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蹭你的吃
“譙老夫子，這就有點突然……一時間準備了好多辭，竟無用了？”劉諶笑道。
“自是無用了！不過晉王殿下一言九鼎，茶還是得給老夫……”
“茶雖然金貴，但是您老人家這樣的人瑞、大學問家，自當供奉的……隻是孤不明白，夫子為何突然之間就想通了？”
“老夫想了許久，才想通了，現在治國的學問，根本就不是儒家啊，不管是大漢，還是偽晉、偽吳，治國上用大都是詭詐的帝王術和法家、兵家的學問，原來老夫以為亂世用這些，回歸治世，當重儒家，後來細細思之，晉王殿下現在大漢推行的可是法家、墨家啊！儒家隻要留下一個孝道的外殼用以教化民眾了……”
“其實在孤的心中，分的不那麽清楚，治世學問，哪一樣合適宜，就用那一樣，或者幾種兼用，萬物隨時隨地都在變化，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有一位先賢過這句：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哪一位先賢這麽的，老朽怎麽毫無印象？你認同這樣的狂悖之語？”
“我們的老祖宗用，最早用的是石頭打製的工具，後來用的是石頭磨製的工具，再後來才有了銅器，後來有了鐵器……最初的時候結繩記事，沒有文字，後來用圖畫記事，再後來把圖畫簡化成文字，可在龜板和獸骨上，再後來文章出，刻在竹簡上，再後來以墨寫在紙上……這些，都已經是曆史了，我們現在用的是蒸汽機製造工具，拖拉機耕地，我們用的是活字排版印刷（印製話本發售的時候，劉諶命人造出了這玩意）！”劉諶拱手問道：“夫子，難道最初的時候有人磨製石頭的手藝好，傳給後人，我們一直用這種很好的手藝磨製石頭，就能磨出比蒸汽機好用的工具嗎？難道最初有人結繩記事記得好，我們就用繩子打結，大事打一個大結，事打一個結，然後不思進取，我們的對地萬物人類命閱思考，用繩子能打結出來嗎？現在活字印刷，我們的學問可以迅速傳播下，結繩子能辦到嗎？”
“老祖宗最早真是用石頭做工具？結繩記事？”
“這個事情，等到空閑了，書院成立了，可以成立專門研究史學的學科，可以進行考古，孤王知道有好些地方，可以挖出被掩埋在地下幾千年的老祖宗生活的遺跡，到時候你們就會發現他們過去是如何生活的了！但孤王確保自己的話，半點都不錯……”
“……呃，這？”
“這明的恰恰就是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隻有不畏懼命、不迷信祖宗，才能勇於思考當下和未來的人事，才能在過去的基礎上，做出新的改變，才能產生強大的具有生命力的思想，以及技術！我們不僅需要儒家定出的禮法規矩，讓人們懂得仁義禮智信廉恥等等，還要仰望星空產生的馬行空的想象力，這種浪漫奔放產生的是藝術，是人類的精神需求，更需要懂得格物的人，他們發現萬事萬物運行規律加以利用，產生造福人類的技術，更需要理智中正的人，他們能夠理性看待人性，知道人心的下限，得以製定律條，懲治惡人……這一切都是大漢需要的，是我們治理國家造福百姓需要的！
我們要治理的是活生生的人，是一個一個，個體獨立的人，每個人都是長了腦袋的，是活的，是思考的，並不是對待一群羊，頭羊往東，他們絕不往西……恕孤王直言，我們古已有之的大多學問，對待人從來都是‘聖人以百姓為芻狗’的態度，想把他們怎麽擺，就怎們擺，這從根本上來，隻是一個美好願望，人吃五穀雜糧，心思五花八門，豈能遂了聖人意？
所以，大漢書院做學問，就是要做饒學問，做為饒學問，而不是做空想出來的學問……請諸位大賢來大漢書院講學，等我們的學生到了一定的程度，還要去民人中曆練，在實踐中去偽存真，留下真的饒學問和為饒學問，這便是孤王的目的……所以，必須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不能一家之言一言堂……
恕孤王直言，冒昧了！都是些掏心掏肺的話，望老夫子見諒則個！”
劉諶是掏心掏肺的話，確是實話，就他所曆兩個塵世，中間也算是隔著近兩千年，但是對待個人這件事上，兩千年來，從來都沒有改變過，永遠把個人組成的社會看做一個羊群組成的整體，永遠用粗暴的一刀切的口號式政令代替人文關懷，永遠希望人群是一群羊甚至一塊豆腐，更有甚者，甚至淩駕於法律之上，真正的做到了以百姓為芻狗！所以，劉諶也是有感而發……
譙周半晌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背了一段論語：“逸民：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柳下惠，少連。子曰：‘不降其誌，不辱其身，伯夷、叔齊與!’謂：‘柳下惠、少連，降誌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謂：‘虞仲、夷逸，隱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
譙周拱拱手，笑道：“所以，還是老朽有些執著門戶之見了！無可無不可，或許才是正確的態度！晉王殿下胸襟似海，納百川而為己用，智慧眼光，也實是千古少有的，老朽佩服之至！”
兩人逐漸相談甚歡，烹茶飲之！山居涼風習習，成都的悶熱一點也不存在，十分愜意舒適！
譙周撮口細細品咂，吸氣吐氣，目光爍爍，道：“果真是極品啊，不愧是下獨一份……”
“您老有口福，今後孤王的每年勻您一斤，雖不成敬意，但實在就那麽多，許多跟孤王要好的，時常來府上，張口就要喝，可不得時時備著一點……”
“哈哈哈哈，好啊！老朽的一斤，捂著慢慢吃，時常來殿下府上蹭吃一兩頓，一年也就夠了……”
兩人相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