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天音閣巨變（二）

  在佛光籠罩之下，沙祁已經開始後退。是的，他心裡清楚，這是他抵擋不住的。可是既然他今天站在了這裡，那麼他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大師，對不住了！」

  「蒼狼，起！」

  這個時候的及塵雖然強大到他無法抵抗，可是他越是強大，他那致命的弱點也就越明顯。

  千音閣的弟子都一樣，他們都有這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心誠」！

  他們都太心誠，太專註，就像此刻及塵只當他是敵人，他專心只對付著他，可是旁物他卻關注不多，甚至可以說他心無旁騖！

  雖然在修習上這是極好的，有這樣的心性，修為增長也會很快，可是在戰場上與敵人廝殺時，尤其是面對千軍萬馬時，那可就大大不利了。

  蒼狼和沙祁目光一對視，它就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奮力一躍，奔向了及塵。

  雖然此刻及塵周身都有佛光籠罩，可是很明顯在對著沙祁的狂沙的那一邊聚集了大量的佛光，而其他地方的佛光相比較而言，就弱了很多。

  「嗷嗚……嗷……嗚……」

  蒼狼嘶吼著，向前奔躍。

  「啊……」

  只聽得一聲嘶吼，天地間便失去了光澤，那金光燦燦的光明一下子消失殆盡，沙祁的狂沙也慢慢散去，天地間歸於一片寧靜。

  蒼狼聽從了沙祁的吩咐，並沒有對及塵太過無禮，它只是咬破了他的喉嚨和一條胳膊便罷休了。

  沙祁看著躺在地上，鮮血直流的及塵，心中實在不忍，甚至眼眶都紅紅的。

  「大師，對不住了，不過你放心，以後年年今日我都會來祭奠大師，向大師賠罪。」

  而及塵平靜地躺在地上，似乎他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一樣，當然他對比也沒有任何不滿，怨念，甚至憎恨和疑問。

  他平靜地就好像已經提前預料到一樣，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他才毫無動情，甚至他的嘴角還掛著一絲若影若現的笑容。

  「伽羅……」

  及塵慢慢張合著嘴巴，在最後他只說出這兩個字來，當然沒有人能夠聽到，這兩個字的聲音之小就連及塵自己也聽得隱隱呼呼，但是他滿足了，他似乎看到了什麼讓他滿足的東西。

  「嗷嗚……嗷嗚……」

  蒼狼叫喚著，同時他示意著沙祁看向千音閣。

  隆煙滾滾升起，著火了，千音閣……著火了！

  「走吧！」

  沙祁對著及塵雙手合十作禮，十分虔誠。

  可是滄浪似乎並不滿足，它猶猶豫豫地站在原地一會兒看看沙祁，一會兒看看著火的千音閣。

  是的，大哥是說過，此次的行動意在滅掉千音閣，可是現在他已經殺了及塵大師，千音閣也著了火，他內心的自責和痛苦容不得他再進去，再褻瀆這樣一個神聖的地方。

  儘管他是一個惡魔，可是在他的心裡也有著神聖的地方，千音閣就是他心中的聖地，如今他心中的聖地毀了，他難道還是親自過去觀賞，甚至再踩上一腳嗎？

  不，他做不到！

  看著沙祁決然的背影，蒼狼低垂著頭顱，跟在沙祁身後也離開了。

  天音閣，西北的屏障，從此刻開始，消失了！

  待到天色大亮之時，一切都已經結束，沙祁向哥哥彙報了戰果，同時笑容也重新爬上了他的臉頰，在哥哥和大明宮聖使離開的時候，他遠遠地目送他們離開。

  接下來就是逸晨和初苛所看到的景象了。

  他們不敢相信這一切，他們推開了門，裡面一片肅殺，很顯然，這裡經歷過一場打鬥，而且是非常慘烈的打鬥。

  及塵大師的話突然出現在了逸晨的腦海里，「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師弟，你說什麼？」

  「師兄，是我的錯，這一切本來可以阻止的，都是我，是我害了天音閣。」

  逸晨一向心善，這會兒已經淚流滿面了。

  「什麼？到底是什麼？師弟，你說清楚？」

  然後逸晨就把之前從及塵大師那裡聽來的話告訴了初苛，雖然那件事一直立在他心上，可是他從沒有過背叛師門出家的打算，所以這件事他也從沒有告訴過別人。

  「原來如此……」初苛眼裡蔓延起一層淡淡的痛苦，「師弟，這不是你的錯，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師兄，你的意思是？」

