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廉價的溫柔
一車二人，緩緩行駛在大道上。
小姜司機眼神清澈，像夏日晚上的涼風習習。
沿著地圖冊，其實稍微有些路痴的姜司機，始終小心翼翼地沿著路線行駛。
唯恐顧客一句：呀，你是不是故意繞路，為了多跑些公里數？
性格頑劣不假，但他還是有職業操守的。
除了呼嘯而過的車輛，就沒有多餘的聲音，有的，也只是車內掛著的風鈴，象徵祝福的鈴聲。
動人悅耳。
氣氛很安靜，安靜得甚至讓人昏昏欲睡。
但車裡的姑娘明顯沒有睡意，這是女生出門在外起碼的警惕。
其實，韓素希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方才代駕和那個追求自己的男人，兩人說的話，她只聽一半。
一人一半，也許她更加在意的——
或者說出人意料的，韓素希更為警惕的是眼前這個代駕司機。
不是因為覺得他氣質獨特，相反的，他不說話的時候，眉眼垂憐，竟給人她一種憂鬱厭世的感覺。
明明之前，說話還是咄咄逼人，一副痞懶，弔兒郎當的模樣，待掛掉了電話，不再說話的時候，便成了這個模樣。
這種摸不清他的內心，又忍不住好奇心，想要去探尋，觸碰，如潘多拉盒子的男人，她覺得，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恰好他是最致命，最危險的那種。
阿姆看了眼後視鏡，又收回視線，知道她在觀察自己，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女人之所以百花爭艷，各有千秋，就在於其五官的細膩變化。
她的五官是微微靠下的，如果你研究過面相——就像阿姆自己，曾窮得要賣腎的時候，遇到過一個異鄉人，是一個裝盲人的老人家。
阿姆就跟這騙子一起搭夥…啊！不是，是跟志同道合的道友，一起擺攤看相。
他曾說，有一種女人的五官位置，離中庭下一點，不多不少，比例恰到好處，一眼望去，就很接近初生嬰兒的比例，看得就心生親近。
這種女人，年輕時可能看不出，但隨年齡的增長，氣質會愈發迷人，整體的外觀偏幼態，也就是很多人常說的「童顏」。
比如，某個全州小富婆就是如此，可惜某個地方不夠「大」！
後座的這個顧客，出彩的地方在於顴骨，明顯更加立體，增加了銳利感，加上嘴角略帶細狹長的線條。
長發及腰，向眉眼兩邊延伸，比之雲朵燙稍微柔和些，不規則的卷度，看似自然、但其實細看是性感，讓人有種迷濛性感的氛圍。
慵懶隨性，沒有過多的整理，又很自然。
輕微遮瞳，卧蠶調和。
笑得時候，美艷嫵媚，透著點精緻冷傲，散發一股「老娘不好惹」的成熟氣息。
「咳。」
「嗯？」
阿姆當然也不想招惹，但身為一個即將進入無限商社的新員工，他覺得很有必要，加強一下自己的業務能力，提高商社的品牌影響力。
「咳咳，要不…」
「不要。」她直接回絕。
「……。」熟悉的台詞，讓阿姆覺得自己好像遭到了報應。
該如何跟一個把天聊死的女人聊天呢。
這很有挑戰性。
開始跑業務前，他給了自己一個「不善言辭」的司機人設，只有遇到不平事，才會憤世嫉俗，向世界開炮，開炮！的那種人耶。
翻遍了腦海里所有的，關於「熱血青年」的人設言語，發現空白一片。
只好尷尬的沉默下去。
理智很乏味，清醒很孤獨，阿姆覺得自己得喝幾口，最好上頭了，才能獲得靈感。
姜式司機攬客法則之——顧客如美艷太動人，司機需跪舔不當人。
「吵架了？」
「嗯？」
「那個人是你男朋友嗎？」小姜司機為了討生活，再次發揮自己不要臉的精神。
「怎麼了？」
「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心動，是對我，還是對他？」
滋——
「阿西，咳咳咳！」阿姆一個急剎車，險些又闖了紅燈，因為震驚差點背過氣。
兩人沒注意到，前面放置的攝像機一個不穩，摔在了地上。
阿姆的注意力全在這姑娘身上了。
這姑娘的櫻桃小嘴，不說話還好，一開口有點重口啊！不過——很有味道哈！
「幽默，很幽默呢顧客您。」
韓素希忍住笑，覺得只是單純的聊聊天，路途不遠不近，也挺好，她就說，「他要真是我男朋友呢？」
「搶唄，你不會告訴我你結婚了吧。」
韓素希表情微微冷傲，嘴角微微泛起一絲弧度，「結婚了，你也敢搶？」
