是個女人，是個骨子裏像尋常女子一樣，被這男權世界馴化的女子。
她的那副身軀好似早已不聽支配一般，做不出任何回應，即使看著楚少黑持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也沒的任何動作。
她就那麽直愣愣的望著那把刀，被高高的舉起，又狠狠的落下，那軌跡好似一輪銀月，劃過眼前這空蕩的夜空，劃出耀眼的一道光虹，好美啊。
她在想，或許這是死前，最後一道風景了吧。
隻是，那刀在她那嫩白的脖頸處，停住了。
落刀僅僅引來一股微微清風，繚亂了她的發絲，惹來青絲一縷，飄飄墜落，似能見聲。
老黑的刀停了，他也不知道為何而停。
沒殺過人？平日裏有刺殺少爺的那些魚蝦，老黑手上哪還能幹淨？
尋常處理起那些仇家屍體，連眼皮都不眨的楚少黑，這一瞬間，竟下不去手！
他隻是下意識的無法落刀，看著那女子的眼神，充滿了五穀雜陳。忽然想起了少爺曾經過的那句話：
“這狗日的世道，活著要比死了難，男人如此，女人亦如是。”
老黑的刀停了，刀又轉了，最後隻是用刀柄，狠狠敲在了慕容素素的神經處，使其昏了過去。
看似簡簡單單的一敲，卻耗盡老黑太多心神，然而老黑的那口氣並沒有鬆，他望向遠處仍在癱死廢墟中的馬伯乾，又再次挪去。
不知是死是活的馬伯乾，誰能想到這家夥是那平日裏讓尋常人家，聞風喪膽的刺客。
黑鳳刀又一次被舉起，落下，這次，它沒有停。
那顆大好頭顱滾落，老黑大舒一口氣，腿下一抖，就跪了下去。
老黑環視一周，看著被震暈的妹妹，看著不知生死的自家公子，看著身負重傷的易師父，看著早已經涼透的秦百川。他抱著頭，杵在了地上。
他恨，他恨自己無用，眼睜睜看著重要的人一個一個倒下，他恨，他恨他隻能威脅瘋癲的女子和無力還手的廢人。他恨，恨為什麽唯有自己如此清醒。
也沒容他思考多久，突然感覺到整個地麵在顫動。
老黑知道，是另一隊護衛趕回來了，他趕忙起身，因為，在這些護衛趕來之前，他還需要做好一件事：替少爺藏好那枚劍柄。
潛藏在“朝霧郡驛”那一隊人馬回來了，縱使這些人隨著王爺久經沙場，可見到倚紅樓內外的慘烈，仍是心有怵動。
領兵之人，見到這等場麵，當機立斷：救人！
同時，火速派人手去搜尋，失蹤的那些樓內侍衛，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回來的那隊護衛中，綁著一人，楚少黑一眼辨認出，那是江南道“徐家”的大公子！徐家老爺過世的早，徐家全權由“徐娘”打理，徐家也隻有這一個兒子，可吃喝嫖賭，不務正業，徐家近些年的家產，更是被這徐家少爺敗的所剩無幾。
看來，此次負責聯絡江南道與鎮疆道情報往來的，是這徐家公子了無疑了。
那徐大公子環視倚紅樓一周，目光定格在楚三歌昏死的地方，竟然破口大笑：
“該！該！你就該死！哈哈哈，你就該死啊！不僅是你，他們一個個！都抵死！”
楚少黑聽到那徐家大公子的咒罵，又看到他這種人竟然毫發無損！那是怒火攻心！強忍傷痛站起，持刀就要奔去。
徐家大公子一見那老黑殺紅了眼般奔過來，驚慌失措的向身旁求救：
“別別別，別讓那家夥靠近我，官爺官爺，您答應我隻要我交代，您饒我不死的，官爺！官爺！我還知道好多秘密，不能殺我！救救我，救救我！不能殺我，我家可是有頭有臉的人，殺我事大，殺我事大啊！”
護衛隊領頭之人，臉上不漏一點神色，還未等楚少黑提刀靠近，拔出“煞風刀”！一刀砍下那徐家公子的腦袋，隨後，一扯韁繩，胯下那馬仰蹄一踏，正中頭顱，血肉一地。
“不殺你？我何以去見死去的兄弟！”
“傳我令：連夜審訊倚紅樓東家、主事！倚紅樓周圍住戶，一率審訊！敢有反抗者，以‘叛國罪’，格殺勿論！”
那日夜，鎮疆王府在處理後事的同時，連夜帝都上奏，大致意思就是：。
臨州蜀道一門，派遣‘毒翁’——杜山魈、以及‘琴瑟絕’座下兩名弟子、聯合淩州江湖人士——馬伯乾、鎮疆道倚紅樓等，因貨物走私一事，刺殺淩州江南道徐家與鎮疆道閻家兩家公子。剛巧，鎮疆王義子楚三歌帶隊巡查，發現賊人不軌，奮起與賊人拚死一搏，手下秦百川就義，楚三歌重傷不醒，護衛重傷無數，可徐、閻兩家公子搶救已晚，但我宸國將士拚死方不辱聖恩，將一幹賊人全部擊殺，還望聖上為我宸國子民討個公道。
奏折落款處，還特意將尋常寫著的“臣弟弘業上奏”，改成了“宸國鎮疆王啟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