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Zenith·118(終章)那肯定……
第一百一十八章
阮希還是懵懵的, 只感覺外面人很多。
他下意識地攥緊袖口,將汗濕的掌心藏在裡面。他發誓,現在的他比任何時候都緊張, 心跳的速度追贏了吹遍山野的風。
風又從心口鑽出來, 吹向那一座建造潦草的涼亭。
那些人有地方上的, 有軍.隊的戰士,夾道歡迎,烏泱泱地一片,穿著千奇百怪。他們免了交談議論, 免了閑言碎語,也免了那句「這是阮希」。
但今天對於來阮希來說, 這句話的分量就不一樣了。
動動鼻尖,他抬起眼往上看,發現頭紗已經歪了,垂到眼前的白紗上還有雪花殘留的味道,冰冰涼涼的。妝呢,肯定也吹花了。
還好沒有安排專門拍照的人,然自己這副樣子被記錄下來,肯定忍回顧。
剛這麼想著, 他經意間就瞥到了人群前面一位拿著「小黑盒子」的陌生男人。這男人戴著眼鏡, 身穿皺巴巴的燕尾服, 一看就是攝影師。
「……」
阮希扶正了他的頭紗,耳根紅透了。
他身影微微一動,如雪花靈動, 再次吸引了眾人視線,齊刷刷的目光再次如『潮』水洶湧過來,所有的好奇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包括雪山山頂來自神祗的金光。
他想,這是一種珍貴的祝願。
深吸一口氣,阮希勇敢地邁出第一步。
隨後,他步態輕盈,逐漸放鬆,視野內的其他人都變成了背景板,只有玫瑰花路徑盡頭的陸征河一人是目的地。
阮希在往前走,陸征河也沒有像流程本規定的那樣在原地等,而是不顧勸阻,也朝前邁開步伐,提前走到了路的中間段,對阮希伸出了,正如他從北方去南方接他那樣。
被「邀請」的人愣了一秒,雙眼在白紗下透『露』出無奈的意味。你怎麼按流程來啊?
陸征河還是伸出手,抿著嘴唇沒吭聲,也沒有要把臂伸回去的意思,反而離他更近。然後,阮希將臂搭上去,兩人的臂挽在一起,再一同面向那座吹拂暖風的涼亭。
「有點急。」陸征河用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你好慢。」
阮希捏他掌心,也很小聲:「是你太急了。」
玫瑰花鋪成的路很柔軟,遍地鮮紅,鼻尖縈繞刺鼻的芬芳。他們手挽手地往前走,身邊歡呼聲絕於耳,每一縷情緒都為他們慶賀。
在走這一條路時,阮希的眼神掠過了站在道路旁的每一個人……
從厲深,到文愷,到博洋,到那顆蛋,到每個臉熟的戰士,再到站在角落微笑的顧子榮。
顧子榮笑很愧疚,略帶一些瑟縮,他看起來沒什麼精神,面容有些憔悴,也知道自己該上前。
看見顧子榮,阮希又想起已經死去的衛弘,還有千千萬萬個在災難中已經喪生的人們。大海的浪花會退『潮』,山谷的傷口會癒合,但是已經消亡的生命不會再重生了。
厲深正雙合十,神情真摯,站在道路盡頭的涼亭裡面。他是小跑著過去的,拿著準備好的誓詞本。
而厲深呢,表現就比較積極了,他一個箭步上前,給阮希遞了第一支白玫瑰。
「這是給你的玫瑰花!」
給完玫瑰,厲深退回原位,『露』出懷一直抱著的東西,是一個特製的飛行頭盔,銀灰『色』的,邊框鍍了銀邊,正中央噴塗北部聯盟的徽章,他指了指頭盔內部,有兩個金『色』油漆筆塗寫的字母「rx」,「這是少主的頭盔!」