「看樣子，你不像結婚的，就算結婚了，能拆散的婚姻，它都不是好婚姻。」
「師傅、您哪來這麼多歪理？是不是您對每個遇到的姑娘都這樣？」
「還真不是，是你讓我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一見…西吧！」阿姆突然減速，避開相撞的危險，他拉下窗戶，對著強行變道的紅色現代，滿臉橫肉慾發飆的車主先行一步，大聲吼了一句。
「沒死過？趕著回家養老送終是吧？！看什麼看？路也不看！西吧，你想笑著回家吃飯，還是躺著，全村人看你下飯？信不信大爺我和你同歸於盡，剛好，我車上倆人，來個殉情。」
「呸。」姑娘低頭，忍不住「啐」了一口。
不過，這個代駕師傅真的有趣。
韓素希捂住嘴，拚命忍住笑意，她確實有點上頭了。必須保持清醒和理智。
她動作輕柔，拍了拍前座，阻止了阿姆，輕聲說道：「師傅，沒關係，您是跑車的，應該是懂得每個人的艱辛才對，所以溫柔一些好么，對全世界溫柔。」
呵，不見得這個世界曾對我溫柔半點？
阿姆張口又連忙合上，喔喲古。差點恢復了自己的性子，想來句嘲諷。
「顧客nim，你真溫柔。」
「溫柔？」韓素希自然不知道阿姆的內心想法，只是目光投向遠方，好似自言自語，聲音也變得悠遠幾分。
「我才不溫柔，只是…只是希望能得到社會的認可，努力，拚命，但是…模特也不是那麼好做的，但是沒辦法呢，假如停下來了，就沒有勇氣繼續走了，喔多剋？」
怪不得這麼有氣質，原來是個模特。
阿姆點點頭，有些瞭然。
一時間兩人都因為這個話題，沉默，沉思。
阿姆是想起了幾個大姑娘。
一個自卑，沒有自信，在意別人眼光的敏感姑娘。
一個迷了路，半夜尋醉，酒品不太好的傻姑娘。
一個總是給人感覺憂鬱、距離感的馬路殺手。
想了許多，其實有句話，他不愛跟她們說，因為總擔心「禍從口出」。
於是，在這裡，阿姆眼神清冷，淡淡地開口：
「其實，顧客nim，你不需要向他人證明什麼的，你的價值，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有意義的。」
「嗯？」
「活著，比什麼都好。」
沒想到一個代駕也會安慰自己，韓素希有些意料之外，卻又心生感慨。
漸漸的，她漂亮的臉上早已浮滿笑意。
「內，其實，師傅您才是溫柔的人。」似乎因此拉近了一些些，兩人之間彼此極為生疏的距離，韓素希沒有與先前那樣警惕，稍微說了點心事。
「他，不是我男朋友。」
阿姆疑惑地發出了「嗯？」的一聲。
韓素希眼睛清澈透亮，想起了自己學生時代，暗戀自己的小男生。
對男人的心思，她其實知道的——都知道的，至於是什麼呢？
就是她說：「我知道別人真正喜歡我的樣子，所以我也知道，他只想和我上床。」
「額，邏輯沒毛病。」
「聽您的語氣，有意見？」
「阿尼，顧客nim，你的回答很清新，讓我感覺如沐春風，價值觀得到顯著的升華…」
「停停停，你贏了。」
「那有小費嗎？」
「沒有。」
…
兩人隨意的侃了兩句，韓素希突然想起先前阿姆打了一次電話，接了一次電話，似乎都是同一個人。
她有些好奇，眼看前方的路口指示燈正在閃爍，到了，也就是紅燈了，趁著這點距離，她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師傅，剛才，是您的女朋友？」
「阿尼，打119求救的，打錯人了。」
「嗤，是嗎？」
靜默了好一會，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師傅，我改變主意了，麻煩您變個道，我告訴你我想去的地方。」
「喔…嗯？」
在阿姆疑惑的眼神中，韓素希從包里取出一塊灰色幕布。
幕布頂邊上，有兩個鉤子，她便將其掛在兩門頂部的握手上。
借著月色，印出了姑娘嬌軀的絕美倒影，那刺激的視覺觀感，簡直讓人血脈膨脹。
「莫？！嘶——」
阿姆漸漸張大了嘴巴，腦子一片空白。
喔多剋？做夢嗎？！我是誰？她是誰？！
「你你你你…你幹嘛？！」
「脫衣服啊！」
「鵝鵝鵝鵝…」某人語無倫次，只能發出意義未明的聲音。
小娟，泰花，崔桃子。
快來看上帝啊，祂老人家終於肯發福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