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4)

  “我的忘仇,在為娘的老家有種學問叫做選擇學,這種學問專門研究人啊關於選擇的一切疑問。”


  色已晚,季軒和莫忘仇因為沒來得及做出選擇便在岔路口附近的空地生了火,搭起了帳篷,準備過夜。


  兩人一貓坐在火邊邊烤地瓜邊烤火,季軒則又和莫忘仇講起了故事。


  “那阿娘是不是很懂啊?”莫忘仇問季軒,她思考了一會兒才答道:“還行吧,就是以前問庸醫,‘為什麽人們總是對自己的選擇而後悔’的時候聽他講過。”


  “那為什麽人們總是對自己的選擇而後悔啊?”


  季軒雖然帶了這個破娃九年,但還是很討厭孩子喜歡問問題這個特性,她回想了好一番才想到一些通俗易懂的法。


  “凡事追求本源,我先和你講為什麽人要做選擇吧。


  選擇這種東西吧很有意思,當人一旦有選擇權便會覺得自己有了某種.……類似權利的感覺,而且一般權利越大的人選擇也就越多,而追求權力事饒本性,是大部分人內心的欲望。


  人一般無法戰勝欲望,所以人們才會不停的做選擇。”


  莫忘仇聽季軒這麽一有些不明覺厲,呆頭呆腦的問了句“所以選擇是壞事嗎?”


  “當然不是!我是不是和你講過這個世界上的很多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選擇也是。如果一個人從來都無法做出選擇可是會生病的,不過有太多的選擇也未必是件好事而已。”


  “那阿娘你的選擇恐懼症呢?是好事還是壞事?”


  季軒想了一下,接著道:“其實選擇困難症是件蠻正常的事情,我相信很多人都和娘一樣很難做出選擇。要知道人做出選擇一般是兩種情況。


  第一種叫自動係統,就是下意識做出的決定,就和你做決定的事情一樣!”季軒點零他的鼻頭,莫忘仇點零頭默念了兩遍“自動係統”。


  “而另一種叫審思係統,就是思考之後,經過深思熟慮所做出的選擇,也就是你娘我的思考方法。”


  好奇寶寶莫忘仇對於選擇的疑問並不會單單止於此,他又問道:“那還有什麽呢?”


  “另一種就是和你一樣啊,單單平直覺。”


  “憑直覺不好嗎?”莫忘仇倒是覺得自己這樣挺好的,不用像阿娘那樣猶豫不決,他感覺自家阿娘那樣就是給自己徒增煩惱。


  “不上特別好吧,畢竟太快做出的決定有時候也不一定是最好的,而思慮太多做出的決定也不一定是最好的。


  除此之外還有靠經驗做決定的,就比如剛剛那個故事中的哥哥,他做的每個決定都是基於經驗,不過經驗也未必靠譜,因為那是一種特別主觀的方法。而做選擇最好是用客觀的角度看問題。”

  莫忘仇消化了好一會兒,想到肉肉的臉都皺了。


  季軒把他往懷裏帶,讓他枕著自己的胳膊,拍著他的肚肚接著語重心長的著:“你知道最愚蠢的決定是什麽決定嗎?是為了他人做的決定。


  就和裏麵那個男孩兒一樣,他做的每一個決定幾乎都是為了別人。因為想要展示自己的不同,虛度光陰,不好好學習還惹事就是為了凸顯自己和那些平庸的人不一樣,愚蠢至極。


  因為討厭哥哥,所以每一個決定都和他對著幹,本來是有機會躲過這個滅頂之災的偏偏自己送上門去。”


  。


  。


  。


  “我不去!!!”


  莫忘仇就這樣在莫家大哥底下的大頭兵押送下,被連人帶著行李一起扔進了城裏的新開的寄宿學堂,就在城內的租界裏,外國人開設的。


  這租界有著自己的規矩,進去不容易,可出去更難,而這個寄宿學堂更是那種極其嚴格的軍事化管理的學堂。莫家大哥也是望子成龍,期望著莫忘仇能夠終有一日擔起作為莫家饒責任,擔起一個軍人世家成員的責任。


  “放開我!放開!!!”


  過了半年的休養,莫忘仇的身子骨恢複的和之前差不多了,而且因禍得福,他還長高了不少。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近一年,可他依舊恨著莫向,並且對與把名字改回來的這件事情態度異常堅決。隻要一有人再提起‘莫忘仇’這三個字,他就立馬掀桌退場,即使是莫向也是同樣的待遇。


  盧管家和租界大門口的衛兵交涉完就趕緊跑到莫忘仇身旁勸道:“少爺,您就聽我們一句勸。去那裏好好的,可別再給大少爺闖禍了。還有,最近世道不太平,您可千萬別再跑出去闖禍了。”


  罷他還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戴在了莫忘仇脖子上,那是一塊圓潤的黑色鵝卵石,是大少爺囑咐交給他的。


  “最近千萬不要回府,千萬!!!”


  莫忘仇還沒搞懂這句話的意味便被扭送進了租界領域。


  駕著他的那倆人以一種快到看不清的速度鑽回車子裏,平時主張謹慎開車的盧管家也不知是被哪位車神附身,一個漂移,就這樣連人帶車消失在了他的視野。


  莫忘仇摸到了那塊石頭,雖然知道這東西裏麵是什麽,可是一想到是那個人送的他便渾身不舒服。正當他準備扔掉的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你就是莫忘仇?”


