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Holy·47「我又聞到了。」……
第四十七章
日出, holy城河岸邊的火紅『色』圓盤緩緩升空。
退了旅店的房間,陸征河和阮希帶著一行人來到城市的大街上。
阮希也丟了不少裝備,心痛不已, 但沒有忘記臨時做個面罩。陸征河說出手的人裡面又有其他城市的人參與進來了, 現在誰都有可能是襲擊他們的對象, 萬事要小心謹慎為上。阮希找不到用來遮面的合適物品,只好直接把旅店的『毛』巾疊好卡在衣領里,如果遇到盤查就說是咳嗽病犯了。
也許是城裡最權威的人聽從了他們的建議,這時候, 城裡的人已經沒有昨天那樣多了,大部分人都集中在城西的集市裡, 每個人都拎著口袋,有一部分人還背著孩子,似乎是在搶購一路上所需要的物資;另一部分人走得匆忙,肩膀上扛著路上所需的食物,在奔跑中撞翻了小商販的攤也不管不顧,面容有些許驚慌。
大概是上次地面裂變距今有一段時間,所有人都以為預言中的毀滅已經結束,剩下的居民根本沒有要逃走的意思。
厲深把帽檐壓低, 試圖將護目鏡撥下來, 悄聲問陸征河:「我們的武器不夠用了, 怎麼辦?」
陸征河在走路,邊走邊觀察周圍的情況,「我們離南北分界線還有多遠?」等過了那條線, 他隨時可以調遣軍隊的小分隊暗中過來支援。
抖開地圖看了看,厲深的語氣擔憂起來:「少主,我們……我們還有七座城的距離。」
陸征河說:「找機會讓人送吧。之前跟著我們的那一隊人還剩幾個?」
厲深怔住, 隨後輕聲道:「這幾天……沒聽到什麼消息了。昨天領隊的還滯留在冰城,說今天就能趕到這裡,後續會繼續跟我們。」
「嗯,」陸征河垂下眼,「昨天怎麼沒和我們一起?」
「沒聯繫上。」
「好。」
現在陸地上一片混『亂』,滅頂之災隨時可能降臨,和誰都是見一面少一面,厲深心裡也清楚。
他沉默幾秒,眼看陸征河神情中的愧疚之意,連忙說:「我們誰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挑起紛爭,並不是你的錯。人吧,這輩子有許多事是必須要去做的,不管冒多大的風險都要去做,而我們存在的使命就是負責你的安全。」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陸征河的腳步慢下來,「我當時就覺得,這個人我一定要去接。」
「來護送你們也是我們的選擇,」厲深說著,「如果能活下來,這也是個很好的經歷。所以不必自責。」
「前提是能夠活下來。」
陸征河稍稍側過頭,立體的面部輪廓被朝陽印出陰影。挺了挺腰身,他感覺得到,軍.裝作.訓服裡面穿著的白『色』蕾絲弔帶襪包裝袋將右邊腰腹的位置稍稍頂出來一個小丘陵。
他的眼神追隨阮希而去。
後者正披著才買來的一身玄『色』長衫,和顧子榮在一個賣手電筒的小攤上挑挑揀揀。宋書綿的大腿被破開了,現在還在恢復期,不太走得動路,去哪兒都是顧子榮背,現在就趴在顧子榮背上,和阮希一起選要買走的手電筒。
他動一下,大腿就疼得不行,咧著嘴抽氣,但還是忍不住說阮希兩句:「阮希哥,你非要買這個鑲鑽的幹什麼,華而不實啊!」
阮希淡淡道:「這個閃。」
宋書綿:「可是,可是我覺得那個鱷魚皮的好……」
阮希:「那個不環保,這個閃。」
宋書綿:「你選的那個鑲那麼多鑽,肯定很貴啊,而且有鑽也沒太大作用……」
阮希:「它閃。」
宋書綿:「……」
「阮希跟個女孩兒似的,」兩個作為alpha的人在一旁默默觀察了一會兒,厲深首先開始笑,覺得阮希更有意思了,「他居然喜歡亮晶晶的東西?」
陸征河反駁:「你這話不對。男人也可以喜歡。」
「行吧行吧,是我不該有刻板印象,」厲深聳聳肩,「反正你現在說什麼都是向著你家阮希。」
「我家的,我不向著誰向著?」陸征河說,「還有,準確來說不是我家的,是我的。」
厲深:「……你真是三百六十五度在給我塞狗糧。」
陸征河:「畢竟是表面兄弟。」
holy城的集市人來人往,在攤位前站得太久也不好,厲深掛在背後的「幽靈弩」已經被人『潮』擠得歪斜好幾次,每次被碰到,別人都要一臉驚慌地看一眼他的殺傷『性』利器,然後瞬間彈開一米遠,一邊鞠躬一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現在相當於「戰時」,誰都有隨時喪命的可能『性』,所以厲深也理解他們這麼大反應,通常是換上人畜無害的純良笑容,擺著手說沒事。
手電筒買完,阮希又躥去了另外一個賣洗漱用品的攤位,挑選了幾分鐘就把要買的東西弄好,把所有「戰利品」全部放進了才買的新背包里。
「差不多了?」陸征河把梨汁『插』上吸管,遞到他手裡,「喝點飲料,解渴。」
阮希「嗯」一聲,喝了口甜甜的飲料,心情舒暢,『揉』『揉』肚子,「好餓。」
意料之中,陸征河說:「想吃點什麼?我去買。」
一聽真有吃的,阮希『舔』了『舔』嘴唇,眼睛冒星星:「holy城有什麼特『色』小吃嗎?」
陸征河說:「雞蛋汁、白灼白蘿蔔、炸蓮藕球、山『葯』釀米酒、豆腐糕。哦,厲深說他們最近還流行一種叫小八爪魚湯的東西。」
啊,這能吃嗎?
