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描繪的小地圖
從車站分開,不體面的告別。
從此各自在自己的生活里慢慢徘徊,跌跌撞撞,又變成一個人在外獨自闖蕩。
走著走著,全昭妍彷彿失去了力氣,沒有力氣上樓,更沒有勇氣給舍友們看見自己的慘狀,只能用盡最後的力氣發了條簡訊。
最後尋到一處無人的角落,躲著路人的視線,無力地垂下腦袋,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臉。
現在的自己,和從前的自己。
都是一樣的樣子,不善言辭,只會逃避,哭泣,什麼都不會去面對。
在最黑暗的那段人生中,是生薑那混蛋把她拉出深淵,順帶遊了一圈。
選擇離開沒那麼艱難,只是容易陷入崩潰的邊緣。
以前,現在,依舊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人了。
趙美延神色匆匆地跑出宿舍,四處尋找一個人的身影,終於在後門的花壇邊,找到一個抱住膝蓋,孤獨哭泣的人兒。
小心翼翼坐在全昭妍的身旁。
一個人哭了許久的全昭妍,會頭痛,會想吐,會想死,會喘不上氣…
只有哭得感到胃疼,亦或者胸口疼時,才會快速撕掉「負面情緒」,以及「沒關係」的痛苦感,並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迴避現實。
小姐姐握住她冰涼的小手,等了好一會,等到待察覺是自己才肯抬頭來的小娟,趙小姐姐才特別溫柔地幫她抹去臉上的淚漬,柔聲問道:
「輸了嗎?」
「贏了。」
「贏了的人,就這幅模樣嗎?」
「因為贏了,才是這樣的。」
「是嘛,那他說什麼了嗎?」趙美延將小娟的帽子抬高些,像照顧妹妹般邊聆聽著,邊一縷一縷,幫她整理好凌亂的頭髮。
「他罵我。」昭妍說。
「罵你什麼了。」
「大醬湯…」
「噗嗤,就是個小壞蛋。」趙小姐忍不住捂著嘴,笑嗔道,
那個少年說話方式還是那麼與眾不同,角度刁鑽,哪裡痛就偏往哪裡刺,毒舌極了。
「歐尼,我會證明給生薑看的,他是錯的!我全昭妍是可以的!」
會沒有意識到,她的心氣竟在不知不覺間,不僅恢復如初,更是驟然拔高到一個新的高度。
不到目的誓不罷休!
姑娘死死咬著嘴唇,忍住不掉眼淚。
七點的光打在她的臉上,她哭了,又好像沒哭,今天對她來說是個重要的日子,她會掙脫束縛,破繭成蝶。
「內,wuli小娟當然可以了!」她沒有猶豫,嫵媚純真地丟下一笑,然後可愛地「啊」了一聲,在小娟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她從手中的袋子里拿出兩根玉米棒,獻寶似得遞給了神色恍惚的小娟。
「吶,你肯定還沒吃飯吧,肚子餓不餓?這是昨晚雨琦回家的路上,特意買給我們倆的耶,歐尼專門等你一起吃。」
全昭妍沉默了許久,才真摯地道過謝,將玉米棒接過,卻沒有吃,而是悵然若失看了一眼如小倉鼠般,專心而呆萌地啃著玉米棒的趙小姐姐。
想了許久,她才下定決心。
從包里拿出一本米黃色的記詞本,撕下一張,詳細地畫出了去她家的路線,因為擔心美延歐尼看不懂,會迷路。
就取出一支紅色大頭筆。
在空白的紙張上,畫出了一張簡陋至極的小地圖,在西林洞她家所在的位置畫了一個生著惡魔雙角,頭頂標註「惡霸」的火柴人。
「美妍歐尼,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當然可以啦,你說唄。」聽到動靜,在不影響自己啃著香甜玉米棒的情況下,小姐姐只是微微斜著眼,瞥了一眼,語氣含糊有些嬌憨地喊道。
