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老謀深算
“少將軍，隨我回營吧。”嚴統製見事情沒有鬧僵，終於鬆了口氣，轉身嚴肅地對李淳道，“都統製已經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了，正在營盤裏等你回去。”
“嗯……”李淳明白自己這一去凶多吉少，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著頭，有氣無力地應道。
“少將軍，這是軍令。”嚴統製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李淳。
這一句話淡如流水，並無半點威脅、嚴厲的意思，但李淳卻如被雷電擊中一樣一下子挺直了身子，大聲應道：“是！”
嚴統製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翻身上馬，“回營吧。”
“是！”
李淳這一群人走後，這裏的空氣中還回蕩著那個響徹雲霄的‘是’。
常雲夕揉著自己的耳朵，靠近景叔抱怨道，“李淳這個紈絝，臨走還不忘故意吼兩聲，震得我耳朵到現在還‘嗡嗡’地響……”
“丫頭，這你就不明白了。”景叔笑嗬嗬地捋著飄飄白髯，那模樣很是慈祥和善。“李都統曆來治軍極為嚴厲，哪怕是最普通的軍法，在他營中上到將軍、下至士卒，都需嚴格遵守，任何人違反了都不免一頓脊杖。”
“嗬，這麽嚴厲的軍法照樣治不了他這個頑劣的兒子麽？”常雲夕看上去仍然餘怒未消，撇著嘴道，“這個李淳帶著幾個冒名的巡江軍在埠頭為非作歹，我們為什麽不能把這件事告訴他爹，讓他爹狠狠揍他一頓？”
景叔聽完，撚著幾根胡須沉吟一會，最後還是輕笑一下，敷衍道：“這裏麵的事情可不是現在的你能理解的，日後若有空閑就去問你爹吧。”
常雲夕吐了吐舌頭，“我爹？景叔您可別開玩笑了，就那副活閻羅的樣子，隻要一聽他話我就腿軟，我怎麽可能去問他？”
“哈哈哈……”景叔朗聲大笑起來，過了好一會才，“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啊！”話間，景叔一回頭瞥見了在後麵站著的趙語雁，當即問道：“丫頭，這位是……？”
常雲夕回頭看見趙語雁等人，忙上去牽著語雁拉到景叔麵前。“這是清——”
“咳咳……”趙語雁聽她話頭不對，眼看就要出自己的真實身份，連忙用衣袖遮著臉幹咳了幾聲，權作提醒。
“啊？嗯……”常雲夕反應過來，改口道，“這是清陽郡城那邊過來的姑娘，好像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姐。”
“哦？”景叔早已看出些端倪，但他並未動聲色，隻是轉向趙語雁笑著施禮道，“老夫方才不曾看見，失敬了。”
“無妨。”語雁也回了個禮，“方才見老丈幾句話便解決了一場糾紛，著實厲害。”
“哈哈哈……”景叔笑道，“姑娘，你隨是外人，卻也是雲丫頭難得的朋友。”到這裏，景叔笑著看了常雲夕一眼，見她一副不服氣的樣子，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燦爛了。“倒也不怕給你聽：這並非老夫的本事，我們兩方都是‘投鼠忌器’而已。”
“‘投鼠忌器’？語雁讀書不多，不太明白這裏麵的意思，還望老丈指點一二。”趙語雁雖然明白這個成語的意思，卻不太懂景叔用在這裏的用意，提出此問也是確實想要求知。
然而景叔卻因剛剛常雲夕的失口亂言而對語雁疑心大起，便故意裝出一副開玩笑的樣子道，“姑娘既是大戶千金，怎可能不懂此詞的含義？莫不是在試探老夫？”
趙語雁一驚，慌忙解釋道，“老丈，你誤會了，我隻是——”
“好了好了，不必解釋，老夫隻是開個玩笑罷了。”罷，景叔捋著胡須哈哈笑道，“這‘投鼠忌器’的意思很簡單，就拿剛剛這事舉例來：嚴統製未必就不想拔刀砍殺老夫，但他顧慮一旦做了這件事之後，無奢會對他巡江軍發難，到時候對兩方的傷害都會是極大的。”
“所以，就算他當時再怎麽想拔出腰間佩劍，在老夫麵前也隻能行禮賠不是，帶著他家的黃口兒乖乖回他巡江軍的營地中去。”
“多謝老丈指點。”趙語雁連連點頭，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敢問老丈，無奢是……？”
“無奢？”景叔指著常雲夕道，“無奢就是雲丫頭的爹，姓常名檢字無奢。你們應該不是剛到停雲縣，如果在路上聽什麽人提起過常老太爺，那就是他了。”
“這位景叔就是家父的義兄弟、我的義父了。”常雲夕插話道，“不過是一直到我二十歲時才正式拜他為義父，總覺得還是叫景叔比較順嘴，所以也沒改口。”
“原來是這樣。”語雁也忍不住笑道，“實不相瞞，剛剛我還以為您就是常姑娘的父親，看來是誤會了。”
“當然是誤會了。”常雲夕嘟著嘴道，“我爹他那個性子，隻知道撲在生意上罷了，哪裏會像景叔一樣關心我？”
“哎，雲丫頭！”景叔皺著眉打斷了常雲夕的話，“不得胡。你爹他也是為了趁他身子骨還硬朗，早點替你解決一些你沒法解決的事情。如此一來，等你接過這碩大的家業也不至於手足無措。”
“知道啦……這話你都過無數遍了。”常雲夕悶悶不樂地嘟囔道，“是交給我，其實是等著招個上門女婿吧？”
“雲丫頭！”景叔板起臉來訓道，“在賓客麵前豈可如此失口胡！”
景叔發起火來神情嚴肅而咄咄逼人，嚇得語雁一行人站在一旁不敢話。常雲夕極不情願地走上前去配了個不是。
“景叔，我知錯了。”
“嗯。”景叔點點頭，看向語雁道，“既然是你的朋友，老夫就不瞎摻和了，你快帶她回去府裏吧。切記：日後決不能再帶客冉這麽危險的地方，像什麽話！”
景叔對常雲夕將趙語雁一行人帶到這裏的行為極為不滿，他覺得這不僅泄露了部分常家的行動，還讓趙語雁看到了常、李兩方的博弈。這對於正處於風口浪尖的常家來，無疑是節外生枝。
“這個女子，看上去可不是俗輩。”景叔背手走開時，雙眼注意到霖上係著紅綾的飛鏢，不由得暗罵一聲：“這個丫頭，竟然還動手了！”
“若是這樣，那就不得不想辦法讓那個所謂的千金姐閉嘴了……”景叔眯起眼睛，望著遠處的山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