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Fire·34「講講他結婚的事。」……
第三十四章
「砰!」
衛弘的槍聲打破了安靜。
他似乎也不是一個軍事蠢材, 懂得將槍支安上抑制器,以免槍聲會為他引來禍端,那將會遭遇弟弟六親不認的攻擊。
然而消音所用的抑制器並不能將槍聲完全消滅, 能救他的是烈火燃燒樹榦的炸裂聲。
還放冷槍?
阮希躲過第一槍, 立刻幸運地找到了掩體。
他在地上翻滾一圈, 植被燒焦的碎屑又落了他滿頭頂。來不及清理,他從大腿上的戰術槍套中抽出陸征河備好的手槍,將身影隱匿在黑黝黝的灌木林中。
衛弘行動不方便,所以只能在原地, 握著手槍,靠視線尋找阮希的下落。從他囂張放冷槍的情況來看, 他身邊帶了暗中保護的人。
「呼——」
阮希大口喘著氣,汗水再一次將他的短袖浸濕了。這次汗水並不來自於太熱,而是因為衛弘釋放了信息素。
一股陌生的、完全不來電的alpha味道在空氣中蔓延開。
阮希心中警鈴大作。
怎麼這麼陰險!
衛弘見他只躲,並不攻擊,嘴欠的情緒又上來,道:「阮希,你……」
「別說我了,說說你吧, 」阮希謹慎地注意著身旁的動靜, 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壓抑下身體上不可抗拒的躁動,「你對顧子榮做了什麼?」
「那是誰?」衛弘笑了,「那個小兵?」
阮希道:「對, 你讓他引我來這裡的嗎?」
「引?只是我提前對他用的『葯』起了作用。」
「『葯』?」
「你別忘了,他是從北部聯盟調來的。」衛弘笑容惡劣,又在一瞬間沉下嗓音, 「不過,我曾經也是他唯一的少主。他是被我吸引來的,就像你也被我的氣味吸引了一樣。這就是命運,你明白嗎?」
阮希不可置信:「你說謊……」
「我又聞到你的omega氣味了,阮希,」衛弘口吻帶著喜悅,「看來你是真的沒有被我的弟弟標記。」
我沒被標記這種事,你不用強調第二次……
這人是變態吧?
搶什麼不好,非要搶弟弟的配偶。陸地上的omega的確很少,但也不至於到這種求之不得就開槍強搶的程度。
阮希越想越生氣,一想到自己和陸征河成了官配還有人來拆,氣不打一處來,強忍著呼吸,伸手就把衣擺的短袖撕了一道口子,扯下一塊布捂在鼻息間。
想著,阮希先無語自己的倒霉,再把脖頸上掛的那把「地獄守衛犬」掏出來,咬在嘴巴里,假裝是陸征河也在身邊一起戰鬥,給自己壯膽。嘴上帶刀,手上帶槍,近身和遠處他都不再害怕。
回憶這一路上想要至他們於死地、濫殺無辜生命的那些人,阮希就難以原諒。
「衛弘,我就問你一句,」阮希微微喘著氣,「這一路上,想要抓走我,殺掉我,甚至攻擊陸征河的那些人,都是你派來的嗎?」
衛弘輕笑道:「我可不願意背黑鍋。」
阮希道:「你意思是,不是你的人?」
衛弘遲疑一會兒,緩緩道:「不完全是。」
阮希點頭,笑了:「那就是有你的份。」
談話間,又有人靠近。
近了,他聽見耳畔除了火焰吞噬樹木的聲音,還有陌生的呼吸聲。
他微微側過頭,發現是沒有聞到過的氣息。
一定是衛弘的部下了,那就殺掉吧。
伸手,阮希用臂膀最有力的地方擰過那人的脖頸,再吐出嘴裡的戰術直刀,將手槍槍柄狠狠砸向了那人的太陽『穴』。
對方一聲痛呼,捂著頭跪倒在地上。
正當他試著爬起來反抗時,阮希將懸挂在胸前的戰術直刀握緊,致命的刀刃安靜地刺入對方的胸腔。鮮血濺到樹榦上,火光的照耀使它更紅、更艷麗。
又是1vn。
這些人也不講究規矩,1v1單挑solo不好嗎?
養尊處優的阮希在短短十幾天的逃亡路上變成了南方小戰神。
「衛弘!讓別人為你送死,算什麼本事?」
甩開前來拖住自己的人,阮希站起身,緊張注視著周圍變化,慶幸剛才的血沒有噴到他的身上。他朝四周看了一圈,怒道:「你出來!」
片刻后,依舊渺無音訊。
這就跑了?