阮希急急忙忙地瞥了一眼,又被如『潮』水般的眾人推著往前走。
上一朵白玫瑰剛接完,下一朵白玫瑰又遞到了懷,這次是博洋遞來的。
博洋沒講多餘的話,只是禮貌地把白玫瑰交予至阮希上,點了點頭,眨眨散發微光的眼睛,安靜地退回原位,上半身前傾,保持著恭敬的態度。
緊接著,阮希跟隨陸征河繼續往前走,每一位站在道路兩旁維持秩序的戰士都給了他一朵白玫瑰。
直至他們來到了涼亭內,他的上已經捧了一大束花了。
最後一朵是文愷遞來的,這一朵盛開最為嬌艷、飽滿,一看就是精心挑選過的。
愷笑眯眯的,像變魔法似的把它變出來,輕聲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沒想到會這麼喜歡你。主能擁有你這麼好的伴侶,我作為屬下或友人,為他感到高興。阮希,新婚快樂!」
「謝謝。」阮希笑了笑,收下愷的花。
儘管山頂陽光燦爛,但畢竟是雪山,沒一會兒,濕潤的空氣就已經讓花瓣沾染上了水珠。
阮希低頭用指尖碰了碰花瓣,頭紗隨著呼吸擺動,讓陸征河有了很想現在就把頭紗掀開的衝動。愷弄這個東西的時候明明說了會遮住眉眼的,怎麼現在……
淡藍『色』的勿忘我被擠到一邊,懷中大部分空間被玫瑰所霸佔。
阮希動動鼻尖,稍微一吸氣,能聞到那股他喜歡的花香,但和陸征河身上的又那麼一樣。
現在,他們需要去見一見衛先生。
這時候,厲深提著「幽靈弩」,與手持微沖的博洋一路,以萬分警戒的模式,從身後奔跑而來了。
他們立刻表現出訓練有素的模樣,在人群中迅速開闢出另一條道路,道路的盡頭是一輛類似於mvp的巨型車,旁邊圍了許許多多的戰士。
愷朝阮希挪了挪步子,小聲道:「我經常說的那個』衛先生』就在裡面。你要怕,他已經病要死了,肯定是遭了報應。」
阮希擔心旁邊有人聽得見,對文愷做口型:「報應?」
的台本『揉』得都要皺了,愷忿忿道:「當年他拋妻棄子,讓少主母子二人流落在外,導致少主尚且年幼就沒了親生母親,還被弄到那麼遠的a……不a了,我說重點,就是因為他生病,主才有機會跑去南方接你,衛弘才……」
陸征河看了看四周漸漸圍攏的人群,整理了一下禮服領口,咳嗽一聲,提醒道:「喂。」
愷也跟著咳嗽一聲,阮希也咳嗽了第三聲,於是厲深的眼神也輕飄飄地晃過來,那意思很明顯:你們在說什麼我也要聽!愷果斷地瞪了回去:你聽個屁你。
半小時后,阮希裹著一身『葯』香出來了。
愷說沒錯,衛先生確實是病要死了。
如果撇開他身上衛家家主的光環來說,他的確就是個風燭殘年的老頭,看出任何精氣神,在他旁邊,還圍著好幾位年邁的軍醫,根本沒人有空閑去參加主的婚禮,阮希想了想,怪不這一路上見到的其他軍醫都這麼年輕,原來厲害的全部都在這兒了。
衛先生並沒有和阮希說太多的話,只是顫巍巍地接過了他敬奉的茶。
老實說,這茶阮希本來是可敬可不敬的,甚至他根本就想敬,但是想了想,這老爺子也照顧了陸征河四年,阮希倒是沒跪,沒喊爸,只是把茶遞過去,再抬頭,看雪山山頂的光從車窗外灑了進來。
愷說衛先生髮病是半年前,料想,那時候他也沒想到過自己回落到這般田地吧。
走出車內之後,陸征河輕輕地抱了抱阮希。
好在雪山山頂風大,那股刺鼻的『葯』香很快就被風飄散了。
好了,現在是正式要舉行儀式的時刻。
