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營火
“既然是這樣，那麻煩李侍衛轉告他，季後是季後，我是我，我們二人永遠不可能一樣，還請他不要一廂情願、愛屋及烏了。”
“郡主，在下明白公子所做之事或許有些太過強硬，但他對郡主確實是——”
“李侍衛，多說無益，我和他終究無緣，你一直呆在季瀟湘身邊，應該也能看得清楚。”
李原見趙語雁態度堅決，明白自己不應該再心存僥幸，隻得坦誠道：“郡主說得不錯。關於此事，太姥爺也曾叮囑在下。”
聽到李原提起季昭，語雁忽然想起了之前季昭叮囑她的話——“今後若是有什麽緊要的事，隻管到楚京城來找我，放著我在，沒人敢隨便造次。”
事到如今，季昭所指的事應該不是那次假定親。那麽，他所說的‘要緊的事’到底是什麽呢？
季昭為人謹慎，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事絕不可能是一時興起的妄言。這次，趙語雁打算向李原問個清楚。
“李侍衛，你可願將外公說的話告知於我？”
“這件事想必太老爺也曾對郡主說過，在下不過是再複述一遍而已。”李原道，“太姥爺說，瀟湘公子與郡主性情不和，無論瀟湘公子是否一廂情願，都難以結為眷屬。”
“其實並不是這樣。”聽了李原的回答，趙語雁遲疑了一會才說道，“季瀟湘對我一直有一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覺，起初我還以為他隻是慣於將女子視作屬於他的物品、收藏，今天聽你說了隱情之後才明白，他其實隻是要在我身上找一個慰藉而已。”
“慰藉？”這會輪到李原搞不清楚了，“郡主，在下有些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很簡單，如果他真的對季後有所牽掛，而我又與季後有些許相像的話，那麽他對我的執著，就隻是想要從那種可望而不可即的遺憾中找到一些安慰罷了。”
李原沉思良久，輕聲答道，“您說得對。”
“所以，不管他是把對季後的留念遷移到我身上，還是單純因為我和季後有幾分相似而喜歡我，我都不可能接受成為一個人的替代品，李侍衛，你明白嗎？”
在說這段話時，趙語雁的表情和語氣格外的堅決，那副模樣好像是個正要步入戰場的統帥，既不失她平時的平易近人，又不乏弘毅堅韌之氣，令李原著實有幾分刮目相看。
“郡主能有此氣魄，在下欽佩不已。但郡主既然出身於親王之門，這婚嫁之事，隻怕不能全憑郡主的意願……”
“不憑我的意願？”趙語雁心想，“我的終身大事不聽憑我自己的意願，還要聽誰的？李原這樣生性沉默的人會說出這句話，就意味著季瀟湘和父王之間還有什麽隱情。而這個隱情，大概也是季瀟湘口中的‘婚約’之來由。”
無論如何，都得先用個緩兵之計讓季瀟湘遲疑一下，如果讓他憑著自己的意願把事情全都準備好了，形成‘木已成舟’之勢，那可就麻煩了。
“但我是庶出啊。”趙語雁苦笑道，“庶出的女子，有幾個王公後人願意娶呢？”
“郡主，您——”李原沒想到趙語雁會突然擲出這麽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一時間錯愕不已。
“李侍衛，天下的事永遠都是紙中之火，不可能永遠地瞞下去。不隻是我的出身，還有其他的事也是一樣的。”
“……”李原覺察到語雁話中別有深意，幾乎是出自本能，他選擇沉默來應對趙語雁的旁敲側擊。
“李侍衛，關於這件事，你應該還有一些細節沒說吧？”見李原沉默不語，趙語雁進一步逼問道。
“郡主，在下能對您說的已經全都說了，剩下的……在下隻知其中一二，並不知其全部，在郡主麵前豈敢空口妄言？”
“那好吧，既然你不便說，那我也不能逼你。”
李原設下的防備剛剛鬆懈了一些，趙語雁的下一句話又讓他再次緊張起來。
“不過，從剛剛開始你就一直有什麽心事似的，應該有什麽事要對我說？”
“郡主，在下認為老太爺的意思是，您最好還是抽空去一趟楚京城，以解當下之圍。”李原答道。
既然趙語雁已經明確表示不可能和季瀟湘成親，那就應該遵照季昭最後的囑咐了。
“不管結果如何，但願老太爺能讓這兩個人的事圓滿地告一段落吧。”李原心想，“但願瀟湘公子能放下這段執著，否則的話，就算是老太爺也……”
“我知道了。天色已晚，還是早些歇息吧。”趙語雁說著往後麵瞥了一眼，李原回頭一看，見是常雲夕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明白趙語雁是不想讓他人起疑心，當即對趙語雁抱拳行禮，讓語雁先行回去了。
“語雁，你到哪裏去了？”常雲夕揉著惺忪的睡眼，盡管剛剛小睡了一會，她的精神卻比睡前更差了，看上去是做了什麽噩夢。
“剛剛有些事情，找李侍衛商量了一下。”
“這樣啊……”常雲夕靠到趙語雁身邊，很不安地握住她的手，“現在如果沒什麽事的話，你能不能陪我一會？”
尾隨其後的李原走過來看到常雲夕，又想起季瀟湘今天各種不尋常的舉動，不禁苦笑了一下。好在常雲夕現在睡得迷迷糊糊，並沒注意到這一細微的表情變化。
“我在呢。”趙語雁柔聲道，“是不是做噩夢了？”
“嗯……說是噩夢，其實也不算。”常雲夕地笑了笑，“不過是把白天的事重新看了一遍。”
“這樣啊……”趙語雁緊緊扣住常雲夕的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絕不會相信在雲夕的臉上會出現這種蒼白無力的笑容。“沒關係，我一直都在呢。”
“嗯……”感受到溫暖之後，常雲夕覺得一陣睡意重新湧上來，靠著趙語雁的肩膀沉沉睡去。
“……”趙語雁輕輕脫下自己的披風，大半搭在了常雲夕身上。盡管是隆冬時節，靠著好友的體溫仍能使語雁覺得暖和舒適。她覺得有些困了，便輕輕將常雲夕放在草堆上，自己緊靠著雲夕，沉沉睡去。
二十年來，這一夜或許是冬季的夢澤最靜謐、最祥和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