「我有些東西落在西林洞那邊了,以生薑的性格,一定傻傻地會死守那裡,等我上鉤,我不敢去見他,這個地圖給你,歐尼拿著。」
「喔。」趙小姐的反應弧有些許慢,水靈靈的大眼睛,看了眼可憐懇求的田小娟,再低頭看了眼手裡的玉米棒,抿著嘴感受嘴裡的甜味。
兩人間,一時有一些沉默。
自顧自啃著玉米的趙美延,將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往後於肩傾斜,簡單大方的動作,露出素顏的同時,從容也襯得她的五官更加精緻。
長相端正,氣質端莊,沒有偶像的尋常感,只有捕捉視線的寫實感,像極了一位深閨優雅的大小姐。
雖然缺點也很明顯,拿姜某人的話來說——就是可惜會說話。
「喔?!誒咦~」趙美妍默默啃了一口,眼神漸漸明悟,緩緩扁起嘴,顫抖著捻著簡陋的小地圖,一幅被嚇到的痛苦模樣。
「莫呀?!」玉米也感覺不香了,趙小姐大叫一聲,瘋狂擺手,將玉米甩飛了都不自知,她表示害怕極了。
「安對~我更不敢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姜時生他…從來沒辦法的,他老欺負我!」
「切拜,美妍歐尼,你不是比他大嗎?」
「但歐尼我膽子小啦!安對安對!」
美延姐姐呢,倒是誠實。
小娟大人nim雙手呈花撐在下巴上,看著身旁皺著眉頭的趙大小姐,有些寵溺,有些哭笑不得。
這位比忙內還可愛的大姐,正一臉無辜躲著她的視線,低頭望著才啃一半掉在地上的玉米,歪著精緻清純的小臉,假裝在艱難的思索。
喔多剋,小娟為什麼還看著我啦,我才不要去見姜時生!而且我…我到底要不要把玉米撿起來勒?
撿吧,像個貪吃的帕布!不撿呢,更像個帕布呢。
喔多剋~~
…
在不遠處,到達了下一站的巴士里。
八點半的公車,投幣口紙幣進入,硬幣退出清脆的響聲,人們就像沙丁魚一樣擠進公交車裡。
一名面善的hala boji(老爺爺),已經自願當了五年協管員的他,正在努力維持秩序,長長的隊伍,在他的指揮下,勉強形成秩序井然的區域。
有時不時低頭注視著手錶,害怕公司的始務式會遲到的白領男人,或看書,或背知識準備公務考試的學生。
不同的人都在南半島的首都,某個車站,不約而同地坐上了夢開始的這輛車。
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釜山少年,眼神憂鬱,頹廢地靠在玻璃車窗上,沉默不語。
用不屈服和鼻青臉腫來對付姑娘,禪嬋衣服,擦乾鼻血。
以善意的乖張行為和謊言,回應這些身邊不可能駐留的偶爾好人,若有所思;
反正方才在好姑娘面前,當心軟的懦夫、又不用被槍斃。
這個19歲的大男孩,換上了一身潔白的白色襯衫,挨了一頓揍,嘴角隱約的露出新傷口,若隱若現的浮腫。
黑色布質脖環上,吊著一顆藍色的梨形耳墜,在陽光下閃著不一樣的色彩。
叛逆而孤獨。
在這個活在成年人和孩子邊緣的年齡,想法不被任何人所知,像極了漫無目漂浮的孤島。
似乎懶得擦去血跡,也懶得下車去,就這樣在這城市裡漫無目的的遊盪。
突如其來的陪伴,和說走就走的遺憾。
少年的那好看至極的眼眸,空洞而疑惑。
以至於一個孕婦上了車,那個先前跟他有衝突的漂亮女人,起身讓了門口的座,巡視一圈后坐到他的身旁,都沒有察覺。
感覺有人靠近自己,少年只是下意識挪開自己佔了身旁座位的舊布包,並用袖子輕輕擦了擦。
輕熟的女人連忙側過頭,有些詫異少年的禮貌,莫名尷尬,彷彿身旁的陌生少年讓她頗為不自在。
一個打過架抽過煙,愛說粗話的痞子…
也會遇到一個讓他收斂,變得禮貌,想過好好工作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