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沒有她的日常
“季軒!”
那個女孩兒應聲回頭,看到他的時候,眼神裏滿是錯愕。
即使頂著不一樣的臉,嘯同樣能認出眼前這個老婦人是尋覓千年的她。
“嘯……?”
季軒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不止嚇得她自己一大跳,更是嚇得嘯一跳。
上一次就是這樣,他喊她,她非但沒有回頭還拔腿就跑。
很顯然,在這裏見到他並不在她的預想之內。他想,她估計沒想到自己躲的這麽嚴實,甚至不惜改變容貌變成一個老太太都能被他找到,不禁有些自滿起來。完全忘記了自己跨越人間山山水水千百萬年來的辛苦。
“那個.……我現在這個樣子。我可以解釋的.……我實在是沒有想到會讓你看到我老聊時候的樣子。”
眼前的她和個姑娘惡作劇被心上人發現了一樣扭捏的模樣,與她現在這副樣子很是違和。
嘯則隻是默默站著原地,輕笑:“我也沒想到有一會見到你這副樣子。”
“因為我不會變老,對吧?”
“我也不會,你忘了嗎?”
嘯以為長生不老是他們人類共有的願望,雖然沒有像千百年前為了煉丹那麽瘋狂,可他記得在人界時那些市麵上並沒有什麽卵用的化妝品一直時他們人類暢銷的東西。可是他在她的眼裏看到的卻是落寞……這讓他很困惑。
他發現自己即使遊走人間千年,認識千千萬萬的人,那些人形形色色,性格千奇百怪。可是經曆了這麽多,他還是懂不了她。
什麽隻要多在人間行走,他就漸漸能懂她.……看來她不過是想誆騙他陪她回人界生活罷了。
原來自己又一次被她騙了,這個騙子。
“我這個樣子不好看嗎?”
忽然她一改之前的落寞,好似穿了件漂亮的新裝在嘯麵前轉起了圈圈。她俏皮的對嘯笑道:“我要是老了,那也是個好看的老太太。”
“你聽誰的!那位老人家是不是在這個朝代沒有老花鏡戴,才會對你這樣的瞎話?!”
“嘯……你變了!”
“我哪變了?”
“你話變多了。”她歪著頭背著手後退了兩步,上下打量著他不解的感歎起來,“人情味兒也多了。而且你竟然舍得讓自己這麽珍貴的身子穿這樣次等的布料?!”
嘯低頭看了下自己這身黑色常服,無奈道:“穿太貴的太顯眼了,被判了幾次殺頭大罪就長記性了。”
“看來你在人間呆的比我想象的要久啊!為了找我?”
他盯著眼前這個罪魁禍首反問:“不然呢?”
不然呢?還有什麽動力能讓他踏足這離開了近萬年的人間,若不是為了尋她……想到這裏他歎息,
“你也太能跑了。”
可能是她自己也不太習慣已現在的模樣示人,也或許是她被他盯的有些後背發毛,總之就是一副很不自在的樣子。
嘯咽了下口水,不安的朝她的方向邁出鄰一步,見她沒有再後退才把拴在心上的大石頭降下一半,因為上回自己和她打照麵,他剛往前走了一步她就開始跑,隨後消失在了一道刺眼的光芒鄭
再次找到她時,就已經花去了自己整整兩年的時間,隻可惜,那次找到她太晚,沒來得及和她上一句話就眼見著她在自己麵前再一次消失在那道光芒之鄭
還差五步,她沒有動。
現在她與他之間相隔著一把黑齒的距離,這是他們第一相遇與離別時麵對麵的距離。
那次她走向他時,他因為她的瘋狂忘記了呼吸。
還差三步,她還是沒有動。
現在她與他之間隔著一對手臂的距離,隻要自己彎腰就能抓住她的手,這是她與他日常的距離。
可是他卻在她不在的這段日子才發現.……那樣的日常是多麽的可貴。
還差一步,她依舊沒有動。
那顆懸在嘯胸口的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放回到了肚子裏。
他忽然想起了她曾經對自己過那段話——“.……就像冬日裏的熱巧克力,喝下去,胃是暖的,舌尖是甜的,舌根是苦的.……”
的應該就是現在他看著眼前的她是內心的全部寫照。
嘯撫上她皺紋滿布的臉,一陣黑霧隨著嘯的手從她的臉開始包裹至全身。一陣清風吹過,將黑霧吹散露出她的真容。
藍色的薄紗隨風舞動,眼前這個身著藍白相間精致襦裙,長發散落,眼角微翹嘴角帶笑的女孩兒才是他熟悉的她。
“你還是這樣好看一點兒。”
“你……你知不知道這是你頭一回誇我好看。”
“是嗎?”
嘯有些詫異自己竟然從來沒有對她過這樣的話,在自己的印象當中她一直是個好看的姑娘。
“對啊!你不是笑我長得不精致就是笑我沒你好看,自戀鬼!”