阮希暗暗叫罵,孬貨、混球,各種難聽的詞都在心裡過了一遍,衛家除了衛征,大概是真的沒有合適的繼承人。可是空氣中還有一股衛弘的味道,那種感覺說不出來,但阮希十分確定這種味道並不能影響他太多,至少他能控制得住躁動。
確認暫時安全后,阮希蹲在燒焦的樹墩邊緩了緩。
然後,他用隨身攜帶的絨布仔細擦拭戰術直刀上的血跡。在此之前,這塊布只擦過小雁翎刀,足以見阮希對他的寶貝程度。
阮希擦完刀,將注意力放在了樹墩上。
這樹墩被人砍過,上面還有不少刀刻的痕迹,雖然沒有「xxx到此一游」,可阮希還是在想誰那麼缺德,能刻到人跡罕至的火城來。興許是過路的旅人吧。
衛弘走後沒多久,顧子榮醒了。
他彷彿只是睡了一覺,對剛才周圍發生的事完全沒有察覺。『揉』『揉』眼,顧子榮一臉茫然地從地上爬起,目瞪口呆,看向臉上明顯有煙灰痕迹的阮希,「剛才……發生了什麼?」
這真是被下『葯』了?
北邊還有這種定時聽話的乖乖『葯』嗎……阮希心頭湧上一種難言的恐懼感,忽然發現北方遠比他想象得更複雜。
「你是誰?」阮希直截了當。
顧子榮一臉茫然:「顧子榮啊。」
阮希又問:「我是誰?」
顧子榮:「阮希啊。」
「你現在看起來正常了許多,你帶我來這裡就是想讓我見他嗎?」阮希道。
他這麼一說,顧子榮更蒙了,驚慌失措地看了看附近,根本沒看到半個人影,「誰?」
阮希咂咂嘴,感覺他也不像裝的,只得嘆一口氣,道:「出現了一個無聊的陌生人。」
顧子榮爬起來,面『色』紅潤,「誰?」
「不重要了,」阮希並沒有理會他的問題,而是問他:「你來自北部聯盟的哪裡?」
「我的家鄉在駐軍地。」
「駐軍地……你是在地面工作的?」
「是的!」
「幹什麼的?」
「塔,塔尖修復……」面對阮希的質問,顧子榮心虛,音量越來越小,「就是貼貼瓦片,下雨的時候去看看有沒有漏水……」最後,他的音量細弱蚊蠅。
「說實話。」阮希拋卻高冷形象,『露』出真面目裝兇殘,「你要是不告訴我實話,我就告訴厲深,說今晚是你誘拐我出來的。」
「塔!塔台指揮!」顧子榮開始流汗。
想了想,他為自己辯解道,「您一定要相信我。」
「塔台?」阮希疑『惑』。
塔台,那不是機場嗎?
顧子榮謹慎地點頭,回答:「對,少主平時在雪山機場會有飛行任務,我與塔台的其他戰友要協助他完成。」
「少主……」這麼一提醒,阮希想通了厲深和文愷那些欲言又止的笨蛋情況,氣得頭暈腦脹,「你的意思是說,你是衛征少主手底下的人?」
「對!」
「那你為什麼引導我來見衛弘,還在他攻擊我的時候裝睡?」
「我沒有!他出現了?」顧子榮嚇得連連驚嘆,像是這一頂帽子給扣得太大了,「我確實是記得戰友告訴我,火城有起火的可能『性』,所以周邊的兩座相鄰城市都在這裡放過滅火的器具!至於,至於衛弘,我根本不知道他在這裡,我只覺得後腦勺一痛,就暈過去……」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任由他如何辯解,阮希只是漠然開口,「但是你不要在我面前撒謊,你會付出代價。」
「您一定要相信我!」
顧子榮情緒激動,顫抖著手,用食指指向自己臂膀上北部聯盟的徽章,「從入伍那天,我就誓死效忠……」
阮希並不想從他嘴裡聽到無用的語句,擺手道:「夠了,來聊衛征。你和我講講,他是什麼樣的人?」
「衛征少主?」顧子榮愕然。
阮希沉默著點頭。
「他,他比我去北部聯盟去得早,是從空中戰隊做起的,不是那種靠關係的空降,所以我們都非常服他。當時我聽說他是衛弘的弟弟,在剛來的時候,他比衛弘更沉默寡言一些。呃,雖然現在也差不多……」
阮希皺著眉,心中大概已經有了答案——
陸征河、衛征,是同一個人。
也就是說,自己的初戀男友、結婚對象,很大幾率是衛家的私生子。
四年前,衛家長子衛弘摔斷了腿,失去繼承權,衛家才想起來還有個流落在南方的次子,於是使用什麼見不得人的隱秘手段,將其帶回北方,並且抹去了他此前的所有記憶和認知。
在大腦中迅速梳理完來龍去脈,阮希感到頭疼。
他想起後母口口聲聲說的「陸征河不是你需要聯姻的對象」、「你和陸征河不會有好結果」等等刺痛人心的語句,不得不感嘆命運有時候是如此造化弄人。
「講講他結婚的事。」阮希說。
「這個我們也是宣布婚約的時候才知道!那天,少主正在執行飛行任務,厲深隊長突然拿著《人物時報》跑過來,讓我們塔台通知少主停下,然後,然後我們就看見他要結婚的消息!」
聽到這裡,阮希總算有了點興趣。
他懶懶地抬眼,用冷漠的表情掩飾自己的緊張,「他當時什麼反應?」
「他好像不想結,」顧子榮滿頭大汗,不知道該說不該說,「他就算墜機也不想停下接受婚約。」
「墜機?」
北部聯盟的飛機這麼差勁,說墜機就墜機?
