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看殺叡卿’
“城裏沒見過他。”季瀟湘回頭望了一眼城裏，此時人群已經少了許多，但還是熙熙攘攘的，來往人眾絡繹不絕。“興許現在已經到了。”
季瀟湘一臉匆忙和不耐煩的樣子讓伍長有些膽怯，不敢再多問什麽。正好這時李原牽著五匹馬過來，那馬個個高大雄駿，被李原牽著仍是長嘶不已。
瀟湘迎著李原走上去，將幾匹馬掃了一遍，有些嫌棄地，“這裏的馬怎麽都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樣？”
“少爺，此間不比京師，這些已是清陽郡城裏最好的馬了。”李原選出最好的一匹牽過來，季瀟湘抓住韁繩，翻身躍上馬背，輕輕一夾馬肚，騎著馬避開人群往江邊去了。
李原也抓住韁繩正要上馬時，那伍長走過來問道：“李侍衛，你與季公子在城中時，可曾見過楊進士？”
“楊進士……？”李原皺著眉想了一會，“不曉得，我隻知有季進士，不知還有個楊進士。”罷，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唉，相府裏的人真是個個和閻王爺一般，惹不起，惹不起啊……”伍長愁眉苦臉地回到崗位上。在城裏尋找楊叡卿的命令出自身在江邊的知州之手，他隻教自己在城裏尋找楊叡卿，卻並未將畫像送來。
官兵和百姓雖然知道今科狀元是誰，卻都不曾見過楊叡卿的相貌，如今清陽郡城裏人群往來如織、人聲鼎沸，要找一個不認識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更何況，主要的兵力都用於維護治安和巡察上了，這個節骨眼上要找出足夠多的人手是不可能的。自己隻是個伍長，也沒有那麽大的權力。
“勞駕，此間可有馬匹？”
正當伍長愁眉苦臉地站在城門旁時，突然從城裏疾步衝出一人，滿頭大汗地問道。
“馬匹？”伍長一愣，緊接著上下打量著麵前的人，見來人相貌英俊非凡，一時竟有些恍惚。
“對，馬匹。”那人顧不得擦去額頭上的汗，“生本要去江邊祭祀，奈何城裏出了些難以啟齒的事，耽擱至此。若無馬匹，隻怕遲到誤事，還請閣下相助。”
“江邊？祭祀？”伍長突然晃過神來，又打量了一遍那人，慌忙端正儀表問道：“請問，公子可是楊進士？”
“生楊叡——”
“公子——！”
‘卿’字還沒出口，隻聽得城池內一片鶯聲燕語，三十餘個女子一馬當先衝了過來，其後還有不少文人、書生，追著楊叡卿過來。
“這這這——”伍長從未見過這種陣仗，整個人都慌了神，“來人，快將城門護住，莫教她們過來！”
把守城門的十幾個衛兵慌忙上前，各持槍戟架在城門前，這才勉強攔住了人群。
“久聞楊進士姿容俊美有如玉樹臨風，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楊進士，這篇文賦學生已拜讀百遍，但其知—”話的人揚著手裏的文稿，還沒完便被幾個女子擠到了一旁。
“初次見麵，女子鄭玉奴，清陽川縣——”
還沒完，又一女子擠上前來叫道：“奴名喚秦淑容，江左安門人——”
“學生久聞‘麒麟兒’之大名，鬥膽請求閑時一敘，不知——”
盡管被士卒死死攔住，眾人還是熱情不減，拚了命地擠上前來想要對楊叡卿一兩句話，甚至還有不少女子被擠到後麵一時心急，將手裏拿的果子、手帕等物丟出來，希望能被楊叡卿撿到。
望著這股盛況，楊叡卿無奈地歎了口氣。
“楊進士，這是怎麽回事？”伍長擦了擦嚇出來的虛汗，“江邊等你等得都快急死了，城裏怎麽還有這麽些人追你？”
“這……來話長。”楊叡卿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祭祀要緊，敢問閣下，此間可有馬匹？”
“馬……有，櫻”手下的兵卒都在攔著城門，伍長隻得自己屁顛屁顛地跑去將季瀟湘挑剩下的一批白馬牽了過來，“楊進士，你看這匹如何？”
“多謝。”楊叡卿顧不得看，縱身一躍上了馬背，在馬上對著伍長一抱拳，“閣下之恩，容日後再報！”
“楊進士不用客氣，你快跑吧！”伍長回頭看了一眼幾乎被人群衝破的‘防線’，“再拖一會，怕是——”
話音未落，士卒已被人群衝散，眾人紛紛湧上前來追趕楊叡卿，叡卿連忙要走，奈何前麵一些人站住了看熱鬧，見是楊叡卿，也有不少男女回頭聚過來，將官道堵住。
楊叡卿擔心縱馬傷人，不敢打馬，隻得滯留在城門前，不一會兒便被數百人圍得像鐵桶一樣。
“楊進士，這詞……”
“楊進士，奴家住……”
“家有女年方二八……”
看著踴躍上前的人群，楊叡卿感到了深深的絕望，他既不能打馬衝出去，又沒法遣散眾人。自己的聲音隻會在數百饒高聲呼喊中被淹沒。
城門下的士兵們都看的傻了，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們傻站著幹什麽，楊進士要是耽誤了祭祀，這筆帳肯定要算在我們頭上！”伍長還算機靈些，拳打腳踢地轟趕士卒上前叫喊、拉扯，想要把楊叡卿從人群中救出來。
伍長懊惱不已，不知為何在心裏想道：“也怪不得他們，哪怕是我這個大老粗乍一看見，竟也有些心動……”
“諸位，諸位……”楊叡卿急的滿臉通紅，不停地撥轉馬頭、高聲叫喊，這才勉強引得麵前的人停下來聽他話。“生今日還有祭祀重事在身，實在無法奉陪，且容改日再——”
“楊進士，楊進士……”
倘若某個心性淡泊的文人墨客從此經過，必然會感慨一聲：看殺衛玠、擲果潘安，不過如此！
“咣——！”
猛然一聲鑼響，眾人受驚總算是閉了嘴，紛紛往城樓上看去——
紅衣飄飄，長發如墨。
站在城樓上的，正是趙語雁和王府的護衛。
呂護衛從一旁閃過，拿出一張紙來高聲宣讀：“州牧有令：‘今日祭江之禮，貢生三百人缺一不可，但有延誤，誤事之人一律脊杖十五！’”
眾人聞言，紛紛嘀咕起來，這才緩緩散開。
“楊進士，你快走吧。”趙語雁對著楊叡卿喊道。
楊叡卿向城樓上投以感激的一瞥，在馬上行了個禮，匆匆打馬離去了。