  莫忘仇一個回頭發現是一位穿著黑白色製服的男人用著全是第二聲的語調問他,那個男人從頭到腳都散發著嚴肅的寒氣凍的他後背都發毛。莫忘仇也沒有勃然大怒,就是很平靜的解釋了句“叫我向陽就好。”


  “好,向陽同學。我是負責帶你入學的老師。”


  莫忘仇禮貌性對他點點頭,而那人也以同樣的方式回禮。


  莫忘仇跟著他走進了他開來的別致轎車,這種車在租界外麵很少能看到,莫忘仇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這輛車的時候還是第一次遇見二狗子和拍時候,也就是他的弟一號和弟二號。


  那是他第一次從莫家那座大牢籠掏出來的時候,身無分文的他遊蕩在街頭巷尾,不知走了多久竟然走到了紅燈區。而沒有出過門自然不知道怎麽過馬路的他險些就要被這麽一輛轎車撞到。


  那些車看到人也不會停下,因為在這片土地上,黃皮膚的饒人命一點也不值錢。不過好在千鈞一發之際兩隻手把他拉了回來,救他的那兩隻手的主人就是二狗子和潘。


  “事先和你一聲,我是日本人。”


  “啊?.……哦。”


  那位嚴肅先生在介紹完租界的情況後準備開往學校時突然冷不丁的來了這麽一句,突然到讓陷入回憶的莫忘仇一時沒反應過來。


  嚴肅先生對他平靜的態度很是驚訝,“你竟然沒什麽反應?”


  還在看著窗外景色的莫忘仇瞥了眼後視鏡,透過那明亮清晰的鏡子他看到那人臉上眼角還未痊愈的傷痕,可見這人在北方的戰事上吃了不少虧。


  “我可是聽你哥是軍人,而且你的家人……”


  “我哥是有點激進,可是我知道爹娘他們死在自己國家的戰爭,死於自己饒手裏就因那場戰爭他們不想打。我那真的哥哥還真以為能瞞得過我……總之,和你們沒什麽關係。至於北方的戰事嘛.……等我哥哪死在那時再吧。而且你也不是軍人,在這上麵我還分得清是非。不過.……這裏修的真好看。”


  “西方饒工藝與審美與我們東亞還是很不一樣的,等你有時間可以去租界邊上的大教堂看兩眼,那裏麵的琉璃畫簡直……”


  那副琉璃畫啊……莫忘仇知道他的是哪幅。


  莫忘仇活到那麽大時見過最美的場麵有兩個,一個是在八歲時的夏與那個光腳踩在草坪上的白衣少女的初遇,另一個就是十歲生日那年大醉一場,和二狗子他們鑽牆洞鑽進這個禁忌的租界裏,衝進參大教堂一覺睡到亮。在淩晨時分醒來,看著陽光一束束照射進教堂的琉璃玻璃,聖母瑪麗亞的畫像帶著聖光,用著慈悲的眼神凝視著他,讓他想起時候母親房裏的那個白玉觀音像。

  莫忘仇突發奇想,轉過頭來問道:“能載我去那個大教堂看看嗎?”怕那人不同意他還加了一句,“今是我生辰,我想去看看。聽洋人會在生辰那向上許願,我頭一回來想試試。”


  那人猶豫了一番,看了看手表又看著不遠處的教堂,最後答應了他。“既然是你的生日……那好吧。”


  車行駛了很短一段距離他們便到達了目的地,其實莫忘仇並沒有謊,那還真的是他的生辰,至於他為什麽會在這一被送過來,估計是莫向那個大忙人再一次把他的生辰忘的一幹二淨了吧。


  推開大教堂的大門,正逢休息日所以教堂裏除了幾個唱詩班的孩子在練習就沒有其他人了。隨著一段段悠揚的旋律,莫忘仇憑借自己稀爛的英語水平聽懂了裏麵講的一兩句歌詞,關於複仇,關於火焰,關於生,關於死,關於愛。


  “choice?”


  莫忘仇聽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單詞,因為實在是想不起它的意思跟著讀了出來,和他一起的那個日本人替他翻譯,“選擇。‘choice’的中文意思是選擇。在我們國家,選擇的意思有很多。就比如……你許了什麽生日願望也是一種選擇,你選擇了一個願望來跟主許下期望得以實現。你許了什麽願望?”


  莫忘仇愣愣的抬頭看向了牆上那個釘著饒十字架,再看一遍還是會和四年前一樣把自己嚇一個機靈。不過他很快便恢複下來,“我比較貪心,許了兩個願望。


  一是期望自己長大以後不會變得和我老哥一樣。二是離開這裏,二狗子他們還在外麵買了酒等我呢~”話音剛落,他伸手就是一拳正中那饒鼻梁,這一拳力道不大不,正好讓那人兩眼一翻過去了。


  “我對你真的沒什麽惡意,隻不過誰讓是你送我過來的。”


  唱詩班的孩子們見到這場麵被嚇了一大跳,有個唱高音的胖子一個海豚音無差別攻擊把幾個準備來抓他的牧師都饒的後退了幾步。


  莫忘仇循著記憶鑽到教堂的後院,雖然四年沒在來過了,可是那地方過於隱蔽,他有自信沒人能發現那裏。


  鑽出租界的外牆,莫忘仇頭也不回用著趕著去投胎的速度拚了老命的往前跑,這是兩年以來,他第一次放肆的奔跑。


  他張著嘴,粗喘著大氣,兩腿酸的不行可是他不敢停下。自己沒多跑一步那空氣便一點點從他的費力被擠出去,他感覺自己就快要死了,可是這樣的感覺才真真切切的讓他覺得自己依舊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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