只聽見聲響動,頭頂紮好的氣球爆開,無數金『色』碎屑從天空降下。人群開始沸騰起來,金『色』讓整個簡單的雪山會場更加明亮。
阮希與陸征河面對面站著,他在這時候才真正感覺到了緊張。
人群再一次喧嘩起來,軍樂隊也再一次奏響『亂』七八糟的,聽起來熱鬧無比的音樂,博洋頭疼地開始維持秩序,這種陽光燦爛的時候,他眼底的光似乎再起作用。
趁著場面混『亂』,阮希心情大好,悄聲問陸征河:「你爸算是同意我們了?」
陸征河回答:「最開始也是他要求的。」
阮希搖了搖中的花束,繼續提問:「花為什麼是白玫瑰?」
陸征河挑眉:「白玫瑰代表初戀。我知道的。」
嘴角浮起一抹甜笑,阮希拖長尾音,說:「哦……頭盔的字是什麼時候寫的?」
「回到zenith城的第一晚,我在營區里拿到了我的頭盔。我聞過了勿忘我花的味道,想起了關於你的事。」陸征河靠近一點。
「那……」阮希出聲。
「欸,欸,欸,兩位新郎保持距離,現在說什麼悄悄話呢,」愷伸出手臂把兩個人擋開,中間隔出來空隙,佯裝抱怨道,「花都要給擠壞了,等會兒拿什麼拋啊?」
眾人鬨笑。
阮希被笑紅了臉,耳廓在陸征河的注視下紅得更透明了。
陸征河的眼神在太陽照耀的雪光下熠熠閃爍,嗓音如磁力誘『惑』著他,愛意像煙霧滋長。
在這一瞬間,阮希忽然覺,結婚結婚,獨身獨身,都不重要,人這一生最重要的是去做能讓自己感到快樂、輕鬆的事。
於是,愷作為司儀,開始了他複雜、莊重的開場白,為神與這場不平凡的婚禮過渡。
阮希站直著身子,保證著最體面的姿態,他在想,自己上學時軍訓站軍姿都未免有這麼全力以赴。
他聽見相機咔嚓的聲音,呼吸了快門一起加快了。
愷先是看了一眼陸征河,鄭重其事道:「陸征河先生,在今天來到這的眾位見證人面前,您是否願意成為阮希先生的丈夫,從今時直到永遠,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將愛著他、珍惜他,對他忠實,直到永遠?」
陸征河回答的語氣很穩:「我願意。」
台下一陣歡呼,是屬於二十多歲年輕小夥子們喊出來的,還有帽子被扔到了半空中,帽子上金『色』的徽章被陽光折『射』出晃眼的光線。軍樂隊的樂聲停止了,所有人都在等待從他們嘴裡說出來的這六個字。
雪山之巔的風吹過涼亭,頂部系掛的鈴鐺響了起來。
當地人說,婚禮時鈴鐺聲音越響,婚後就越幸福。過阮希是不信這些的,幸福都是由自己掌握的。
愷點點頭,緊張地看了看台本,又繼續道:「阮希先生,在今天來到這的眾位見證人面前,您是否也願意成為陸征河先生的丈夫,從今時直到永遠,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將愛著他、珍惜他,對他忠實,直到永遠?」
阮希還是臉皮薄,但這種時候還是鼓足了勇氣,在所有人面前訴說愛意。
他抬起眼,眼神亮晶晶的,語氣輕快:「願意。」
愷滿意地點點頭,後退一步,左手攥緊台本,右手做出展示的勢,朗聲道:「交換戒指!」
「你看給咱們愷隊長激動得,」一位戰士撞了撞厲深的肩膀,「整得跟他結婚似的。」
「就是。」厲深踮著腳在看,因為所有人都在踮腳,生怕自己看見錯過了什麼細節一樣。
陸征河從內兜掏出了準備好的戒指,戒指盒有兩枚,都是他準備的。