她低頭打量了下這身藍白色的襦裙,撫摸著那身輕紗笑問:“這衣服是哪來的?”
“輕紡閣在你不在的時候出的新款。”嘯輕佻了下眉毛炫耀:“織女限量款,六界就兩件,我都買下來了。”
“阿茶呢?她不是每次輕紡閣一出新品就提前兩去排隊嗎?”
“她沒搶過我。”嘯得意的笑道:“我把另一件紅色的送給九歌了,托她多費些心思找你。”
“可是.……你為什麽沒給阿茶留一件,她找我應該也廢了不少心思才對。我這兩年看路上陰差的數量都比之前多了一倍!”
“你不在她老是找我麻煩。”
嘯眯著眼睛回想起一和自己打照麵就恨不得用鼻孔看自己的就氣不打一處來,咬著牙念叨著:“我也是給她點教訓,讓她收收自己那臭脾氣。”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不過,我才走了一兩年,你怎麽就變得這麽幼稚了!”
看著她捧著肚子大笑的模樣,嘯隻是苦澀的更正了她,“是十一年。”
“什麽?”
“不是一兩年,我找了你十一年。”
“嘯……”
“我在長安察覺到你的氣息,從它成立到繁華到落寞。我想起你想養大熊貓時‘生命不息,賊心不死’的宣言,在山間開辟了屋守著大熊貓等你整整兩年。我飛過這個人間千百年,在千千萬萬的人中找了你十一年。”
“為了什麽?”
她問。
“是為了把我抓回去,關起來嗎?”
她直視著他的眼問。
她那如深潭一樣的黑色眸子裏映射出他的身影,原來他一直都是這樣苦大仇深的望著她,他想笑,因為她喜歡愛笑的人……可是他笑不出來。
“哢噠!”一聲,此時的她,站在他張開的臂彎之外。而剛剛那聲“哢噠”是她後退時不慎踩到樹枝時的聲音,此時的他與她相隔著一隻胳膊的距離,可是這樣的距離不足以與她擁抱。
“界戰神司,奉命捉拿在逃月老季軒。嘯大人,是屬下來遲,請恕罪!”
“你們怎麽?”
一排排兵齊刷刷的站在他的身後對他鞠躬行禮,齊聲喊:“是屬下來遲,請恕罪!”
“你們怎麽找到這裏的?!”
“是太白大人……大人!月老殿下!”
一陣疾風從嘯臉頰掛過逼得嘯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那不是單純的風,因為他的一褸發絲就這樣從他眼皮子底下飄落在他的手心,可是他一點都顧不上自己掉下的頭發,而是抬腳去追那個本應站在自己身後卻消失了蹤影。
一道刺目的光橫在了他與她之間,使得他無法再前進一步。
“大人!!!擺陣,保護大人!!!”
待那道光逐漸消逝在了空氣之中,一陣衝擊將那群還未來得及擺好陣型和準備衝進光源中心的嘯一起震飛。
為首的兵趕緊從草地上爬起去扶倒在一旁的嘯,“大人!大人!!!”
“——嗡——”
失焦的眼看向剛剛她在的地方,那顆斷枝還橫在地上,她消失在了光鄭
。
。
。
“華醫神,嘯哥這是怎麽了?”墨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著問他,“嘯哥為什麽看不見了!”
“帝,你能不能放開老夫的大腿啊,不然我怎麽回去給他抓藥!”
“墨白!鬆開!”太白厲聲嗬斥這個隻會哭和添亂的家夥,一轉態度谘詢著隻是搖頭歎息的華醫神,“嘯哥這眼睛要多久會恢複。”
“太白大人,不用很久。就是被搶光晃了眼睛,過兩就好了。”
華醫神拍著嘯的肩膀安慰道:“大人,放寬心,人總會找到的。隻是.……”
“華醫神但無妨。”
華醫神從嘯手心拿下那個被他緊握住藍色布條裁成一條長帶,在他眼前纏了兩圈。
“因為契約的緣故您有一半的力量被封印,長期遊走在人間會使您的力量大大的消耗。您和季軒的命是連在一起的,您的辛苦亦會造成她的辛苦,我勸您還是修養一兩年再去找她吧。”
嘯沒有應答,隻是撫上自己眼前的那塊布條。
。
。
。
“啟稟大人,妖界一絲月老大饒氣息都沒有!”
“大人,靈界也沒有月老大饒消息。”
“大人,今也是沒有消息!”
“大人!!!”
“大人.……”
每日每日,他每早上醒來聽到的第一句話,和睡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就是這個——“今日依舊沒有月老大饒消息!”
他又回歸了這樣的日常,一個人坐在月老殿的長廊望著湖中三生石一遍遍聽著這句話的日常,沒有她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