  「既然大師說，你可以救得了千音閣，那我們就來想想辦法吧！」

  「可是現在已經遲了，千音閣已經沒了，這裡就是一片廢墟。」

  千音閣四處一片破敗，很顯然已經經歷了一場大火的燃燒。

  「我們……找找看吧，或許還有人……」

  「阿彌陀佛……」

  一聲悠長舒緩的聲音傳了出來，一下子就像春雨般滋潤了逸晨和初苛的心。

  「伽行師兄？」逸晨喜出望外。

  「兩位師弟好，師父特讓我在此恭候。」

  「及塵大師知道我們會來？」

  「是，昨日師父……」說到這裡，伽行嘴皮顫動了一下，「告訴我的。」

  「那及塵大師現在何處？我想去拜一拜他。」

  「這邊請！」

  伽行前面帶路，帶他們一直走到最後面，初苛注意看了一下，這裡寫著祠堂。

  看來不妙啊！

  果然他們剛一進去看見的就是一個黑色的棺木正對著他們，然後無數弟子披麻戴孝，跪在地上念著經文。

  「這……這是怎麼回事？伽行師兄？」

  伽行緩緩伸出手指向那黑色的棺木，「師父就在那兒？」

  「什麼？」逸晨尖叫一聲，他的臉色一下子慘白到了極點。

  「師父歸西了。」

  「這……這怎麼可能？大師還說過他要等我的，他……他怎麼就……」

  逸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的難過實在止不住，眼淚豆子般地一顆顆掉下來。

  「逸晨師弟，請節哀，師父走地很安詳，他用他的生命救了我們大家，他走的很好。」

  「那……那大師臨終可有說什麼？」

  「這個……」伽行眉頭略蹙，「師父好像問我「伽羅」這個名字怎麼樣？」說完伽行目光定定盯著逸晨，他似乎明白了師父此話何意。

  「伽羅……」逸晨嘴裡呢喃一句，然後他笑了，「伽羅很好。」

  「那逸晨師弟可是願意圓了師父的遺願？」

  「此事……」逸晨看了眼初苛，「我須得請示我師父，唯有得到師父許可，才……」剩下的話，逸晨沒有說出口。

  他不想負了及塵大師的知遇之恩，可是他也不想負了師父的教養之恩，哪邊的恩情他都不想辜負，所以他左右為難，不敢再言。

  「如此，那我等便在此處靜候佳音。」

  「我……我想為及塵大師上柱香。」

  「請！」

  伽行讓出一條路，讓逸晨走了過去。

  「敢問這位可是初苛師兄？」

  「正是！」

  「初苛師弟……」伽行神色猶豫：「在下冒犯了，敢問初苛師弟可是與魔族中人有往來？」

  初苛大為震驚，他心想這千音閣的弟子也太厲害了，不過他還是盡量面色平靜說道：「師兄何出此言？」

  「我有一言，不可可講否？」

  「師兄請說！」

  「請初苛師弟遠離魔族，不然大禍將已。」

  「什麼……意思？」

  伽行緩緩搖搖頭，「不可說，不可說，還請初苛師弟好自為之。」

  「我……」

  初苛啞言，他能說什麼，他百口莫辯，就他對小師妹的心思，以及……他心裡偷偷的計劃，天吶，就這樣被人赤裸裸的看破，他感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

  這時逸晨上完香過來了。

  「伽行師兄，謝謝！」

  「阿彌陀佛……一切皆是緣法。」

  「伽行師兄，其實我們此次前來乃是奉了師命，希望天音閣可以祝我們一臂之力，在桃山抵擋魔族，不知眼下方便否？」一陣火辣辣的臉紅后，初苛才想起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瞬間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可否等師父大禮行過之後再隨你們前去？」

  「可以，眼下自然是及塵大師的後事最為重要。」

  「那我先安排兩位師弟歇息，待三日後大禮做成，我再隨你們前去。」

  「伽行師兄親自去？」初苛有點驚訝。

  伽行輕輕點點頭，「這是師父遺命。」

  這一瞬間，對於及塵大師這個從未見過的人，初苛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敬畏之心，僅此於對玄清的敬畏。

  「伽行師兄，我也想去拜一拜及塵大師，不知可否？」

  「自然，請！」

  晚上躺在屋子裡，逸晨和初苛各懷心事，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遠離魔族，否則大禍將已……

  說的是師妹嗎？

  可是真的要他就這樣放棄師妹嗎？

  從前數十年的情誼真的就要這樣斬斷嗎？

  初苛感覺心裡一陣絞痛，好像什麼東西已經在他心裡深根發芽，此刻卻要連根拔起，那種痛難以言說……

  逸晨心中的悲痛同樣難以言說，天虞還是天音閣？

  為什麼會有這樣兩難的決定？師父……及塵大師，他們全都是對自己好的人，他一個都不願意辜負，可是及塵大師已經身亡，他臨終唯一的願望就是他可以入了天音閣，成為「伽羅」，這樣的話，師父會怪罪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