款式很簡單,是最基本的鉑金戒指,上面什麼花紋也沒有,只在戒指內側刻了兩個人名字的首字母。看到這兩枚戒指的那一刻,阮希先是一愣,一抖,瞬間就僵住了。
在陸征河還沒有失蹤之前,他也曾經跑遍了ablaze城的銀飾店,花了上下學空餘的時間,躲著陸征河,親手做了這麼兩枚戒指。
當時城裡還沒有店鋪能夠提供給客人工定做的服務,都是他去認真和老闆溝通了好久,對方才同意的。
過那時候他年紀小,做出來的東西還很粗糙,戴著磨手,他和陸征河都沒戴多久,兩個人的指都被戴得紅腫破皮,久而久之就閑置了。
最後陸征河失蹤,阮希翻箱倒櫃地找了好久,才在家落灰的柜子找到這枚落單的戒指,奮力一扔,把它扔進了蘇裏海中。
在熱熔狀態下刻字很難,阮希還燙紅了,那個疤至今都還在手上有一點印跡。在相遇之後,陸征河問起來,阮希說是練刀練的,陸征河沒有半點懷疑。
「怎麼眼睛還和一樣紅了,這麼多人看著……」陸征河稍微朝人群望過來的方向擋了擋,捏住阮希半邊臉,用指腹蹭了蹭他,「今天應該開心。」
「好。」
阮希吸了吸鼻子,忍住了。能哭不能哭。
其實他也是想哭,就是有點感慨。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堵在喉嚨,有點難受。
他把伸了出來,低頭,看陸征河為自己戴上了戒指。然後他也小心翼翼地,像捧著什麼珍寶,微微歪著腦袋,把陸征河的捏著,再捏著戒指,把小圈給套了進去。
婚戒就是這麼個神奇的物件,它像是個幸福的見證,又是個無形的「綁帶」,將兩個原本毫無關係的人拴在一起了。阮希抬起,認真地打量了一下中指上這個閃著微光的小物件,彎起唇角,沖著陸征河笑。
「頭紗可以弄開了。」愷提醒道。
阮希自己把頭紗掀開,伸手『摸』了『摸』陸征河的臉,又用手背蹭了蹭。
陸征河偏過頭,也貼了貼他。
其他戰士面面相覷,好像在說:嗎的主怎麼是這樣!
還沒等愷這個司儀說那句「新郎可以接吻」,陸征河就已經搶先一步上前,將臂搭在了阮希的腰上。
於是,在眾人持久、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阮希將胳膊環上陸征河的脖頸,萬分鄭重地送上了嘴唇。
在親上去的那一秒,阮希還看見有沒成年的小朋友下意識捂住了眼睛,卻透過指縫偷偷地看。他沒忍住笑了一下,卻被陸征河認為是接吻不專心,抱住他的力道更大了。
新郎作『亂』的臂更甚,甚至也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脖頸,袖口的布料有意無意地摩挲過他脆弱的腺體,蹭得阮希發癢。還再咬一口才行。
親吻結束,婚禮儀式暫時告一段落,阮希需要把他中代表幸福祝願的捧花拋出去了。
由於避免踩踏,這項活動僅僅內部進行,訓練有素的北部聯盟戰士們很快在人群中用人牆圍出了一個小小的場地。
站久了,陸征河有點兒累。
他半蹲在地上,后腰結實寬厚,怕把身上禮服蹲皺了,所以勉強直立著上半身,像一堵牆。他從兜『摸』出一根煙夾在指縫,博洋下意識掏出打火機要給他點,他抖著煙躲開,說要戒了。
這時候,厲深又開始起鬨,說少主裝.『逼』呢,從有omega開始就要戒煙了,陸征河說過段時間我看你也戒了。