真變態啊,holy城人連食物都只吃白『色』的。
阮希微微皺眉,想了一會兒覺得要尊重別人的飲食習慣,於是把重點放到了最後一句話上,「小八爪魚?這裡有海?」
「沒有。所以我說是近期流行。」
「holy城人也沒有想想為什麼會流行起來?」
「好像沒有。」
「他們的心怎麼能這麼大……」
一種胃被絕望堵住的感覺油然而生,阮希突然覺得不餓了。他用手托著小腹,拍了拍,「我飽了。」
陸征河理解阮希對特『色』食物的拒絕,畢竟這不叫嬌氣,只是飲食各有所好而已。他環顧一圈四周,想問問厲深早上的拌面是哪兒買的,那個味道還比較正常,說不定阮希能吃得下去。
過了一會兒,被派去打探車廠的文愷匆匆趕了回來。
他們已經打探過了,城裡沒有買賣新車的地方,城裡甚至連公路都不多,交通工具大多靠白馬馬車,基本是居民自己走路,貧富差距並不大。
文愷想,沒有賣車的那應該也有修車廠,畢竟這裡是交通要道,以往也有許多南方城市的人要經過此處。所以,他們必須在短時間內搞到一台車,不然後面的路會非常難走。
「什麼路?」厲深重複了文愷的話。
「去下一城的路,」文愷說,「沒車就只能靠走了。」
「為什麼難走?」
「那裡有一片海域,經常會有拍上岸的浪子把人吃走。」
永恆之海?
阮希想起來,南方其實並不是只有蘇裏海一處海域。除此之外,在接下來即將去到的兩城交界處,有一片並不算大的海域,叫「永恆之海」。
這片海域比較神秘、陰暗,總體海水顏『色』呈黑『色』,並且海岸線很短,估計面積只有蘇裏海的十分之一,所以並沒有引起過人們的重視。不過它和蘇裏海一樣,一方緊靠著城市沿岸,另一方順著海底板塊延伸向無止盡的遠方。
陸征河見文愷是走路回來的,皺眉道:「沒有買到車?」
「沒有,」文愷搖頭,「我們可能要當背包客了。」
「意思是……」
厲深環視了一圈周圍行『色』匆忙的居民,不可置信,「他們也只能靠走路去到下一座城市?」
文愷點頭:「對。從這裡到jewel城有……」
「等等,」厲深提醒他,「雖然打斷別人說話很沒有禮貌,但是我還是想說,h過了不是j,是i。」
「的確如此,但地圖上的incubus(噩夢之城)已經消失了。」
「消失了?為什麼?地面塌陷?」
文愷搖搖頭,覺得厲深太過於緊張,難得安撫道:「不是,哪能那麼快就塌到他們那裡去!是因為他們的領土就那麼小,又天天做噩夢,並且與holy城相鄰,乾脆就歸順投降,然後簽了合約,同意融入他們的城邦。」
認真聽完文愷所說,阮希追問:「那現在那片土地叫什麼?」
「就屬於holy城吧!也許起名叫innocent(無辜)?」文愷說。
「……」厲深懶得吐槽這城人對「聖潔」的奇怪執念,「他們為什麼不去收了nether(地下城)城,改名叫naive(天真)。」
文愷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無奈道:「那也太遠了,打不過去啊。」
陸征河在一旁靜靜地聽他們聊天。
他仰頭喝下小半瓶涼水,用指腹抹去唇角的水漬,接過文愷遞上來的地圖,指尖標向holy城邊緣一條小道:「這條路可以上橋。」
「對,」文愷說,「我們得抓緊時間,地面裂變快要來了。」
·
離正午約『摸』還有兩個鍾。
計劃有變,他們也顧不上準備充足的糧食和物資,只得輕裝上陣,就地出發。
宋書綿雖然是omega,但也是個小高個兒,背起來有一定的重量,顧子榮背了一早上,背得實在是直不起腰,又換了厲深來背。相對於年紀輕輕的顧子榮,身體有些底子的厲深顯得就較為輕鬆了,唯一緊張的就是他始終覺得這是個omega,走起路來就不太穩健。
