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第6章
倏地，林陸遠輕笑了下。
這一笑，他眉目舒展開來，更加俊朗逼人，幾乎是帶上了勾人魔力，要將祝安徹底拉入深淵，永不複生。
他緩緩開口，誘惑一般，問道：“為什麽你會做出這種推測？”
矜貴、優雅、卻可怕，仿佛從地獄中走來。
祝安不敢抬頭與他對視。
林陸遠：“安安，你何必自取其辱。”
宛如歎息。
祝安臉色驀地慘白，連嘴唇都失去顏色。
她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年輕、太稚嫩了一些。
就是因為青澀，才會問出這種不切實際的可笑問題。
才會一次又一次，被刺得遍體鱗傷。
祝安深呼吸，很快冷靜下來。
剛剛那一輪是她失誤。
但是一個優秀選手，在賽場上，不會失誤兩次。
她嗤笑了一聲。
出言譏諷，“既然沒有，那你何必對我有這種畸形的占有欲？我離不離開，你應該完全不在意，對吧？林陸遠，別來接送我了，我不想見你。要是你不願意，恐怕自取其辱的就不是我了。”
“占有欲”三個字一出口，林陸遠失了愜意。
他再次一腳踩了刹車。
大奔穩穩停在路邊。
“下車。”
林陸遠聲音極冷。
祝安毫不猶豫地跳下車。
夜色極濃。
汽車在她麵前頭也不回，飛馳而去。
祝安站在原地，垂著眼。
良久。
她抱住手臂，試圖抵抗從骨子裏漫出的冷意，整個人也仿佛脫力般，原地蹲下身去。
……
這裏是郊區，周圍雖然是住宅，但到底不如市中心那麽繁華，幾乎沒有行人。
來往也皆是私家車，出租車極少。
色黑漆漆，但路燈很亮，照得人心安。
祝安蹲在路邊，摸出手機來，點開打車軟件，加了三次費，才有司機接單。
空車距離這裏還有十分鍾路程，隻能再等等。
她腦子裏亂七八糟，像一團毛線，找不到線頭。
手指無意識地劃著手機屏幕。
正巧，來了新消息。
裴文晴：【寶貝兒~你今還回來嗎？還是回家去住了呀？】
原來已經十點5了。
祝安縮了縮脖子。
所有委屈，瞬間都被激了出來。
她咬唇，忍住了澎湃淚意，一個字一個字打進輸入框。
【回來的。】
裴文晴沒感覺到什麽異常，回得很快：【那你趕緊呀，馬上鎖宿舍樓了，到時候進不來啦。】
祝安：【好。】
幸好很快，出租車也到了。
祝安拉開後座門，坐上去，報了P大地址。
“師傅，麻煩您快一點，我趕時間。”
“沒問題！很近的，十分鍾就能到！”
車裏開了暖氣，祝安嘴唇總算恢複了一些血色。
她勉強笑了一聲：“謝謝您。”
……
果真，十來分鍾，已經能看到P大大門了。
出租車不能開進校園，司機師傅靠馬路邊停下。
祝安付了錢。
輕聲道謝，拉開車門。
那司機喊住她：“姑娘！”
祝安停下動作，回頭。
司機：“姑娘，你出去要心一點哦，我剛剛看到有個車一直跟著我們，跟了一路了。別是你一個女生打車，被人盯上了吧？”
祝安一愣，條件反射扭頭去找。
後麵馬路上空空蕩蕩，完全不見車影。
隻有幾家店，還透著微光。
那司機也盯著後視鏡找了一下，納悶，“我剛剛一直瞧著呢，跟得很遠，看不清車牌……怎麽突然不見了……”
祝安渾身僵硬。
P大校區以地處偏僻聞名。
作為一個百年名校，校區竟然在偏遠郊外，一直被本校學生吐槽。
前幾年，學校周圍比現在還要荒涼一些，有學生在校外出了事，還被編過不太好聽的段子，P大是“一人報警全寢保研”。
祝安也聽過一些風言風語。
一時之間，她腦子裏冒出了一大堆胡思亂想，隻恨自己想象力太過豐富。
那司機師傅見她一個女孩子，乖乖巧巧、又有禮貌，還挺熱心。
提議：“要不，你跑進學校去，我在這兒等一會兒，看看有沒有奇怪的人和車。要是看到有人跟著你，我就馬上跟你們保安，這樣行不？”
祝安連忙道謝。
下車後，她往四周看了又看，這才拔腿，往校園裏奔去。
……
踩著點跑進寢室樓。
祝安長長地鬆了口氣，雙手按著膝蓋，拚命大喘氣。
這一筆賬，她記到了林陸遠頭上。
-
深夜。
林陸遠驅車回到公司。
超高速研究生畢業後，他就開始自主創業。
三年下來，公司已經有些規模，員工也有百來個，租了中心辦公樓最高兩層，作為辦公室。
中心辦公樓裏大多是科技類公司，通宵達旦加班是常態。
就算晚上十二點去，也是燈火通明。
林陸遠刷卡進了大樓，走進電梯。
一直到最高層，電梯停下。
他冷著臉，刷開電子門。
這層沒有前台，每，總裁辦最後一個走的員工，會關掉大門口頂燈，隻留下公司招牌，4時開著。
以防有員工下班時間太晚，走出來不方便。