看戰士們都在忙活了,阮希拎著褲腿,拿著花,雄赳赳氣昂昂地準備過去,卻被陸征河一把抓住,「還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阮希眯起眼,說:「你還要做炸雞給我吃。」
陸征河也講:「你還沒有給我講蘇裏海的故事。」
「還沒有嗎?」阮希笑笑,像是想到了好多一路上過來許下過的『亂』七八糟的諾言,「那我們還有機會一起在冰城看極光么?」
「有,」陸征河重複一遍,頭頂被陽光照得發熱發燙,像是肯定似的,「我相信會有的。總要有希望,是吧?」
「對啊,人總要靠一點盼頭和希望活著。」
阮希說,「就好像一開始,我希望你能記起我,後來又覺你能愛上我就夠了。到現在,我發現能有以後才是最重要的事,所以我想來雪山之巔,想來你的北方,和你站在最高的山峰看雪。」
陸征河聲音很輕:「我們都完成了。」
「小時候被保護得太好,覺事事平安。現在才發現,人活著意外太多了,」阮希認真道,「如果沒有意外,我會把所有空閑的時間都拿來想念你。」
「可是如果我在你身邊呢,也要想念?」
「當然啊。當愛人在身邊的時候,就應該更全心全意地去關注。」
陸征河覺阮希現在講的話亞於婚禮誓詞:「我也一樣。」
「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阮希說,「也謝謝你來接我。」
陸征河愣了愣,攏住他的掌心,說:「也謝謝你願意跟我走。」
來到場地前,阮希笑著,看一群未婚、嗷嗷待哺的戰士們擠成一團,仰頭,抬起,等著那一束花的降落。
「準備扔了哦,」愷依舊沒放棄他的司儀職責,顯然,也或許是看起來對那束捧花不太感興趣,「阮希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阮希喊道。
陸征河看了一眼厲深,這人已經開始扎馬步了,完全擺出了準備空降任務的姿勢,鬥志昂揚,用屁股想都知道他肯定很想得到這一束花。
「三——二——一——」愷抬起臂,提高了音量,喊道:「扔!」
一束扎著玫瑰和勿忘我的新婚花束被用力拋向天空,因為用力過猛而散落的花瓣自天而降。
阮希在拋起花束之後匆忙回頭,面上帶著興奮,滿眼笑意,已經完全不是最開始那個高冷、近人的模樣了。陸征河背著站在一旁,目光全在他身上。
過在這一秒,陸征河的注意力也被花束奪去了。
那一束花本來是要落到其他戰士手上的,卻在要落下的一瞬間,被一個突然竄出的身影搶走了。
戰士們高聲起鬨起來:
「厲深!是厲深隊長!」
「哎呀呀!搶花了!」
阮希也用手作喇叭狀,開始起鬨:「喂——」
只見厲深滿臉通紅,將那一束略微有些許破碎的捧花捧到胸前,深呼吸一口氣,看了看阮希,又看了看陸征河。阮希和陸征河都對他點了點頭,含義很明顯,去吧!
於是厲深大跨步來到了……
那位司儀面前。
就這麼一瞬間,那些戰士之間爆發出更響亮的起鬨聲,知道哪位軍樂隊的樂一小心按錯了鍵,薩克斯也被吹出尖銳的音調。
阮希偷笑一下,把惱人又遮眼的頭紗撥到頭頂去,朝人少的地方走了步。
他回頭,看見愷正足無措、同樣滿臉通紅地站在原地,厲深已經撲通一聲雙膝跪地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是雙膝跪地……
告白為什麼要雙膝跪地啊!