陸征河所畫出來的小道是原來holy城直通incubus城的一條路,因為陸征河說盡量不要在incubus城過夜,所以他們一路上走得比較快。
在這條路上,擠滿了從南方各個城市逃亡而來的居民們,但聽他們的交談說,也有其他人選擇了另外一條路,那條路是修繕完畢的水泥公路,可以通車,走路雖然累,但是相對要近一些。
斷崖邊的小路本來就滿是黃土,再加上下過雨,地上的泥濘就更不好走了。
厲深背著宋書綿,「幽靈弩」掛到了胸前,稍微累一點兒,便沒什麼力氣講話了,也怕踩滑了摔跤,一直都在認認真真看腳底下的路。文愷和顧子榮分別走在隊伍的最前方和最後方,中間難不保會擠入幾個不認識的居民,或老或小,男男女女,都是在拚命趕路的人。
看著前面一個個攢動的人影,阮希心上如同輕柔地涌過一陣安撫情緒的水流,他突然感覺到不止他們在為了活著努力。
在curse城的時候,看見許多人和車被黃土掩埋在懸崖之下的情景,那是他一直都忘不了的噩夢。
他記得當時,他問陸征河,我們有沒有可能救人?
陸征河說也許吧。
那時候他們還自身難保,現在也一樣,但他們已經可以通過提前警示來讓別人相信他們了。只要有一個人相信,有一個人主動開始逃生,那也是阮希所願意看到的。
腳下的路不太好走,一淺一深的,阮希想起自己腳上那雙黑『色』的靴子已經破得不像樣,還好在集市上重新買了一雙底子結實的,不然走這種路肯定會滲水進去。
阮希與陸征河並肩走著,一隻手被陸征河牢牢牽住了。
他感覺這次和上次牽手的感覺不一樣。
那種感覺不知道如何形容,非常心安,絕對沒有暴風雨來臨前的恐慌感。在這種時候,如果陸征河說是帶他去探險,他也同樣會相信。
「在想什麼?看著路。」陸征河動作麻利地走在前面,邊走邊回頭。
他的手臂很有力量,一直在幫阮希使勁,阮希感受到了,掌心回握過去時也帶了些氣力。
「在想我們以前,」阮希主動提起了他不願意說的事,「有一回放學放得晚,又是冬天,雨下得很大。那個時候校門口在修綠化帶,草叢裡的泥全部被翻出來,怎麼走都會把鞋弄髒。」
陸征河聽他這麼說,腳步不自覺慢下來,隨後又拽著他的手腕加快,並沒有表現出抗拒的情緒:「然後呢,我做什麼了?」
「你蹲下來,說要背我。」
「你讓我背了?」
「當然沒有,都是男人,為什麼因為怕臟還要你背我?」阮希這麼說著,不可避免地,一腳踩進泥坑裡,靴頭全部被浸泡住了,「然後我自己走了。」
「鞋肯定弄得很臟。」
「對啊,回家還被我家裡的長輩說了一頓。」
如果換做以往,阮希再提起家裡對他的教育,他肯定是不屑又帶著鬱悶的,畢竟他一直覺得有個無形的繩索在捆綁著自己的自由。但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連一代代傳承下來的家族也不復存在,阮希想起從小長大的地方,不免悵然若失。
陸征河對他的過往愈發愈感興趣,「家裡說你?」
「嗯,」阮希點頭,抬起眼睛看前方的路,眼底因為路燈的照『射』而變得光點閃閃,「他們規定中的阮希不能把鞋子弄髒。」
語畢,他的腳底又踏在了泥濘上,泥飛濺著鋪開成一片。
又弄髒了。
他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真正當自己可以反抗、可以做給所有人看,說我不必這樣了的時候,一回頭,有些人卻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