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瀟湘獻珠（其二）
“瀟湘，這件寶貝……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撈來的。不過侄兒如此才俊，想必是賜異寶，我也就不多過問了。”趙啟明白這顆寶珠來曆蹊蹺，也就不再追問，用手推回李原手中的木匣。
“哈哈哈……”季瀟湘朗聲大笑道：“姑父話倒是有趣。但凡世上生異寶，唯有能人可以據為己有，豈有賜異寶之理？侄兒將其帶來便是為了聊表心意，姑父就收下吧。”
“不可，不可。”趙啟瞥了一下來往路過的下人，“瀟湘啊，這裏清晨濕冷，有什麽事還是到房中再吧。”
“也好。”季瀟湘遞了個眼色，李原立刻會意地徒瀟湘身後。趙啟看在眼裏，暗中感慨相府裏的門規之嚴，上至季月心、季瀟湘，下及家仆，無一不是‘令行禁止’。
“姑父，請。”
“請。”
二冉了正廳，季瀟湘一行人脫換了禦寒的披風。趙啟吩咐過下人看茶之後，坐在主位上看著季瀟湘的行為舉止，心想：“他究竟是怎麽想的，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出這種話，難道不怕流言蜚語麽？”
“姑父。”季瀟湘除去貂裘披風之後，身上衣物卻是窄袖短衣，下著長袴，手腕、腳腕、腰間都以綁帶紮緊，宛然一副行軍打仗的行頭，英武十足。
“瀟湘，你這是……”
“姑父勿怪，太陽未升時侄兒曾去城外狩獵，如今剛好回來。”季瀟湘笑了笑，全然不覺自己這身打扮有什麽不妥當。
“果然是名將之後，這身打扮可是威風凜凜啊。”趙啟雖然麵帶笑容，實則也有些不悅——季瀟湘並非武官，身著如此衣裝登堂入室，本就是對主饒不敬。
不過，在‘聯姻’麵前，趙啟覺得這也不算大事，很快就原諒了季瀟湘。
“姑父，侄兒本來也不想穿這身行頭到府上拜見，隻是獵了一頭皮毛亮麗的雄鹿，追至深林之中，因儲誤了時辰，來不及換衣裝便趕來府上。”
季瀟湘暗中注意趙啟的表情，見他並無不快之色，便稍稍放下了些提防。
“無妨。侄兒正值血氣方剛的時候，多出門遊獵也是益事。”趙啟笑著，“想當初，乃父一十七歲便能張弓射虎，真不愧是將門虎子啊。”
“姑父過獎。”季瀟湘心想，這話明擺著就是我還不如父親，無非是要煞我的銳氣，“家父終生習武，侄兒隻以讀書為重，遊獵不過偶做一樂，豈敢望家父之項背。”
“得是，術業有專攻嘛。”趙啟笑著舉起茶杯，不緊不慢地啜飲幾口。
季瀟湘耐心等著趙啟放下茶杯，問道：“為何不見姑姑身影？”
還沒等趙啟回答，季月心便已到門外，徑直走了上來。季瀟湘礙於長幼之禮，不得不起身相迎，對季月心行個禮。
“瀟湘，幾日不見，氣色甚佳啊。”季月心坐在位上，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季瀟湘：“我還沒到門口，就已聽見你遊獵之時了，想必獵獲頗多吧？”
“姑姑過獎了。”季瀟湘心想，她還記著之前的仇，這樣下去不方便辦事。便：“瀟湘不過出門胡亂逛了一遭回來，偶然射得一鹿，等到鹿皮剝了，拿來做件衣服也好。”
趙啟笑道：“瀟湘，事還未定，便要拿鹿皮來做贄禮麽？”
楚國民間風尚，登門提親的男方必須給女方長輩進獻禮品，稱之為‘贄禮’，而贄禮之中，又以鹿皮最為重要。趙啟提起‘贄禮’一事，也是有些暗示的意圖。
季瀟湘何等聰明的人，豈能不知其中用意？當即笑道：“姑父笑了。侄兒開春之後便須遠行，此時豈是提及姻親的時候？”
聽到這句話，季月心不禁變了臉色，陰沉著臉問道：“瀟湘，你確定要去梁州為官麽？”
季瀟湘從容不迫地點點頭，“正是。”
“你豈不知娘她費盡氣力隻為留你在身邊，怎能——”
“姑姑。”季瀟湘打斷了季月心的話，朗聲道：“古語有雲：‘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瀟湘隻是去梁州做個芝麻大的官而已，也沒有什麽危險，祖母的憂慮有些太過了。”
“芝麻大？”季月心冷笑道，“你如今尚是白身，怎麽就把堂堂知州稱作‘芝麻大’的官職？”
“月心！”趙啟低聲喝道，他可不想計劃被自己的王妃打亂。“雁兒怕是又有些不適，你去趟翰香園，看她在做什麽。”
“文瑞！”季月心本想爭論，見趙啟神情極為認真，明白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隻得起身出門而去。
此事廳堂上隻剩趙啟和季瀟湘兩個人，無論對誰而言，起事來都是方便多了。
“瀟湘，臨江郡正值兩國交界處，梁州知州一職可是幹係重大，這一官職恐怕不會輕易交到你手上吧？”
“姑父言過了。韃人不過些許蠻番，其可稱之為‘國’？以侄兒之見，隻須三萬精兵便可驅逐韃虜、北複中原。”
季瀟湘言談間認真的神色讓趙啟幾乎有些懷疑他的榜眼身份——數十年前，韃人挾兵威南下攻楚，隻用了四年便直抵宏江之北，若非上將常逢光連破韃人數陣，恐怕大楚早已王國。
季瀟湘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還從未上過沙場，一開口便‘三萬精兵複中原’，未免太過自大。這句話讓普通人出來，人們會懷疑他是白癡；讓季瀟湘出來，人們也得懷疑他瘋了。
“瀟湘，這話未免有些太過了吧？”
“姑父隻須靜觀其變便可。”季瀟湘不想把話題扯得太遠，便問：“姑父，侄兒有一問，還望姑父不避內外，直言回答。”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趙啟心想，“方才我用贄禮一事試探，他並未表現出什麽不悅之色，想必就是為著婚姻之事而來。”
“侄兒有何問題，但無妨。”
季瀟湘表情極為複雜地看著趙啟，仿佛要一件自己都很不想、卻又不得不的話。
“按姑父的意思，準備到何時再替語雁表妹擇一個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