阮希疑『惑』地看向陸征河,陸征河也聳聳肩。他再朝那邊看,經過指正,厲深應該是太緊張,已經拍了拍膝蓋,改成單膝跪地了。
博洋像沒事人似的,站在很遠的地方,朝他們這邊望。
阮希又朝人少的地方走了步,打算「隔岸觀火」。雖然天氣很好,但是雪山的風吹得他有點冷,涼意披上了雙肩,已經冰了。
一邊走,阮希一邊朝戰士們簇擁的地方看,愷已經慌慌張張地接過了那束花,害羞像是平時自信十足的他。
阮希想,通過平時的相處來看,愷在骨子應該也是個有點自卑的人,所以才一直不敢接受和相信別人的示好。
厲深抱住了愷,而後者被勒喘過氣,連著捶了厲深好拳。
厲深也像平時那樣喊疼了,只是任他打,好像已經進入了一種忘我的幸福冒泡泡狀態。
阮希放鬆地出了一口氣,低頭又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再次感到心安。
這種心安僅僅是配偶給予的,還是自己給予自己的。是一種穩定和踏實,代表他對未來生活的美好祈願。
山頂的雪水在山腳處匯成衝激的浪花,閃『射』著強烈的光。
冰川沉積物好像在逐漸融化,海水退『潮』,但陸地恢復到原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zenith城會是最終人類生活的地方嗎?神的意思,他也知道。
但是看見如此高的懸崖,感受著遠處吹來的山風,阮希忽然想起半年前,ablaze城那個陰雨綿綿的白天。
那一天,遠方傳來「噩耗」,白『色』的鴿子飛過天空,嘈雜的人群聚集在樓下,耳邊充斥著車輛喇叭尖銳的聲響——
他一個人站在樓頂的最高處往下望,回頭,沒有其他人,只有一張孤零零的報紙跟著風飄啊飄。
突然在這一時刻,他好想宋書綿。
正在發獃,陸征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在想什麼?」
阮希一怔,笑了笑,說:「還好沒跳下去。」
陸征河一臉茫然,但知道為什麼,也跟著笑了:「什麼?」
阮希沖他挑眉:「沒什麼。」
現在不該想這個了。
應該回憶的是過程——
他們在夜空下的沙漠吹晚風,在『潮』濕陰暗的密林中穿梭,在星空下為遠方駐足;他們站在顫慄的大地上,永恆之海刮來腥鹹的海風,蛇形圖騰燭火搖曳,彷彿在為逝去的人類哀悼。
在ablaze城的時候,阮希還在對陸征河說「我殺了你」,與之而來的是滔天巨浪,到了beast城,森林中騰起的霧氣穿過脖子,曖昧與他們一同逃亡。
然後到了curse城,他發現沙漠的陸征河比預言家說的屁話還要可愛。
dawn城,黑暗在奔向光明,愷說能再打針,阮希還以為兩個人合起伙來騙他呢……
又到了earthquake城遇到山崩地裂大地震,他們面臨了第一次分別,fire城不打自招,阮希只恨怎麼沒在上一城讓陸征河當寡夫。
再然後就是glacier城了,槍.戰、沉船,像有珊瑚長出海面,一群富有的軍.人變成光桿司.令,厚臉皮少主還喊他老公,在holy城入城登記的時候,一句「我初吻是前天」差點沒把阮希給氣撅過去。
還有jewel城的那塊破石頭,阮希覺還是挺有意思的,只是不知道當初看他們打架的那群人是否還活著,是否有來見證他們的婚禮……
maze、nether,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讓他們差點把命搭上。
還有ogre城,他永遠會忘記。
他還記得rainbow城的彩虹,uranus城的漫天星光,xanadu城雲霧在腰間繚繞,yore城的花香為過去『吟』唱,時光重疊在照片上。
越往前走,阮希越覺自己渺小。
僅僅是他,連整片陸地的人們在災難面前都顯得舉重若輕。
他再千獨行,而是有了能夠一起並肩的人。
在這樣的長距離「旅途」中……
阮希姑且願意將這一場顛沛流離的逃亡稱之為旅途。
在這樣的旅途中,他見到了同的人和事,甚至各地迥異風俗,而這些事物都讓他加深了對生命的敬畏,以及面對命運安排時的豁然開朗。
該他的,他要爭取,該他的,他坦然接受。
他和他走過了這一段漫漫長路,就是這件事情的本身意義。
如果可以,阮希更希望把它稱為一場「征途」。
如果要加個前綴的話……
阮希看了看身邊的人。
那肯定就是玫瑰味的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