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姊妹
官道上,季瀟湘與李原並駕齊驅,二人乘馬一路奔馳,往巡江軍大帳行去。
“少爺,在下有一事不明,鬥膽多嘴一句:倘若巡江軍真的入駐停雲縣,整個常家基業無疑會被摧毀,常姑娘和常儉就——”
“駕!”季瀟湘一邊催馬快行,一邊答道,“皇上已經著手準備對付季家很久了,現在萬事俱備。若是沒了敬崇山的人頭作為保護,用不了多久朝廷就會動手。一旦動手,就肯定會削爹的軍權。若是梁州沒了爹坐鎮,楚國可就危險了。”
“官家難道不明白這件事嗎?”李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如果大楚真的被攻破國門,就算他收回軍權、政權在手,又有何用?”
“他當然明白,不僅明白,他甚至在登基之初就已經著手準備了。”季瀟湘答道,“李真訓練巡江軍多時,其中用意就是要以宏江天險為城寨,拒守順江流而下的韃兵。”
“韃人為何一定會順江流而下?”見季瀟湘心情不差,李原也多問了幾句。他希望能更加了解季家的狀況,以便有個萬一時,自己能做出有利於季瀟湘的決定。
“清陽郡早已暗中修築近百個營寨,十幾個據點,況且荊州之地多河流丘陵,韃人以騎兵為主難以施展,不利攻堅。一旦兩軍僵持,韃人就隻能退兵。若我所料不錯,皇上就是要在呈楊縣一事上做文章,等其他將領抗韃有功,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將爹取而代之。”
“但是少爺,你可曾想過呈楊縣一事正是出自朝廷之手?”
“哦?”季瀟湘眉毛一樣,“你因何有這種想法,說來讓我聽聽。”
“少爺,既然是老爺坐鎮梁州,那就絕不可能有其他人能夠調動呈楊縣的兵力,除非是手持虎符之人。普天之下,梁州軍的虎符隻有兩枚,一枚在老爺手中,另一枚在朝廷。老爺自然不可能害自己,那就隻能是朝廷了。”
“有趣。”季瀟湘不無讚賞地看了李原一眼,“你能看到這一點,也算是文武雙全了。不錯,現在爹和爺爺都猜測呈楊縣之事是皇上所為,但此事行得滴水不漏,也無可奈何,隻有多加防範罷了。”
“少爺,你要去搬巡江軍來,究竟是為了什麽?”
“敬崇山必須死於我手。”季瀟湘咬牙切齒地說,“不管這個老賊有多少本事,不管要殺他幾次,我都一定要親手將他首級交付刑部。哪怕隻需爭取半年的時間,也足夠我從中取事了。”
“但是常家……”
“這個無妨。常家在此積有百年基業,將他送於朝廷,也算是借花獻佛,在皇上那裏賣個人情。至於常雲夕,自有趙語雁去安排,不會有什麽危險。”
過了一會,見李原不說話,季瀟湘又淡淡地補充了一句:“就算巡江軍不來,常雲夕也已與她家中決裂,我借巡江軍一事替她抹除常家之事,也算了她一個心結。”
“心結?”李原不明白為什麽季瀟湘明明對常雲夕有些意思,還要做這種事。“恕在下無禮,在下覺得,她隻會責怪少爺。”
“你以為她得知常家這些年來所做的事之後,會心懷坦蕩麽?就算她親手殺了敬崇山,也不可能消除心中的愧疚。我借此事平了常家在停雲縣的餘孽,也算幫她做了她不敢做的事。那丫頭感激我還來不及,怎可能怪我?”
“而且,日後你不要再做多餘的事了。”季瀟湘冷冷地說道,“不管吩咐你的是爺爺還是爹,我都不需要別人來幹涉我自己的事。”
“……在下知道了。”
“趕路吧。駕!”
兩匹馬並駕齊驅、絕塵而去。隻是在李原心中,卻覺得自己和季瀟湘的距離似乎在無形中遠了一些。
“駕!”呂敬一鞭打在馬臀上,坐下馬嘶鳴不已,四隻蹄子又快了許多。“郡主,您這是要往哪裏去?”
“繞過東門,徑直往北門去。趙語雁答道,等快到北門,有一棵參天枯樹,就在那裏。
二人快馬加鞭,不一會兒便到了目的地。遠看著太陽已經接近正中的位置,趙語雁愈發焦急起來。
“在這邊。”剛到枯樹下語雁便跳下馬來,牽著韁繩往樹林裏快步走去。呂敬連忙趕上來,步步緊跟著趙語雁,生怕她有什麽意外。
走了不到一裏路,二人來到一處空曠的草地上。四周立著十幾個木樁,似在證明這裏在不久前也是一處密林,隻是遭人工砍伐之後才成了一片空地。
“雲夕——”趙語雁高聲叫道,“雲夕——”
“趙郡主。”
語雁抬頭一看,見是朱勤蹲在一棵樹的枯枝上向自己打招呼,欣喜地問,“朱大哥,雲夕在哪裏?”
“大小姐就在此地。”朱勤縱身跳到趙語雁麵前,笑道,“大小姐剛才還說你一定會來這裏找她,特意叫我來這裏迎接,果然被她說對了。”
語雁點頭道,“她曾經對我說過這裏,當時是準備讓我從停雲縣逃出來時藏匿於此,我想你們既然是從密道中脫身應該無馬可騎,應該會找個隱蔽些的地方棲身,就找來這裏了。”
“郡主請隨我來吧。”
“朱大哥。”趙語雁並未挪步,站在原地問道,“雲夕她是不是傷著了?”
朱勤一愣,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低頭道,“朱某無能,害她中了一箭。”
“傷在何處?”
“脊背。”朱勤道,“所幸不曾中要害,隻是皮肉淺傷。”
“那就好。朱大哥,你快帶我去見她吧,我這裏有些金創藥,興許能派上用場。”
朱勤喜道,“如此便再好不過了!趙郡主請隨我來。”說罷便一馬當先,領著趙語雁和呂敬在層層密林中拐了十幾個彎,很快便到了雲夕養傷的地方。
“語雁!”見到趙語雁,常雲夕立刻站起身來,背上的箭傷因而被扯了一下,疼得雲夕皺了皺眉,但她仍舊跑到趙語雁麵前握住了語雁的手,“就知道你會來!”
趙語雁也不答話,從身上帶著的小布包裏取出一個瓷瓶,“來,我先幫你上藥。”
“好。”常雲夕跟著語雁到了一棵樹後靜謐的地方,解開衣帶露出雪白的後背。語雁從瓷瓶裏倒出一些棕色的藥粉替她擦在傷口處,疼得雲夕打了個哆嗦。
“你怎麽知道我受傷的?”常雲夕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