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Nether·74「便宜不佔王八蛋……
第七十四章
不行, 不能就這麼貿然上路。
什麼都沒準備好的話,只會遇到壞事。
還得找個什麼東西把傷口再包一下!
包得再厚一點,等會兒爬出洞『穴』的時候, 胳膊磕碰到石壁上才不會太過於疼痛。
思考於此, 阮希想起被陸征河拿來塞進嘴巴防止泄出呻.『吟』的止血繃帶, 臉有點熱。
有叫得那麼大聲嗎!
他趕緊拍拍一邊臉蛋,讓自己清醒一點,除了逃命現在能不能先不要想別的事情啊!
不過就算藉助著洞內的光線,阮希也目測不了離洞口遙遠的距離。
他對自己胳膊的情況表示擔憂, 又不想拖大家的後腿,只得問:「這洞『穴』有多長?」
「大概有□□十公里, 」文愷比劃了一下,手臂張開,又外向內緩緩收攏,說,「後面的路會比現在窄很多,我們要做好身上被弄髒的準備。」
說完,他看了阮希一眼。
阮希點了點頭:「那倒不是問題。」
「快看!我們腳下有羅盤!」
突然,一聲來自路人的叫喊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那人嗓門兒夠粗夠大, 震地一聲喊, 喊得還留在大廳徘徊不前的所有人都驟然頓住腳步, 紛紛低頭朝自己的腳下看去。
在他們所在的地下城「大廳」內,腳底除了一踩上去就黏腳的泥濘,地上還鑲嵌著一輪巨大的羅盤。
看上去是用來指路用的。
羅盤中間有一根金光閃閃的磁針, 磁針外由一圈又一圈的同心圓包裹,並且慢慢向外擴散開來,整片腳底都是羅盤。
整個羅盤也是深金『色』的。
它被嵌於泥濘之中, 卻依舊光澤不減,似乎當真是有什麼神明在庇佑著這一小片屬於地下深淵的土地。
阮希低頭,發現他們一行人正好站在羅盤偏中間的位置。
最巧的是,阮希和陸征河兩個人,剛好站在「坎卦」的方位上。
他一下就看見那個第一橫中間斷一截,第二橫拉滿,第三橫中間又斷一截的標緻在腳下,十分打眼——
坎卦。
代表坑『穴』和水。
巧了,它也代表北方。
「喂,你們挪挪步子,」文愷也注意到了,皺起了眉,壓低聲音提醒他們:「別站在那上面。那是危困合體,寓意不好。」
儘管文愷說得再小聲,還是被旁邊的一個本地人聽見。
「一輪明月兒啊落水中,最後也不過一場空……」
那人幽幽說道,調高了尾音,「坎卦,行險用險。遠方的客人,你為什麼要走危險的路,做冒險的事呢?」
文愷聽著那人蹩腳的陸地通用語,扯扯嘴角,懶得搭腔。
「這個卦象不好,」那本地人繼續嘴賤,「你看看,你們就剛好站在這不好的卦象上。」
被莫名其妙說了一頓,阮希忍不住了。
他鮮少親自和誰搭話,現在被說得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抬起眼,提高音量:「因為沒有別的選擇。」
「你別聽他的……」
文愷連忙拽住他的胳膊,怕這情緒多變又容易上頭的大寶貝惹出什麼事,趕緊說:「坎卦也並不是不好。」
陸征河在一旁一聲不吭。
他冷著臉唬人的樣子還是有幾分威懾力,不過最嚇人的還是他橫在胸前的那一管看起來兇猛異常的槍。
陸征河緊抿嘴唇,稍微朝阮希身前擋了擋,散發出一點點玫瑰味安撫他。
那男人聽文愷這麼說,略微輕蔑地笑起來了,「你懂嗎?」
「坎卦。」
陸征河開口了,少年才成為青年人後特有的磁『性』嗓音響起,「同卦相疊,是險上加險的意思。但是陰虛陽實,如果信念堅定,能夠有好的結果。」
他這話是對著那本地人說的。
阮希連忙扭頭看陸征河,像是在問陸征河,真的?回應他的是陸征河加大了手上力度,悄悄地捏了捏他的手掌。
對峙之餘,一支搖搖欲墜的石柱從洞頂而降,摔碎到羅盤上。
氣氛有些緊張。
「別吵架……」
有好心的路人打斷他們的對話,「不過,這真的是能夠使用的羅盤嗎?」
「哼!」
又有一打著赤膊的男人伸出大拇指,從鼻尖一側抹了一下,粗黑的眉擰起,語氣十分不屑:「外鄉人,還真是大驚小怪!沒見過吧?這是我們地下城專門用來指路的。」
另有一路人好奇起來:「指路?」
「指路做什麼,你們這個地下城,不就只有一條路往北嗎?」旁邊有人附和。
文愷忽然出聲,在阮希身邊耳語:「這是個老頭。」
「啊?」看起來像壯漢。
「洞『穴』里沒有季節,生物周期破壞,這也就是為什麼地下城裡的人看起來都與真實年齡有差距的原因。」文愷說。
「你看這洞『穴』地貌千奇百怪,隨時又在經受河水滲流,非常容易形成溶溝,也有可能形成斷裂面,」那個男人敲了敲牆壁,嗓音確實帶有不符合年齡的滄桑感,「別以為這些地方沒有路,等哪天突然塌了,還會開闢出新的路。所以,我們城的居民為了防範於未然,就做了個羅盤,免得『迷』失方向。」
怪不得愛說教。
阮希想著,見陸征河一直沒挪動步子,兩個人的腳還是牢牢地站在原地的「坎卦」上。
他小聲道:「你剛剛反駁的是真的嗎?」
「是。」
「你還懂這個啊。」