林陸遠抬頭。
“安遠科技”四個大字，正掛在牆上，閃著盈盈微光。
“……阿遠？”
林陸遠一頓，擰著眉，轉過身。
段南嘉從電梯出來，大步走到林陸遠身邊。
上下打量他一番，嘖嘖稱奇，“真是你啊？大半夜的來公司幹嘛呢？做賊呢？……這是您老自己的公司，偷東西也走錯方向了吧？”
林陸遠懶得理他，走進去，打開辦公室頂燈。
段南嘉也跟了上去。
他絮絮叨叨，“咋的？失戀了您內？好幾年沒見您老十二點跑公司來了，十分反常哦！還是咱們拿了個什麽大單子，您老要給下頭員工做加班表率來了？”
段南嘉是安遠副總，也是林陸遠大學同學，是第一個信任他、義無反顧跟著他創業的朋友，關係極好。
也就隻有段南嘉，敢跟林陸遠開這種不著調的玩笑。
林陸遠：“閉嘴。”
段南嘉做了個拉上拉鏈動作。
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
林陸遠坐進靠背椅中，閉上眼，揉了揉額頭，歎氣。
剛剛把祝安放在路上，開出去幾秒鍾，他就後悔了。
那地方沒人、又黑，實在不安全。
隻是他沒有辦法拉下臉來掉頭，也不想如祝安的那般，再給她什麽錯誤暗示，隻能硬著頭皮往前開了一段。
經過第一個路口。
他掉頭，加速，繞了一圈，回到原地。
祝安已經跨上了出租車。
林陸遠遠遠地跟著，躲在暗處，直到目送她走進P大，才離開。
……
已經等了許久。
手機還是悄無聲息。
以前，祝安去哪裏都要給林陸遠發消息匯報，到哪裏了、快到了、已經到了。
樣樣件件，從不落下。
哪怕他一句不回，她也能自得其樂。
是什麽時候開始改變了呢？
祝安開始對他敬而遠之，也不會再發消息打擾他、匯報行程了。
越想，林陸遠越覺得，頭有些疼。
揉了又揉，還是沒有緩解。
段南嘉憋了一會兒，沒忍住，出聲：“阿遠，你不對勁。”
林陸遠：“……哪裏不對勁？”
放下手臂，目光炯炯，盯著段南嘉。
段南嘉皺眉，想了想。
“不上來，就是感覺怪怪的。你平時氣勢可強了，要不是咱們一塊兒睡了六年，我估計都不敢對你大聲話。但是現在怎麽有點……頹喪的感覺。”
林陸遠嗤笑。
“我看你是亂七八糟的電視劇看多了。”
上大學時，段南嘉就喜歡看各種韓劇，因此被嘲笑了很多年。
到他當上了副總，才感覺這個愛好不太雅觀，太過於接地氣，不符合他精英人才形象，所以都不讓人提，一提就爆炸。
不過這次，段南嘉卻沒有生氣。
他拿起外套，“走嗎？”
林陸遠不解，“去哪兒？”
段南嘉：“喝一杯。”
……
中心辦公樓三百米外就有夜排擋一條街。
這個點，還是熱熱鬧鬧，用煙火氣迎接這城市晚歸的人。
段南嘉挑了家烤串店，先點了一紮啤酒，再點串。
“五十串羊肉、五十串雞肉、十串土豆、茄子……”林林總總一大堆。
點完，再問他：“……行嗎？”
林陸遠點頭。
林家不允許這種不健康食品出現，不過林陸遠從逆反慣了，林老不讓做，他就偏要去做，所以對這種路邊攤毫無抵觸之情。
很快，啤酒先上桌。
林陸遠抿著唇，拉開一聽啤酒，灌了一大口。
料峭春風，配著冰啤酒，從喉嚨一直涼到了心底。
腦袋好像更疼了。
他又揉了揉。
段南嘉也喝了一大口，整個人都精神起來，“爽！”
“……”
“阿遠，你唄，發生什麽了？下班那會兒，你不是去接安安妹妹了嗎？怎麽沒幾個時就這樣了？”
林陸遠低垂著頭，輕聲：“沒事，你想多了。”
段南嘉笑了。
“老弟，你要搞清楚——你段哥哥我，比你整整大了歲！你什麽樣子，還能騙得了我？”
他和林陸遠雖然是同屆，但林陸遠可是一路跳級上來，比段南嘉這種正正經經上學的同學多了。
“唄？有啥困難，出來，讓哥幫你一起分析分析。”
“……”
良久。
林陸遠捏著易拉罐，平靜地開了口：“你覺得，我討厭祝安嗎？”
段南嘉一愣。
倒是沒想到會這個，他磕絆了一下，猶豫，“應該……不算討厭吧？不過我記得你大學剛入學那會兒，安安妹妹來學校找過你，你把她凶了一頓，咱們都以為你們倆關係不好呢，不過看你表情，也沒好意思問你……後來你們倆不是越來越好了嗎？我記得有一年，你忘了她生日，大半夜急急忙忙跑回家去了？”
林陸遠臉黑了一半。
段南嘉試探地看了他一眼，“咋地？和妹妹吵架了？她搞對象了？你不滿意？那你看我行不？我毛遂自薦一下。”
“……”
另一半臉也黑了。
他將一聽啤酒全部喝完，趁著酒意，摸出手機，給祝安發消息。
林陸遠：【祝安，不許早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