「當時,厲深隊長和我們塔台要求少主懸停降落,回家去談結婚的事,但少主不同意。然後,我們塔台告訴他,沒有什麼油了,少主說那就墜機好了。」
「那你知不知道,是什麼讓他又改變主意,同意和我結婚?」
「或許……」顧子榮猜疑著,冷汗直冒,「或許是因為您能拯救zenith城的傳言。」
這個答案有點扎心。
為了能拯救根本沒有生養他的家鄉,他願意付出生命危險來接自己?
阮希想象不出來,衛家到底給陸征河洗了什麼腦,是不是連從小到大玩兒過多少挖掘機都編造好了?不過旁觀者清,連一個手下的戰士都看得出並不是因為愛情。
但是陸征河現在對自己的態度實在是太曖昧,阮希不得不在心底抱有一絲希望的可能『性』。
消化了一下顧子榮的答案,阮希繼續問:「現在陸地上,預言傳播到哪一步了?」
「您知道的,婚禮本來應該是值得慶祝的事情,但是毀滅卻從婚約開始。現在流傳的版本是說,您其實是長子的配偶,但是卻被衛家給了次子,神震怒,認為海神的明珠被貶低了,所以——」
他拖長尾音,最後將沒說完的話堪堪嚼碎在喉間。
因為他說不出來了,因為脖頸間有涼意。
顧子榮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看見視線下方已橫著擺了一把鋒利的長刀,儘管天『色』將明,它卻也散發著近似於月光的光澤。想都不用想,現在他只要稍稍動一寸,這一處刀刃就會沾上自己的鮮血。
持刀者冷冷地喚他名字:「顧子榮。」
「在……」
顧子榮不敢繼續吭聲,只是定定地盯住刀刃,大氣不敢出。
在阮希的高度壓迫下,他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你們軍隊都講究軍令如山,那麼你現在在誰手底下做事,就要服從誰的命令。從今天開始,我不管你是誰的人,也不點破你。你執行你的任務,我做我自己的事,我們互不干涉,互不侵犯,」阮希極其平靜,彷彿只是在溫柔地談判,「但是,只要我發現你對衛征少主有任何殺心,對我的同伴有任何威脅,你會永遠沒有後悔機會。」
接著,他修長的手指在刀柄上輕點了兩下。
顧子榮感受到刀刃在震顫,尖銳、鋒利,又猶如被吹落蒲公英,萬分輕柔,撫『摸』過他的皮肉,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阮希稍稍後退。
挺好笑的,陸征河就是陸征河,不管變成了誰、不管擁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新身份,陸征河在阮希這裡好像永遠都是那個人。「衛征少主」四個字他說得多麼自然流暢啊,就像他早就知道自己被騙了一樣。
陸征河也永遠是陸征河,心思沉得阮希永遠也看不透。
「我……」
顧子榮像泄了氣的皮球,開始大口喘氣,成串的汗珠滴落下來,很快在地面蒸發。
他清了清他乾澀的嗓子,低聲請求:「那我,我需要做什麼?」
熱浪再次掀起,山火更旺盛了。
天穹之上隱隱傳來驚雷之聲,繼而電閃雷鳴,這片沉寂了多年的土地有要下暴雨的徵兆。
閃電太亮,沉沉睡去的夜幕霎時間如同白晝。
阮希不得不停下腳步,仰頭看向天空。
要下雨了?
需要在火城經歷的一次劫難,就是這樣嗎?
然後阮希在月光下回頭。
「聽命於你的少主,保護好我的同伴。這就是你要做的事。」他給顧子榮回答。
「您會告訴少主今晚發生的事情嗎,」顧子榮的雙膝幾近要跪下,「我實在是不知道為什麼……」
「……」
阮希沉默一會兒,覺得自己也暫時還沒有辦法去消化這個事情,他更不知道要怎麼和陸征河開口。想了想,他搖搖頭,像喃喃自語給自己聽的一樣:「我……我暫時不會。」
顧子榮緊張著,道:「暫時?」
「看你表現。」阮希說出一句模稜兩可、態度頑劣的話。
「您看!下雨了!」顧子榮仰頭望向天空,以一種供奉神靈的姿勢擺動臂膀,「難道這就是滅火的器具……難道今晚其實是神的安排?是神的旨意吧?」
「不要提什麼神,現在只有人。」
阮希眼眶泛紅,對天空驟降的滂沱大雨渾然不覺。
他也不知道在氣誰了。
氣衛家的強取豪奪,還是氣陸征河的隱瞞,他毫無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