「我們會學一些簡單的科普。因為陸地面積廣闊,有許多需要了解的事。」陸征河說,「這一個卦象,最重要的就是』應步步為營,逐漸脫險』。」
阮希點點頭。
他更相信陸征河說的,因為陸征河已經不會再瞞他什麼了。
而陸征河輕輕垂眸,將目光再一次落到了那個卦象的圖案上——
坎卦中間是一個陽爻,上下卻都是陰爻。
陽爻是圓滿、完美,而陰爻夾擊於它的身側,像是在意味著美好被危險包圍著,是一種美好在陷入泥潭的狀態。
它處在正北方向,代表流水奔赴遠方,是為一段遙遠的征途。
「坎」中也有謊言。
那麼這個「謊言」,一定就是自己最開始對阮希的隱瞞。陸征河想到這裡,微微皺眉。
他的阮希一直都愛他,從始至終。
對方隨時隨地可以原諒他,求愛若渴,也把彼此之間的那份真心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有人觸碰到壁燈中的燭火,人影搖曳在羅盤上,洞『穴』內的光線稍微暗下來。
陸征河的眼神開始黯淡,眼球像罩上一層玻璃似的屏障。他心中那種陰沉的感覺又湧上來了。
那種把曾經忘記的感覺,並不好受。
如果可以,陸征河一定會想辦法把那些回憶全部找回來。
他盤算著接下來會到訪的城市,在內心默默地想,有沒有這個可能『性』……
可是北方他太熟悉,幾乎沒有聽說過有可以幫助人恢復記憶的地方。
每次都是阮希在講,他在聽,卻記不得。
這種被愧疚吞沒的心情,他已經忍耐得太久了。
他突然懊悔,第一次見面時自己為什麼要還手,應該讓阮希把自己打得狠一點,再狠一點。
現在想想,他那句「你失戀了」當真是天底下最混蛋的話。
現在再看,羅盤指南針的底面上繪製著一條朱紅『色』的線,似乎是用什麼紅『色』礦石磨成的顏料,而磁針指北端同海底線正重合在一起。
時間緊迫,又已經吃了食物補充能量,他們不再原地踏步了,加快速度往出口的方向走。
越往前走,阮希發現,不但是路變得窄了,連整個空間的高度也越來越下壓,環境與氣氛都似乎更加壓抑、窒息。
頭頂滴水沉積、飛濺,在結晶過程中倒掛於穹頂,形成一支又一支的石柱。
岩溶狀似波浪捲曲,流水再一次出現,並且橫向流動著,最後跌落在深不見底的積水潭邊,變作一道道小小的瀑布。
接下來,他們在地下城『潮』濕的道路上走了整整一天。
阮希胳膊疼得厲害,感覺像是有點感染。他越走越深,還感覺呼吸有一些急促。這裡的空氣比不得之前充足了。
流水在洞壁上流動、蜿蜒,形成整齊優雅的流痕……
整個地下城空間里不斷回『盪』著水流從高處跌落的聲響。
阮希眼尖,瞥到溶岩邊井狀的溶潭。
溶潭裡聚集著一顆顆小型的,呈圓球狀的灰白『色』小顆粒。
他問道:「那是什麼?」
「那是洞『穴』珍珠,」文愷走過去,謹慎地從衣兜里『摸』出鮮少使用的手套,輕輕戴上,捻了一顆白『色』球狀的物體在掌心,「它是一些石頭的沉澱物組成的,長得很像珍珠。」
陸征河蹲下身,安安靜靜地看著那些洞『穴』珍珠。
阮希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在想,這人不會又想撿石頭吧?
最後,他們繞過形似帷幕的石幔,來到了地下城的出口——一個開往外界的洞口。
洞『穴』通道十分狹窄,太壯實的人還不方便鑽進去,需要全身上下處處「碰壁」,才能勉勉強強向外鑽出去。
阮希閉眼,感覺到從洞口吹來很急的風。
這種風的味道清新、暢快,和地下城裡發悶發冷的風截然不同。細細一算,他們已經有整整兩天沒有聞到洞外的氣息了。
文愷說這地底不能久待,低溫和過於沉悶的空氣會影響到人的身體,容易產生幻覺。
現在,他即將面臨內心的恐懼。
這種恐懼不來自於在洞『穴』里單獨爬行的過程,更來自於出口未知的狀況。
現在前面什麼人都沒有,也沒聽見什麼動靜,率先出發的人們已經在洞『穴』中爬行了。
因為洞口過於狹小,許許多多的人不得不扔下自己的隨身行李。
那些行李被遺棄在一處處沉積岩上,阮希覺得,他們就像是遺物一般,永遠也等不到自己的主人。
厲深看見一個被遺棄的口袋邊放著一盒芒果乾,包裝還貼著塑料封膜的,上面頂著一件兒童的衣物,像是小孩子忘吃,給剩下了。
顧子榮年紀小,體力消耗大,剛才打架又沒打贏,肚子餓得咕咕叫,猶豫了一瞬,蹲下就把那盒芒果乾拿起來了。
他拆開包裝,問厲深:「隊長,吃嗎?」
「吃啊。」厲深利落地接過,往嘴裡塞。
文愷瞪他:「你們怎麼撿東西吃?」
「嚯,現在食物這麼緊缺,講究什麼啊。別人扔這兒的為什麼不吃?」厲深『揉』『揉』肚子,「反正都沒人吃,也還沒拆封。不吃白不吃!」
阮希點頭,跟一句:「便宜不佔王八蛋。」
他表面還是非常高冷的表情,眼底卻有笑意。
陸征河一愣,沒想到阮希接了這麼一句嘴,樂得不行,「你這話哪兒去學的。」
知道我接地氣了吧?
阮希有點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